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药材，拿好了。”
“谢谢。”
永叶提上东西走出店。
这条街叫永安街。
有个大集，五天一回，集上太多可卖的东西了。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千年的前年的。
街的最北边是个淘古董的好地方，比如说远有千年前的瓷器锦衣，近有百年前的手机路由器。
虽说现在依然还有少数念旧的人用手机，据说是因为他们喜欢那种岁月沉淀的感觉。
这个时代大部分人都戴着智能手环，只要轻点它再向空中一划，诶，就会有一块半透明虚拟屏呈现在眼前。
永叶按照吩咐买了个新砂锅回去熬药，并决定在路边买一束鲜艳艳红彤彤的花给叶英。
她最近很操劳，不仅有自己的工作，还要熬一天两份药。她妈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少年背回家的时候她把他们两个人说了一通后，最后还是她揽下照顾他的活。
熬的药是给黑发少年喝的。
他刚醒来的时候家里给他煮的白粥，他吃不了，一吃就吐。做别的也是什么都一样。
看得建国叶英都心疼，他看起来跟永叶差不多大也就是个孩子，怪可怜的。
叶英担心他在丛林里吃坏肚子了，所以派永叶去拿药。
永叶把买来的玫瑰顺手插在了双肩包侧边小袋里，双手提满东西回家了。
到家后，她把药包放在厨房，上了二楼房间。
敲了敲门，探头进去，卸下包靠着床头柜。
永建国和叶英也在。
她坐在床旁的凳子上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小黑，苦了你了，你好了一定要多尝尝我妈做的菜，好吃。”她比了个大拇指。
少年不说话费劲地扯起嘴角微笑以示感谢。
“那你好好休息，大伯说你就是累着了。我们不打扰你了。”
永叶走之前把门轻轻地合上了。
他醒来已经三天了，他们问他叫什么多大了家在哪，他一概摇头不答。
三个人面面相觑。
永叶率先发问：“难道他是哑巴吗？”
建国马上反对：“哑巴可以用手势告诉我们或者写字。”
叶英点头表示赞同。
永叶再发问：“那他家里人着急怎么办？”
叶英答：“你看他现在一点不急着回去，就说明他家里人不紧张他。”
“你怎么知道？”永叶提出质疑。
“你看你，你去外头玩的时候到点了是不是急着回来？”
“那能一样吗！”
“绝对是你天天拉着他说话他嫌烦不想理你。”永建国见缝插针。
“行了行了，你们一天天的就在挑事。我做饭去了，你好好看着他啊。”
“哦，知道了。”
大家都散去了，永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往后仰躺在了床上。
小黑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一个人躺在地上，又带着什么目的呢？
不知道。
前两天他刚醒来的时候问他家住哪好把他送回家他就一脸茫然的。
难道是一脚踩失忆了？
不会吧，这么大威力吗？
她年纪轻轻就背负上这样的责任了。他不会要她负一辈子责吧？他应该感谢她发现了他。没错！
正瞎想着。
“小叶，来端药！”永建国在一楼朝上喊。
“来了！”
永叶一个鲤鱼打挺三两步蹦到了房门前。她坐在扶梯上顺溜地滑下去。
“又这样。”叶英往她头上敲了个脑瓜崩。
永叶捂着头：“疼。”
“摔了更疼。”
“去，端去给小黑。”
他们按照发色衣服颜色给他安排了这个名字，有点随意，胜在好记。
永叶双手端着药，用胳膊顶开门，进了房间，把药放在桌子上。
小黑坐起来倚靠着床头，望着窗外愣神。
永叶看到他这幅样子内心就是很怅然。一个生病的少年被带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周围围了一圈陌生人，带着疏离感那是再正常不过了。但他那是由内而外地散发，好像是谁他都不会在意。
“有点烫，放凉一点喝了我再给你拿饭来。我先陪你说说话吧，你最近觉得还好吗……”
永叶不好意思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只是随意瞟了一眼，这一眼像发现新大陆似的。
她都惊得跳起来了。
“你怎么了！三天没怎么吃东西，今早上看起来还蔫吧的，怎么现在面色红润了？”
难不成是回光返照？
这可不好，甚至是完蛋了。
永叶着急地问他：“你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要叫人来给你看看吗？我……唉，你等着，我叫我大伯来。没关系，我想好了，就算是我砸锅卖铁我也对你负责。”
