第 1 章
八月底的楚门还是没心没肺地热着，黄怀予睡眼惺忪地走出家门，抬头望了望放光的天空。
现在七点整，早自习七点半开始，这大概是她上高中以来起的最早的一天。
黄怀予揉揉眼睛，突然开始没命地跑，目的地是学校门口的热干面摊。
八月份的最后一天，高三的新学期第一天，在云省楚门一中对面的小巷里，戴眼镜穿短袖的少女在清晨的曦光下歪七扭八地向前跑，身后的书包摇摇晃晃。
偶尔黄怀予会觉得，每天早晨这样奋力奔跑的自己，像极了一条小小的河。
……
从楚门一中门口的马路上飞驰而过的一辆商务车上，经纪人拿着行程表坐在车前，对下面的五个人激动地讲着上节目的注意事项，讲到重要处时甚至手舞足蹈。
“这次来云省江城录节目，好不容易弄来的资源！都要打起精神对好台本！上次确定的人设都不用改，几个人都注意营业！”
然而与经纪人的亢奋不同，前排的四个人要么低低地戴着帽子玩手机，要么歪倒在座位上睡觉，下方沉默一片。
楚恒独自一人坐在最后一排，低头翻看着手里的台本，仿佛和前排四个人之间隔着天然的无形的屏障。
前方经纪人依然在喋喋不休地嘱咐着，楚恒在嘈杂声中抬起头，靠在车窗玻璃上，微微抬眼，正好看见窗外一闪而过的“云省楚门市第一中学”几个大字。
原来现在到楚门了啊。
他仰头，眼睛微阖，金棕色的碎发遮住额角。旁边无人与他说话，他也一如往常地沉默。
*
早晨七点钟的学校没什么人，雾气弥漫，门口的保安打着哈欠。
黄怀予拎着热干面，昂首挺胸地走进空荡的校门，顿时感觉神清气爽，有一种自己全世界最勤奋的自豪。
爬上五楼，走进文科一班的教室，不出意外地看到了空荡的教室里，只有苏琬一个人，正在座位上背文言文。
她走到苏琬的后面座位坐下，塞上耳机，边吃热干面边听英语听力。
早上七点空荡的教室里，只有这两个女生一前一后地坐着。
这是她们三年来寻常的一天。两人并未说话，只对视一眼仿佛就带着天生的默契。微微的读书声响起来，在贴着“高考倒计时”红色贴纸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
早自习铃声打了，班里人逐渐多起来。马辉带着他的招牌臭脸走进教室。
马辉是高三一班的班主任，政治老师，但是在班里也没什么威慑力。他抬手：“大家安静一下。”
他脸色严肃，眉头皱起，好像是有什么非常重要又很棘手的事要在班上宣布。
——果然下一秒，他就在全班55个人齐刷刷的注视下，缓缓开口：
“今天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我们转来了一位新同学。”
！！！
短短一句话比一百道上课铃都有用，高三一班已经很少有这样爆炸性的新闻，刚刚还吵闹的班级霎时间安静下来。
全班所有趴着昏昏欲睡的人此刻都彻底醒了。
谁会在高三上学期的第一天突然转学？？还是来楚门一中的文科平行班？？
全班都寂静无声，几十双瞪大的眼睛看向门口。
——只见一个高大个子的黄发男生走进教室，身上穿着亮橙色的名牌球衣，拎着一个篮球，整个人身上的色彩极其显眼醒目。
他吊儿郎当地走上讲台，在黑板上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谷奕”，然后转过身扔掉粉笔，歪着头，眉眼凌厉，满脸戾气。
……
全班静默，鸦雀无声。
……
楚门一中是楚门市最好的高中，带手机和不穿校服已经算得上这所公立省重点学校最大的罪过。
——然而一个染着一头黄发、穿着荧光色球衣、看谁都一脸不屑的叛逆转学生，在高三开学第一天的早自习上的这样装逼的出场方式，足以惊呆所有人。
“那个……”马辉在一片尴尬气氛中开口，“谷奕同学是从魔都转学过来的，先给我们做个自我介绍吧？”
一片安静，无人回答他。
黄毛男生仿佛没有听见老师的话，仍旧摆着一副臭脸，倨傲地站着。
他嘴角扯了一下，直接忽略了自我介绍的要求，伸出手指着最后一排的位置说：
“我想坐那里。”
——所有同学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齐刷刷扭头看向最后一排。
