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和煦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空隙,一缕缕地洒满房间。

    “嗡,嗡,嗡……”

    手机震动一阵接着一阵,周依不满的皱了皱眉头,一把将被子盖过头顶,丝毫没有要接电话或者起床的意思。

    “嗡,嗡,嗡……”

    那端好像并没有放弃的意思,依旧响个不停。

    “哎呀,烦不烦啊!”她一脚将被子踹开,嘴里嘟囔着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喂?谁啊,大清早的打什么电话啊。”

    不满的情绪快要从手机里溢出,起床气十足。

    “是妈妈,赶紧起来,太阳都晒屁股了,怎么还在睡。”电话那头传来张舒欣的声音。

    “今天周六,睡个懒觉怎么了,睡个懒觉……”

    周依糊里糊涂地还没说完,眼看又要睡着。

    “诶诶诶,醒醒,怎么又睡了,你哥今天回来,赶紧收拾收拾去机场接他。”

    “我哥?谁啊,我什么时候有个哥了,我怎么不知道。”周依思绪飘邈,半梦半醒间不知道张舒欣说了什么,自己头脑也不太清楚。

    张舒欣嘴上“啧”了一声,说:“你这孩子,装什么糊涂呢?程司远啊,程司远你忘了?”

    “程司远”三个字刚入耳,周依就“噌”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瞬间清醒不少,一脸难以置信道:“谁?妈,你说谁?程司远?程司远回来了??”

    “是啊,今天你程叔叔跟我说司远下午两点到机场,原本我们是想开车去接他的,但现在临时有个会,走不开。”

    周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眼睛空洞无光,失了神一般愣坐在床上,半天一个字也没说。

    程司远……回来了?

    “你程叔叔说让他自己打车回来,但我觉得不太好。毕竟几年没有回来了,还是得要去接一下。”张舒欣开口催促道:“你赶紧收拾收拾去接他,听见没有。”

    她说完顿住,又补充道:“还有啊,要叫哥。”

    她声音轻飘飘的,但在周依听来却像有惊雷在耳边炸开,震耳欲聋。一时间,忘了回应。

    “喂?依依?还在听吗?”

    “啊?哦。”周依回了神,应道:“好,好啊,我知道了。”

    张舒欣又啰啰嗦嗦叮嘱了几句,说赶紧起床、别再睡了、别迟到之类的,之后便挂了电话,留下周依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真回来了?

    她低头看着挂完的电话还是一脸不可思议,呆呆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半晌,“啊——”的一声,响天震地。

    周依终于缓过了神,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眼睛瞪得溜圆,拿着手机惊恐大叫。慌乱之余还不忘拨通电话,指尖颤颤巍巍的,手机都差点没拿稳。

    “嘟……嘟、”

    电话没响两声就被接起。

    “喂?佩佩,别睡了、别睡了,完蛋了,出事了,程司远回来了!”

    李佩佩刚把手机放在耳边,就传来那端周依几近疯狂的声音。她将手机拿远了些,轻柔着自己的耳朵,皱眉道:“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小声点,耳朵都被你震聋了。”

    随后又打了声哈欠道:“回来就回来呗,你不是盼他盼了好久嘛。”

    听到这话周依不乐意了,张嘴就是反驳:“谁、谁盼他了?我可没有,他爱回来不回来,不回来正好。”

    她说的话那是倔强的厉害,但声音里夹杂的心虚,怕是随便来个人都能听出来了。

    李佩佩挑眉,咧着嘴笑道:“那你慌什么?我之前就说过,你对他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兄妹之情,你还不信。”

    她说着又啧了啧舌头,继续调侃:“你看看、你看看现在,刚回来就把你慌的。”

    谁慌了?

    周依瞪着眼睛还没来得及再次反驳,又听对方在手机里大笑道:“不对,这可还没回来呢。”

    “胡说什么呢,你少看点乱七八糟的小说吧。”周依又羞又怒,瞬间涨红了脸,说:“就算他不认我,他也是我哥。再说了我哪有慌,我只是……我只是……”

    她一时语塞,语气也越来越虚,心脏剧烈的起伏着,眼神也似飘忽不定。

    电话另一端的李佩佩咯咯咯笑了一会,随即轻咳一声又止住了笑意,说道:“行了行了,不逗你了。说正经的,他回来,你怎么打算?”

    周依一听,蔫了。

    她现在连程司远马上要回来的消息都消化不了,更别说什么打算了,长叹一声,哀怨道:“我能做什么打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实在不行我就在我的房间里不出来,或者——”

    她说着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道:“或者我去你家,我跟你睡。嘿,我真聪明。”

    说完还不忘哈哈哈大笑几声。

    李佩佩也跟着“噗哧”笑出声,开口附和道:“那也行,到时候你就认我妈当干妈。我家,你来去自如。”

    “诶好,这好啊。”周依笑着连连点头道:“晚上我还能去你家店里吃烧烤,这下吃喝睡都不用愁了。”

    李佩佩拿着手机就是一个白眼:“那你干脆叫李依得了呗。”

    “这我得问问我妈。”周依微挑起眉说:“不过……也不是不行。”

    李佩佩听了嘴角直抽搐道:“行行行,李依!”

