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很多时候,情感只是会让人充满痛苦,所以他们总是说男人虽然有爱,但无仁,因为我们总是过于放纵自己的感情,没有办法达到中庸的境界,难怪女人厌弃我们…”

    季文卿不敢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只是在心中默默的想。他同情圣夫,但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终究还是僭越了。男人活在这世上,就是既没有爱也没有身份,一辈子就像在泥潭里。痛苦吗?也许,但又有哪个男人不是如此呢?

    他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两个人穿过了曲曲折折的回廊,穿过了华美的宫苑,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了一处僻静的所在,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冷宫。

    其她宫殿总会有自己的名字,可是冷宫却只用一个冷就可以概括其全部。这还是季文卿第一次来到冷宫,却让他从心底感受到了一种震撼和恐惧,听说男子升位份时的第一件事就是会被带过去看冷宫的情况,以此来做出警示:只要犯了错,就会落得如此的下场。

    他原以为冷宫至少会有几间房子让男人可以在其中生活,虽然每日总会挨人巴掌,但终归还是有个地方可以容身,可是这里虽然有房屋,但在那一间又一间简陋的茅草棚中,却是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笼子!

    这些屋舍的装饰是那样的简陋,地上也全是纵横的污物,可是这些笼子全都是用纯金打造的,这一个又一个笼子金灿灿的闪耀的人睁不开眼。

    而在用纯金打造的笼子里是一位又一位可怜的蜷缩着的男子,这些男人们的个子高身量大,但是笼子却格外狭小,人在里面根本无法舒展四肢只能,整个人只得像婴孩一样蜷缩在一起。平日里也没有地方可以让他们出恭,只能和自己的污物生活在一起。闻着那恶臭的味道,有人就被这样生生熏晕过去。

    一日只有人来送一餐,这些送餐的人平日也都是宫中地位最低微的侍从,好不容易遇到比自己还要凄凉的人自然格外愉快,纷纷想尽各种手段来虐待这些人,比如逼着他们吃自己的粪便,又或者命令他们学狗叫才能打开笼子,他们吃上一口饭。这些饭都是宫里面剩下没人吃的,味道极其刺鼻。可以说,只要来了这么个地方基本就不要想着出去了。

    这里的男子都是衣衫褴褛的模样,脸上被污渍所填满,就连容貌都辨不清楚,他们的眼中已经没有任何光芒完全黯淡下去,他们对于自己的人生已级毫无期待。整间小院都被一股刺鼻的味道所笼罩,在这里的日子就连炼狱都不如,生不如死。

    他们每个人都犯了不同的罪过,有的人可能是偷了东西,也有的人甚至杀了人,但他们都被关在这里,关在同一间暗无天日的所在。这里还有些人是替高位男侍顶罪,但无论何种出身,在这里都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闻着这股奇臭无比的味道,季文卿忍不住不停的干呕,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打湿了眼眶。透过这笼子里的人,他好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现在的自己、未来的自己,在这深宫之中,又有谁不是被锁在牢笼里,又有谁不是如同困兽一样发出绝望的嘶吼,甚至连嘶吼都不被允许?

    望着那一双双无神的眼睛,他想起了宅院里的那些男人,无论是何种出身,他们都落于相同的命运。自己会有一日也沦落到这地方吗?也许吧,就算再奋力的往上走,只要稍有差池,就会坠入深渊。

    远舟好像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环境,没有显露出丝毫的悲伤,只是面无表情的在笼子中间穿梭,最终走到了屋子的角落。在这个笼子里,关着一个半裸着的男人,他的身上层层叠叠全是伤,脸上也红肿着,只能勉强辨认出容貌。

    不过两日功夫,曾经那个倾国倾城的绝世美男子已经完全变成了这世间最为凄惨的样子。那双明媚的眼中了无光芒,就如同深深的潭水,失去了一切波澜,他就好像一个用旧的玩偶,被人撕碎丢弃在角落,再也没有被修好的机会。

    望着他如今的样子,季文卿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觉得浑身都在颤抖。远舟半跪着,用手抓住那栏杆,对着里面的人轻声说:“苏哥哥,我来看你了…”