最后一排只有几个体育生。他们满脸疑惑地互相打量，但是显然都不是黄毛男生的目标对象。
除了……一个在全班五十多名同学的注视下微微红了脸的微胖男生。
马辉无奈叹口气，只好在凝重气氛中重新开口：
“……没事，那我来介绍一下，白度是谷奕同学的表弟，以后大家都是301班的同学了，要互相帮助……”
话还没说完，教室里爆发出惊讶的窃窃私语，几十双眼睛在最后一排的白度和讲台上的谷奕身上打量。
白度的脸更红了，在全班的讨论声中微微低下了头。
“卧槽！”
黄怀予张大嘴巴，惊讶地看向讲台上叛逆的黄毛少年：“白度还有这么一个社会表哥？”
同桌抓住黄怀予的胳膊激动吃瓜：“妈呀你看白度脸红了！这男的一转学过来就要跟白度同桌！而且名字也好配哦，谷歌和百度……哎哟，我有了一些不好的想法……”
黄怀予大笑：“你打住吧哈哈哈哈哈，骨科过不了审啊哈哈哈哈！”
马辉再次抬手：“安静。”
又转过头看着讲台上的乖戾少年，叹了口气，目光一转，指着苏琬旁边的空座位：
“你坐那里。”
？？？
黄怀予瞬间就笑不出来了。
……
苏琬的右边是一个空座位，从上个学期末开始就被马辉调成了这样。
空座位后面是黄怀予，黄怀予左边是同桌李唯艺，久而久之这个位置就变成了苏琬、黄怀予和李唯艺三个人放书的地方。
毕竟高三学生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书。反正这个座位也没人坐，于是顺理成章地被用来当作三个人共用的放书点，桌上和抽屉里都塞满了各科课本和参考资料。
——没想到，这个极其方便的空间，才用了没几个月，就要在高三开学第一天被收回集体了。
更何况……
黄怀予瞪大眼睛看着讲台上那个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装逼”两个字的问题少年，想到这人马上就要成为自己的前桌，心里条件反射般的震惊加不愿。
……
不仅是黄怀予，全班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马辉的话。
谷奕这种浑身写满了叛逆的“问题少年”，一看就应该直接去最后一排——正好也满足了他想和白度坐在一起的愿望。
——现在居然被直接安排去了第二排：学霸专属区域！左边坐着全班第二，后面坐着全班第一。
“……”教室里一片寂静，谷奕懒散地抬抬眼皮，看了看马辉手指的地方。
——是第二排，他最讨厌的地方。
旁边坐着一个低头看书的女生，后面还有一个皱着眉头的短发女生，正在极其不欢迎地打量他。
……
他歪歪头，在全班人紧密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到第二排的空座位旁。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他要坐下的时候，他却弯腰，拿起了空座位的凳子，长腿一伸，径直往后走到了最后一排，一屁股坐在了白度旁边。
……
教室里陷入诡异的安静，全班人就这样看着谷奕在众目睽睽之下完全无视班主任马辉的命令。
黄怀予也顺着大家的目光扭头往后看过去。
——那人眉骨立体，轮廓锋利，眼睛里写满不驯，就这样直直地漫不经心地和她对视着。
“……”她心里暗暗一惊，转过头来，隐约明白他就是想坐在最后一排白度旁边，对第二排的位置完全没兴趣。
于是她带着一丝希望盯着马辉，希望他赶紧撤销决定，成全谷奕，也是成全她，大家皆大欢喜。
……
没想到，马辉沉着脸，声音冷下来：“坐回来。”
无人回答，一片安静。
“坐回来！”
马辉提高声音，谷奕终于有了反应。
他不耐烦地看了一眼第二排的位置，仿佛突然找到了一个理由，懒洋洋地说：“那边桌子上杂物太多，不想去。”
——一句话瞬间又把导火索引向了第二排。黄怀予皱眉，一下子就听出这句话是冲着她们来的。
马辉脸色极差，但是也知道这是合理要求，于是转头冲着两人，语气十分不好：“苏琬，黄怀予，把桌上东西收干净。”
“……”黄怀予心情极差地站起来，和苏琬对视一眼，看见苏琬安慰的眼神，只能压下一腔怒火，走到前面的桌子上开始收拾。