“谢谢你，我很好。”他说。
“别别别，你等着。”她按住他想下床的动作。
全家齐聚一堂。
永叶在一旁站着，看着大伯给小黑把脉。
还好他没皱眉。
大伯捋了把胡子：“恢复得不错嘛，小伙子，这两天可以多出去走走。”
“谢谢。”
建国拍拍小黑的肩膀，笑说：“那就好。”
大家都为他高兴。
“这几天多谢大家照顾，我叫妻皇，家住八区。”
永叶盯着妻皇那张白皙干净的脸，默默地想，妻皇，谁取的名字？我爸那会就应该给我取永王，听起来就高人一等。
……你别说，妻皇正常的时候看起来还是蛮清秀的，碎发肆意散在头上。
或许是没梳。
永叶没注意到自己跑偏了。
建国跟妻皇聊了几句就打发他们走了。
“小叶，走了，让人家休息会。”
“好的。”
原来他会说话，永叶想着去陪他解解闷吧。他已经好几天没出门了，成天往窗外看。
永叶等他们都走了，悄悄跑回来把门掩好，熟练地找凳子坐。
妻皇没睡，看着她。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你住八区的？我怎么之前没见过你？”
“我前几天才搬来，对这里还不太熟悉。”
“哦～”她决定聊天不要太激进，先打个转问他别的。
“过两天你就可以下床了，到时候我带你去看看外边儿吧。”
“好，麻烦你了。”他没有拒绝。
永叶要单刀直入了。
“那天你怎么倒在地上，你不回家你爸妈会着急吗？”
“我迷路了。”
好半天得到他下一句：“我没有家人。”
妻皇这句话犹如闪电把永叶从头劈到脚成了一坨枯碳。
雷人踩雷点。
她有点不知道怎样去安慰他，或者说是排解。永叶责怪自己这方面的能力实在太差。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你那个……”永叶双手合十诚心祈求妻皇的谅解，应该是她想的那个吧。
她的单刀确实有效。
“没关系，他们已经走很久了，久到连我都忘了他们的模样。”妻皇带着淡淡的微笑。
虽然是笑，但永叶常常觉得，提到人家伤心事了他们还得藏着伤感来安慰别人是一件很难受的事，她感到非常非常懊悔内疚。
再三向他表示歉意。
两人久久无言。空气里弥漫着他们各自的酸苦。
后来永叶扯开话题，让这样的气氛散一些去。
“那你多大了？”
“17岁。”
“几个月了？”
“九个月。”
“哎，那我还比你大呢，我十个月了。那你算是我的弟弟，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永叶极其热情地张开双臂给了妻皇一个拥抱。
“谢谢。”妻皇没有料到她会这样做。
她在内心嗷嗷叫喊，希望他能感受到家的温暖。
“别说这么多谢的。你玩过斗地主吗？三带二。你三句话带两句谢。”
这句话说完，世界都安静了。
怎么鸟不叫了，蝉不鸣了，蛙不呱了。
……
尴尬……
冷场了，永叶有些想钻到地下去。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那个嘴有点不受控制。实在是受不了了，她决定逃走。
她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就看了一圈房间找个借口。
诶，这不巧么，她怎么把包落在这了。这不是天助我也吗！
于是她礼节性地跟他告别，急匆匆地包背走，出门前还贴心地把灯关了：“快休息吧，我先走了。”
她甚至都不敢再看一眼他的表情。
永叶回到房间缓了好一会等那些情绪稍微消散了些。
她躺床上正在冥想，一拍大腿，突然想起早上给妈妈买的花。
她拿起那束枝条已经变得枯老的花，仔细端详着，并对此感到奇怪。明明早上看起来还很新鲜的花晚上就能干得轻微一晃成了碎片。
难不成卖花人有让它保持年轻貌美的秘诀吗？
啊，算了，过两天再买一束给她吧。
妻皇望着门口，目光极深。原本微微泛红的眼睛在漆黑中闪烁着醒目的蓝色光芒。令人怜爱同情的神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冷漠。
他醒来就在这里。这里的人都很细心地照料他，他也感受到了人类口中的亲情。
他回忆起了自己倒在地上的原因——因为他感受到新鲜的血液。
这么说，这回他是为她而醒的，他嗅了嗅自己，身上的气味和她一样。
人类的孩子。
没有沾满血腥的灵魂。
想到这，妻皇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他熟悉人类。
缓缓地闭上了眼。
夜深。
床头小夜灯亮着，永叶特意拿来的。
他根本没有睡意，因为之前足足睡了三天。
不如拿来思考问题，他就这样干张着眼睛盯天花板直到初晓。