    他是那么想要抑制住自己喷涌而出的情绪,但在这一刻,他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眼泪就如决堤一般涌出落在了衣襟上。他一遍遍的唤着他的名字,可是笼子里的人就好像听不到一样,不知过了多久,那蜷缩着的男子才勉强抬起眼,只是那双曾经璀璨夺目的眼睛如今已经看不到任何事物。

    “阿舟…阿舟…”

    他伸出枯瘦的手,抓住那只伸过来的白净的手,他手上的血就这样淌出来,染红了那截衣袖。他好像想要笑,勾了勾唇角,但最终笑的却比哭还要悲伤。他的眼泪已经干涸,在那些人的殴打和虐待之下,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远舟,不要像我一样,出身未捷身先死…我还以为我有多大的能耐,以为得到了宠爱就可以实现我们一直以来的愿望,至少可以离得近那么一点点,但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只要是宠物,又怎么可能反抗呢?”

    他的眼睛里没有流下眼泪,流出来的是血,红的像火焰一样的血,他说着说着不由得笑了,嘲讽的、绝望的笑容。他是那么的想要抬起头再好好的看一眼窗外的风景,可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远舟兄,不要为我伤心,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可是我不后悔,我一点也不后悔,我撑不住的,我受不了为虎作伥。道义,这世上最重要的就是道义,我不会用尖刀捅向我的同类,那些同样可怜的人…”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他转了,转头好像在努力的想要辨清方向。远舟没有告诉他会带任何人来,但他就如同心有灵犀一般将头转向了季文卿的方向:“你是聪明人,知道怎么保全自己,也知道怎么通过杀死同类来让自己获取一点点优待,但是你要明白,无论反抗或不反抗,无论遵守或不遵守,都是同样的下场。男德就像一座山,一座盖满了坟的山,一个男人用尽全力向上攀登,他以为山的顶点是荣耀,可是不过又是另一个刑场…罢了,作为一个失败者,我又有什么资格说这些呢?”

    这些话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又开始咳,咳出了血,但他还是用尽最后一分力量抓住远舟的手,在他的手心写了两个字。

    写完了字,他整个人疲惫的瘫软下去,那双手也缓缓松开,落在了冰冷的地上。嘴角显出一抹笑意,阳光透过门的缝隙照在他爬满了伤痕的脸上,照的那双睁开的眼睛又仿佛显出了一点点光泽。他又开始咳嗽,只是这回越咳声音越轻,渐渐的,什么都听不到了。

    四周鸦雀无声,旁边的男人好像都停止呼痛和咳嗽,这也许算作一首挽歌,只是冷宫人来人往,又有谁记得曾经承载过一位绝色男子生命中最后的瞬间?

    望着他最后的笑容,季文卿觉得身上很冷很冷,他又想起了初见时他那温柔的眉眼,就如清风明月,哪怕用这世间最好的语言都无法形容。他记得他递过来的那把伞,记得那把撑起的伞为他遮住了冰凉的雨丝,他至今都记得他曾是多么令人见之忘俗的男子,可是转眼间,一切只成为了留在心底的回忆。

    如果有机会让时间停留在初见时的相逢,也许就没有这些波折了。他曾是那样厌恶他抢走了自己的成果,可到头来看到他最终的悲剧命运,却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了。

    或许终究有一日,他们这些后宫里的男子都逃不过相同的结局,到了那个时候,他又会如何回忆自己的一生,这没有任何意义的被关在囚笼里的一生…

    他已经完全没有了意识,只是被远舟拖出了冷宫。走在阳光之下,身上看似被温暖的阳光所包裹,但心里却还是那样寒冷,寒冷的就仿佛藏了千年也无法融化的冰雪。

    “又走了一个,下一个会是谁呢?”长身玉立的男子就站在他的不远处,他的背影是那样孤寂,可是声音却又那样寒冷,就好像一把锋利的刀,但这或许只是他在疲惫之外仅剩的伪装。

    两个人就这样如同行尸走肉一样回到了男人们聚集的小院,那些男人或哭或笑,但是眼中总归会有希望,他们总是觉得只要自己更奋力的向上走,就终究可以活出人样。可是他们永远都不知道,有的人生来就被剥夺了为人的资格,就算用尽一切,也不过以卵击石,在旁人眼里显得格外可憎。

    远舟说自己要去找什么东西,两个人便就此别过,一东一西奔向自己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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