……
后面的谷奕此时也慢悠悠地站起来，高大的身影一步步走向第二排，直到黄怀予的座位旁，停下。
他站在过道中间，双手插兜，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收东西。
黄怀予本来就压了一身怒气，这时收了满手的书，准备放回自己抽屉里，却被这人高大的身形挡住路。
她深呼吸一口气，走近一步。
可是这人似乎完全看不出她要过去，还是动也不动地站着，把过道挡了个严严实实。
——就在靠近他的那一瞬间，黄怀予闻到了一股极其熟悉的、非常浅淡的味道。
眼前这人接近一米九，身上有沐浴露和发胶的香味，因此那股浅淡的味道并不明显，飘散在空气中，一般人完全没办法闻出来。
——但是，黄怀予还是一下子就闻出来了。因为她实在是对这味道太熟悉了。
——是烟味。
她厌恶地皱眉，开口：
“你好，让一下。”
面前的人好像终于有了反应。他扫过黄怀予的脸，看见她厌恶的神色，眸光一冷。
黄怀予提高声音：“让一下。”
他还是不动。
黄怀予确定他是故意的。她站直身，和他对视，语气冷硬：
“让开！”
——这句吼声让谷奕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他满脸戾气地斜瞟她一眼，长眸冷凝，抬手一下子就把空座位上的十几本书全部推到了地上。
“哗啦——”
十几本书用力砸在地板上，在沉默的教室里发出巨大的声响。
全班人都吓呆了，鸦雀无声，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开学第一天的早自习，性格强势的全班第一名和桀骜叛逆的问题少年转学生，才刚刚认识，就已经爆发出一场大战。
……
黄怀予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洒落一地的课本和参考资料，抬头迎着对方高大的极有压迫感的身影，愤怒地大声骂道：
“你有病啊！”
一男一女，在教室中间站着，气势相对。男生人高马大，满脸阴沉，眼神冷淡；短发女生戴着眼镜，皱眉怒视，毫不示弱。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巨大的拍桌子声，紧接着就是马辉愤怒的吼声。
“都闹什么？！”
“无法无天了是吧？！”
……
这一声稍稍打破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黄怀予迎着谷奕阴冷的眼神毫不畏惧地瞪回去，然而下一秒自己右边的衣角却被人轻轻拉了一下。
——她向右看去，对上苏琬担忧的眼神。
苏琬抿唇，冲自己轻轻摇了摇头。
“……”黄怀予看出了她的意思，深呼吸几下勉强平息了情绪。
她捡起地上散落一地的书，走到谷奕旁边的时候狠狠地用力撞了过去，才最终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一旁的苏琬迅速清空了桌面。自己的桌子放不下了，后面的快被吓傻的李唯艺立刻哆哆嗦嗦地表示可以放她这里。
苏琬看了一眼马辉，仿佛在交代任务完成，然后也坐了下来。
……
现在桌子清空了，谷奕会回到第二排坐吗？
大家又齐齐看向谷奕。
……
然而那位站在教室中间、刚刚被黄怀予狠狠撞开的问题少年，脸上却没有太多表情。
他看了一眼已经坐下平静看书的黄怀予和苏琬，顶着马辉压迫的眼神——最终还是妥协地撇撇嘴。
最后一排的白度立刻跳起来，十分有眼力见地搬起了刚刚谷奕带过来的凳子，扑通扑通跑到第二排，放好。
“谷哥，坐！”
说完又十分有眼力见地跑了回去。
“……”谷奕慢悠悠地把手里拎着的篮球扔进空荡的课桌下，歪头看着旁边低头看书的苏琬，笑着敲敲桌子。
“同学，借支笔。”
苏琬从书里惊讶地抬起头，一眼望进少年漫不经心的眼睛里。他逆光站着，金色的阳光从他身后打下来，绕出一个明亮的光晕。
两人在周围人惊讶的吸气声中四目交汇。
她犹豫地递出一只最普通的粉色梦想牌中性笔，他伸手接，露出宽大有力的掌心。