“谢谢。”
永叶提上东西走出店。
这条街叫永安街。
有个大集，五天一回，集上太多可卖的东西了。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千年的前年的。
街的最北边是个淘古董的好地方，比如说远有千年前的瓷器锦衣，近有百年前的手机路由器。
虽说现在依然还有少数念旧的人用手机，据说是因为他们喜欢那种岁月沉淀的感觉。
这个时代大部分人都戴着智能手环，只要轻点它再向空中一划，诶，就会有一块半透明虚拟屏呈现在眼前。
永叶按照吩咐买了个新砂锅回去熬药，并决定在路边买一束鲜艳艳红彤彤的花给叶英。
她最近很操劳，不仅有自己的工作，还要熬一天两份药。她妈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少年背回家的时候她把他们两个人说了一通后，最后还是她揽下照顾他的活。
熬的药是给黑发少年喝的。
他刚醒来的时候家里给他煮的白粥，他吃不了，一吃就吐。做别的也是什么都一样。
看得建国叶英都心疼，他看起来跟永叶差不多大也就是个孩子，怪可怜的。
叶英担心他在丛林里吃坏肚子了，所以派永叶去拿药。
永叶把买来的玫瑰顺手插在了双肩包侧边小袋里，双手提满东西回家了。
到家后，她把药包放在厨房，上了二楼房间。
敲了敲门，探头进去，卸下包靠着床头柜。
永建国和叶英也在。
她坐在床旁的凳子上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小黑，苦了你了，你好了一定要多尝尝我妈做的菜，好吃。”她比了个大拇指。
少年不说话费劲地扯起嘴角微笑以示感谢。
“那你好好休息，大伯说你就是累着了。我们不打扰你了。”
永叶走之前把门轻轻地合上了。
他醒来已经三天了，他们问他叫什么多大了家在哪，他一概摇头不答。
三个人面面相觑。
永叶率先发问：“难道他是哑巴吗？”
建国马上反对：“哑巴可以用手势告诉我们或者写字。”
叶英点头表示赞同。
永叶再发问：“那他家里人着急怎么办？”
叶英答：“你看他现在一点不急着回去，就说明他家里人不紧张他。”
“你怎么知道？”永叶提出质疑。
“你看你，你去外头玩的时候到点了是不是急着回来？”
“那能一样吗！”
“绝对是你天天拉着他说话他嫌烦不想理你。”永建国见缝插针。
“行了行了，你们一天天的就在挑事。我做饭去了，你好好看着他啊。”
“哦，知道了。”
大家都散去了，永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往后仰躺在了床上。
小黑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一个人躺在地上，又带着什么目的呢？
不知道。
前两天他刚醒来的时候问他家住哪好把他送回家他就一脸茫然的。
难道是一脚踩失忆了？
不会吧，这么大威力吗？
她年纪轻轻就背负上这样的责任了。他不会要她负一辈子责吧？他应该感谢她发现了他。没错！
正瞎想着。
“小叶，来端药！”永建国在一楼朝上喊。
“来了！”
永叶一个鲤鱼打挺三两步蹦到了房门前。她坐在扶梯上顺溜地滑下去。
“又这样。”叶英往她头上敲了个脑瓜崩。
永叶捂着头：“疼。”
“摔了更疼。”
“去，端去给小黑。”
他们按照发色衣服颜色给他安排了这个名字，有点随意，胜在好记。
永叶双手端着药，用胳膊顶开门，进了房间，把药放在桌子上。
小黑坐起来倚靠着床头，望着窗外愣神。
永叶看到他这幅样子内心就是很怅然。一个生病的少年被带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周围围了一圈陌生人，带着疏离感那是再正常不过了。但他那是由内而外地散发，好像是谁他都不会在意。
“有点烫，放凉一点喝了我再给你拿饭来。我先陪你说说话吧，你最近觉得还好吗……”
永叶不好意思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只是随意瞟了一眼，这一眼像发现新大陆似的。
她都惊得跳起来了。
“你怎么了！三天没怎么吃东西，今早上看起来还蔫吧的，怎么现在面色红润了？”
难不成是回光返照？
这可不好，甚至是完蛋了。
永叶着急地问他：“你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要叫人来给你看看吗？我……唉，你等着，我叫我大伯来。没关系，我想好了，就算是我砸锅卖铁我也对你负责。”
“谢谢你，我很好。”他说。
“别别别，你等着。”她按住他想下床的动作。