    说完她突然顿住,像是也想到什么,问:“对了,段梓坤知不知道程司远回来的事?我总感觉那小子知道点什么,这几年了让你问你也不问。他倒好,天天跟在咱们屁股后面问东问西的。”

    周依眼神倏然暗了几分,嘴角勾起的弧度也收敛不少,满不在意道:“害,问什么啊,时间过去那么久我都记不清了。

    她沉默几秒,又低声喃了一句:“反正……都过去了。”

    李佩佩知道这是周依心里的一个结,也不多说什么,跟着“害”了一声,说:“也是,反正都过去三年了,没什么好问的。”

    之后,两人又嘻嘻哈哈闲聊了一会儿便挂了电话。

    周依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愣愣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七年前。

    “尊敬的各位来宾、各位朋友,欢迎来到张舒欣小姐和程毅先生的婚礼现场……”

    主持人热情洋溢地说着开场白,婚礼正式拉开帷幕,伴随着祝福与欢呼,新娘踏缓步前来。笑容在她的嘴角绽开,幸福也好像要从眼眶中溢出。

    这和谐的一幕幕却是刺痛了那个站在角落的短发小女孩。不为其他,只因那新娘是她的妈妈。

    周依面无表情注视着张舒欣,视线跟随着她的步伐慢慢移动。直到程毅将她牵起,周依闭了闭眼,轻咬着嘴唇扭过头去,不愿再多看。

    她的童年并不美好,甚至可以说有点悲惨。

    张舒欣和周森两人在离婚前,吵架就像是家常便饭,或因周森对周依不管不顾,或因在外赌博欠债,又或因对母女两人非打即骂。日复一日,哪怕曾经两人有再好的感情也经不住身心的摧残。

    终于在周依五岁那年,他们离了婚。

    之后,她便跟着张舒欣一起搬了家,到了一个略小一点的房子里。虽然那时家里只有她们个人,但日子也算过的充实。张舒欣很爱周依,把那份原本属于周森的爱也一并给了她。

    再后来,张舒欣就遇到了现在的程毅。他的前任妻子因为重病在五六年前去世了,他们有一个儿子,比周依大了三岁。

    只是不知道那男孩是因为母亲病逝的原故,还是本身性格的原因,周依总感觉那男生不太好相处。他们第一次见面也不是很愉快,只是从张舒欣嘴里知道对方叫程司远。

    她本就有点怕生,再加上那人一脸寒霜,满脸都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更是敬而远之。

    那时他们第一次见面,周依和他打了声招呼,就想着对方搭话了,自己也能跟着再多说点什么,好缓解一下气氛。毕竟张舒欣交代过自己,要跟这个未来的“哥哥”好好相处。

    可没想到对方却只是微微点头再无其他回应,满脸漠然的表情更是吓了她一跳。

    周依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察言观色,看到程司远这幅样子,自然不再说话。她不打算难为自己,也不想给自己找不愉快。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在张舒欣和程毅的带领下也会偶尔见面,但也只是互相点头,都不多说什么。好在程毅对周依很好,他爱着张舒欣,同样张舒欣也爱着他。

    开始,他们并不准备举办婚礼,说是年纪大了,简简单单领个证就行。但没过几天,那两人又不知道商量了什么,最后还是匆匆办了婚礼。

    在婚礼前某天的一个中午,张舒欣在饭桌上问周依:“跟妈妈说心里话,你喜不喜欢程叔叔?希不希望他来我们家,以爸爸的身份。”

    “喜欢,妈妈喜欢我就喜欢。”

    周依说完就把整张脸都埋在碗里。

    她觉得她很聪明,因为这样张舒欣就看不见她的脸,她也不用担心脸上的表情是否自然,有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她不擅长说谎,既然是心里话,那心里知道就行了。

    她闷头吃了几口,觉得自己的动作实在明显,又忍着喉咙里的颤抖,补充道:“今天的饭真好吃。”

    “爸爸”这个称谓,在她的字典里只有不断的争吵和无情的打骂。幸福美满的生活从来只存在于别人身上,对她来说那无非是虚无缥缈存在于天际的童话故事。她没想过,也不敢想。

    现实就是现实,她改变不了,也无能为力。既然这样那不如坦然接受,她和张舒欣两个人总能开心一个。这就够了。

    不久,张舒欣就和程毅举行了婚礼。周依也彻底把自己划进了“局外人”和别人口中的“拖油瓶”的范畴里。

    与此同时,接受不了这样结果的还有程司远,他八岁那年眼睁睁看着母亲在自己怀中失去生命,痛苦的别离还历历在目,如今自己却要叫别人“妈妈”。

    开什么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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