现在七点整，早自习七点半开始，这大概是她上高中以来起的最早的一天。
黄怀予揉揉眼睛，突然开始没命地跑，目的地是学校门口的热干面摊。
八月份的最后一天，高三的新学期第一天，在云省楚门一中对面的小巷里，戴眼镜穿短袖的少女在清晨的曦光下歪七扭八地向前跑，身后的书包摇摇晃晃。
偶尔黄怀予会觉得，每天早晨这样奋力奔跑的自己，像极了一条小小的河。
……
从楚门一中门口的马路上飞驰而过的一辆商务车上，经纪人拿着行程表坐在车前，对下面的五个人激动地讲着上节目的注意事项，讲到重要处时甚至手舞足蹈。
“这次来云省江城录节目，好不容易弄来的资源！都要打起精神对好台本！上次确定的人设都不用改，几个人都注意营业！”
然而与经纪人的亢奋不同，前排的四个人要么低低地戴着帽子玩手机，要么歪倒在座位上睡觉，下方沉默一片。
楚恒独自一人坐在最后一排，低头翻看着手里的台本，仿佛和前排四个人之间隔着天然的无形的屏障。
前方经纪人依然在喋喋不休地嘱咐着，楚恒在嘈杂声中抬起头，靠在车窗玻璃上，微微抬眼，正好看见窗外一闪而过的“云省楚门市第一中学”几个大字。
原来现在到楚门了啊。
他仰头，眼睛微阖，金棕色的碎发遮住额角。旁边无人与他说话，他也一如往常地沉默。
*
早晨七点钟的学校没什么人，雾气弥漫，门口的保安打着哈欠。
黄怀予拎着热干面，昂首挺胸地走进空荡的校门，顿时感觉神清气爽，有一种自己全世界最勤奋的自豪。
爬上五楼，走进文科一班的教室，不出意外地看到了空荡的教室里，只有苏琬一个人，正在座位上背文言文。
她走到苏琬的后面座位坐下，塞上耳机，边吃热干面边听英语听力。
早上七点空荡的教室里，只有这两个女生一前一后地坐着。
这是她们三年来寻常的一天。两人并未说话，只对视一眼仿佛就带着天生的默契。微微的读书声响起来，在贴着“高考倒计时”红色贴纸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
早自习铃声打了，班里人逐渐多起来。马辉带着他的招牌臭脸走进教室。
马辉是高三一班的班主任，政治老师，但是在班里也没什么威慑力。他抬手：“大家安静一下。”
他脸色严肃，眉头皱起，好像是有什么非常重要又很棘手的事要在班上宣布。
——果然下一秒，他就在全班55个人齐刷刷的注视下，缓缓开口：
“今天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我们转来了一位新同学。”
！！！
短短一句话比一百道上课铃都有用，高三一班已经很少有这样爆炸性的新闻，刚刚还吵闹的班级霎时间安静下来。
全班所有趴着昏昏欲睡的人此刻都彻底醒了。
谁会在高三上学期的第一天突然转学？？还是来楚门一中的文科平行班？？
全班都寂静无声，几十双瞪大的眼睛看向门口。
——只见一个高大个子的黄发男生走进教室，身上穿着亮橙色的名牌球衣，拎着一个篮球，整个人身上的色彩极其显眼醒目。
他吊儿郎当地走上讲台，在黑板上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谷奕”，然后转过身扔掉粉笔，歪着头，眉眼凌厉，满脸戾气。
……
全班静默，鸦雀无声。
……
楚门一中是楚门市最好的高中，带手机和不穿校服已经算得上这所公立省重点学校最大的罪过。
——然而一个染着一头黄发、穿着荧光色球衣、看谁都一脸不屑的叛逆转学生，在高三开学第一天的早自习上的这样装逼的出场方式，足以惊呆所有人。
“那个……”马辉在一片尴尬气氛中开口，“谷奕同学是从魔都转学过来的，先给我们做个自我介绍吧？”
一片安静，无人回答他。
黄毛男生仿佛没有听见老师的话，仍旧摆着一副臭脸，倨傲地站着。
他嘴角扯了一下，直接忽略了自我介绍的要求，伸出手指着最后一排的位置说：
“我想坐那里。”
——所有同学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齐刷刷扭头看向最后一排。
最后一排只有几个体育生。他们满脸疑惑地互相打量，但是显然都不是黄毛男生的目标对象。