全家齐聚一堂。
永叶在一旁站着，看着大伯给小黑把脉。
还好他没皱眉。
大伯捋了把胡子：“恢复得不错嘛，小伙子，这两天可以多出去走走。”
“谢谢。”
建国拍拍小黑的肩膀，笑说：“那就好。”
大家都为他高兴。
“这几天多谢大家照顾，我叫妻皇，家住八区。”
永叶盯着妻皇那张白皙干净的脸，默默地想，妻皇，谁取的名字？我爸那会就应该给我取永王，听起来就高人一等。
……你别说，妻皇正常的时候看起来还是蛮清秀的，碎发肆意散在头上。
或许是没梳。
永叶没注意到自己跑偏了。
建国跟妻皇聊了几句就打发他们走了。
“小叶，走了，让人家休息会。”
“好的。”
原来他会说话，永叶想着去陪他解解闷吧。他已经好几天没出门了，成天往窗外看。
永叶等他们都走了，悄悄跑回来把门掩好，熟练地找凳子坐。
妻皇没睡，看着她。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你住八区的？我怎么之前没见过你？”
“我前几天才搬来，对这里还不太熟悉。”
“哦～”她决定聊天不要太激进，先打个转问他别的。
“过两天你就可以下床了，到时候我带你去看看外边儿吧。”
“好，麻烦你了。”他没有拒绝。
永叶要单刀直入了。
“那天你怎么倒在地上，你不回家你爸妈会着急吗？”
“我迷路了。”
好半天得到他下一句：“我没有家人。”
妻皇这句话犹如闪电把永叶从头劈到脚成了一坨枯碳。
雷人踩雷点。
她有点不知道怎样去安慰他，或者说是排解。永叶责怪自己这方面的能力实在太差。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你那个……”永叶双手合十诚心祈求妻皇的谅解，应该是她想的那个吧。
她的单刀确实有效。
“没关系，他们已经走很久了，久到连我都忘了他们的模样。”妻皇带着淡淡的微笑。
虽然是笑，但永叶常常觉得，提到人家伤心事了他们还得藏着伤感来安慰别人是一件很难受的事，她感到非常非常懊悔内疚。
再三向他表示歉意。
两人久久无言。空气里弥漫着他们各自的酸苦。
后来永叶扯开话题，让这样的气氛散一些去。
“那你多大了？”
“17岁。”
“几个月了？”
“九个月。”
“哎，那我还比你大呢，我十个月了。那你算是我的弟弟，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永叶极其热情地张开双臂给了妻皇一个拥抱。
“谢谢。”妻皇没有料到她会这样做。
她在内心嗷嗷叫喊，希望他能感受到家的温暖。
“别说这么多谢的。你玩过斗地主吗？三带二。你三句话带两句谢。”
这句话说完，世界都安静了。
怎么鸟不叫了，蝉不鸣了，蛙不呱了。
……
尴尬……
冷场了，永叶有些想钻到地下去。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那个嘴有点不受控制。实在是受不了了，她决定逃走。
她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就看了一圈房间找个借口。
诶，这不巧么，她怎么把包落在这了。这不是天助我也吗！
于是她礼节性地跟他告别，急匆匆地包背走，出门前还贴心地把灯关了：“快休息吧，我先走了。”
她甚至都不敢再看一眼他的表情。
永叶回到房间缓了好一会等那些情绪稍微消散了些。
她躺床上正在冥想，一拍大腿，突然想起早上给妈妈买的花。
她拿起那束枝条已经变得枯老的花，仔细端详着，并对此感到奇怪。明明早上看起来还很新鲜的花晚上就能干得轻微一晃成了碎片。
难不成卖花人有让它保持年轻貌美的秘诀吗？
啊，算了，过两天再买一束给她吧。
妻皇望着门口，目光极深。原本微微泛红的眼睛在漆黑中闪烁着醒目的蓝色光芒。令人怜爱同情的神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冷漠。
他醒来就在这里。这里的人都很细心地照料他，他也感受到了人类口中的亲情。
他回忆起了自己倒在地上的原因——因为他感受到新鲜的血液。
这么说，这回他是为她而醒的，他嗅了嗅自己，身上的气味和她一样。
人类的孩子。
没有沾满血腥的灵魂。
想到这，妻皇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他熟悉人类。
缓缓地闭上了眼。
夜深。
床头小夜灯亮着，永叶特意拿来的。
他根本没有睡意，因为之前足足睡了三天。
不如拿来思考问题，他就这样干张着眼睛盯天花板直到初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