除了……一个在全班五十多名同学的注视下微微红了脸的微胖男生。
马辉无奈叹口气，只好在凝重气氛中重新开口：
“……没事，那我来介绍一下，白度是谷奕同学的表弟，以后大家都是301班的同学了，要互相帮助……”
话还没说完，教室里爆发出惊讶的窃窃私语，几十双眼睛在最后一排的白度和讲台上的谷奕身上打量。
白度的脸更红了，在全班的讨论声中微微低下了头。
“卧槽！”
黄怀予张大嘴巴，惊讶地看向讲台上叛逆的黄毛少年：“白度还有这么一个社会表哥？”
同桌抓住黄怀予的胳膊激动吃瓜：“妈呀你看白度脸红了！这男的一转学过来就要跟白度同桌！而且名字也好配哦，谷歌和百度……哎哟，我有了一些不好的想法……”
黄怀予大笑：“你打住吧哈哈哈哈哈，骨科过不了审啊哈哈哈哈！”
马辉再次抬手：“安静。”
又转过头看着讲台上的乖戾少年，叹了口气，目光一转，指着苏琬旁边的空座位：
“你坐那里。”
？？？
黄怀予瞬间就笑不出来了。
……
苏琬的右边是一个空座位，从上个学期末开始就被马辉调成了这样。
空座位后面是黄怀予，黄怀予左边是同桌李唯艺，久而久之这个位置就变成了苏琬、黄怀予和李唯艺三个人放书的地方。
毕竟高三学生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书。反正这个座位也没人坐，于是顺理成章地被用来当作三个人共用的放书点，桌上和抽屉里都塞满了各科课本和参考资料。
——没想到，这个极其方便的空间，才用了没几个月，就要在高三开学第一天被收回集体了。
更何况……
黄怀予瞪大眼睛看着讲台上那个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装逼”两个字的问题少年，想到这人马上就要成为自己的前桌，心里条件反射般的震惊加不愿。
……
不仅是黄怀予，全班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马辉的话。
谷奕这种浑身写满了叛逆的“问题少年”，一看就应该直接去最后一排——正好也满足了他想和白度坐在一起的愿望。
——现在居然被直接安排去了第二排：学霸专属区域！左边坐着全班第二，后面坐着全班第一。
“……”教室里一片寂静，谷奕懒散地抬抬眼皮，看了看马辉手指的地方。
——是第二排，他最讨厌的地方。
旁边坐着一个低头看书的女生，后面还有一个皱着眉头的短发女生，正在极其不欢迎地打量他。
……
他歪歪头，在全班人紧密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到第二排的空座位旁。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他要坐下的时候，他却弯腰，拿起了空座位的凳子，长腿一伸，径直往后走到了最后一排，一屁股坐在了白度旁边。
……
教室里陷入诡异的安静，全班人就这样看着谷奕在众目睽睽之下完全无视班主任马辉的命令。
黄怀予也顺着大家的目光扭头往后看过去。
——那人眉骨立体，轮廓锋利，眼睛里写满不驯，就这样直直地漫不经心地和她对视着。
“……”她心里暗暗一惊，转过头来，隐约明白他就是想坐在最后一排白度旁边，对第二排的位置完全没兴趣。
于是她带着一丝希望盯着马辉，希望他赶紧撤销决定，成全谷奕，也是成全她，大家皆大欢喜。
……
没想到，马辉沉着脸，声音冷下来：“坐回来。”
无人回答，一片安静。
“坐回来！”
马辉提高声音，谷奕终于有了反应。
他不耐烦地看了一眼第二排的位置，仿佛突然找到了一个理由，懒洋洋地说：“那边桌子上杂物太多，不想去。”
——一句话瞬间又把导火索引向了第二排。黄怀予皱眉，一下子就听出这句话是冲着她们来的。
马辉脸色极差，但是也知道这是合理要求，于是转头冲着两人，语气十分不好：“苏琬，黄怀予，把桌上东西收干净。”
“……”黄怀予心情极差地站起来，和苏琬对视一眼，看见苏琬安慰的眼神，只能压下一腔怒火，走到前面的桌子上开始收拾。
……
后面的谷奕此时也慢悠悠地站起来，高大的身影一步步走向第二排，直到黄怀予的座位旁，停下。
他站在过道中间，双手插兜，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收东西。
黄怀予本来就压了一身怒气，这时收了满手的书，准备放回自己抽屉里，却被这人高大的身形挡住路。
她深呼吸一口气，走近一步。
可是这人似乎完全看不出她要过去，还是动也不动地站着，把过道挡了个严严实实。
——就在靠近他的那一瞬间，黄怀予闻到了一股极其熟悉的、非常浅淡的味道。
眼前这人接近一米九，身上有沐浴露和发胶的香味，因此那股浅淡的味道并不明显，飘散在空气中，一般人完全没办法闻出来。
——但是，黄怀予还是一下子就闻出来了。因为她实在是对这味道太熟悉了。
——是烟味。
她厌恶地皱眉，开口：
“你好，让一下。”
面前的人好像终于有了反应。他扫过黄怀予的脸，看见她厌恶的神色，眸光一冷。
黄怀予提高声音：“让一下。”
他还是不动。
黄怀予确定他是故意的。她站直身，和他对视，语气冷硬：
“让开！”
——这句吼声让谷奕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他满脸戾气地斜瞟她一眼，长眸冷凝，抬手一下子就把空座位上的十几本书全部推到了地上。
“哗啦——”
十几本书用力砸在地板上，在沉默的教室里发出巨大的声响。
全班人都吓呆了，鸦雀无声，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开学第一天的早自习，性格强势的全班第一名和桀骜叛逆的问题少年转学生，才刚刚认识，就已经爆发出一场大战。
……
黄怀予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洒落一地的课本和参考资料，抬头迎着对方高大的极有压迫感的身影，愤怒地大声骂道：
“你有病啊！”
一男一女，在教室中间站着，气势相对。男生人高马大，满脸阴沉，眼神冷淡；短发女生戴着眼镜，皱眉怒视，毫不示弱。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巨大的拍桌子声，紧接着就是马辉愤怒的吼声。
“都闹什么？！”
“无法无天了是吧？！”
……
这一声稍稍打破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黄怀予迎着谷奕阴冷的眼神毫不畏惧地瞪回去，然而下一秒自己右边的衣角却被人轻轻拉了一下。
——她向右看去，对上苏琬担忧的眼神。
苏琬抿唇，冲自己轻轻摇了摇头。
“……”黄怀予看出了她的意思，深呼吸几下勉强平息了情绪。
她捡起地上散落一地的书，走到谷奕旁边的时候狠狠地用力撞了过去，才最终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一旁的苏琬迅速清空了桌面。自己的桌子放不下了，后面的快被吓傻的李唯艺立刻哆哆嗦嗦地表示可以放她这里。
苏琬看了一眼马辉，仿佛在交代任务完成，然后也坐了下来。
……
现在桌子清空了，谷奕会回到第二排坐吗？
大家又齐齐看向谷奕。
……
然而那位站在教室中间、刚刚被黄怀予狠狠撞开的问题少年，脸上却没有太多表情。
他看了一眼已经坐下平静看书的黄怀予和苏琬，顶着马辉压迫的眼神——最终还是妥协地撇撇嘴。
最后一排的白度立刻跳起来，十分有眼力见地搬起了刚刚谷奕带过来的凳子，扑通扑通跑到第二排，放好。
“谷哥，坐！”
说完又十分有眼力见地跑了回去。
“……”谷奕慢悠悠地把手里拎着的篮球扔进空荡的课桌下，歪头看着旁边低头看书的苏琬，笑着敲敲桌子。
“同学，借支笔。”
苏琬从书里惊讶地抬起头，一眼望进少年漫不经心的眼睛里。他逆光站着，金色的阳光从他身后打下来，绕出一个明亮的光晕。
两人在周围人惊讶的吸气声中四目交汇。
她犹豫地递出一只最普通的粉色梦想牌中性笔，他伸手接，露出宽大有力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