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又开始笑了。

    席帽下清秀的眉眼带笑,一直翘起的嘴角也带笑。月姐儿仰着脑袋不时看看她,不解为啥嫂嫂干活也这么开心。明明采茶籽可累了呢,虽说跟着大哥嫂嫂来田里比去村口玩快活,但她光是走上两趟都觉得脚底发烫,更何况他们还要背东西嘞。

    女娃娃驽着翘鼻子仔细嗅了嗅,走了一圈也没闻到上次的那股子草汁味,属实摸不着头脑,迈着步子找小哥去了。

    他又拿了棍子在捣鼓上午看见的那个窝,里边的坏虫早就跑没影了,小哥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根棍子挥得呼呼响,乍一看起来还有点招式的样子。

    她扯了小哥的袖子,问他嫂嫂为何这么开心。

    予哥儿的余光朝叶澜的方向瞥去一眼,只半瞬就收了回来,“神戳戳的,我怎么知道她笑什么。你走开一点,一会儿打到你又要哭鼻子。“他击打蚁窝起劲,油茶树叶和果子掉了一地。

    大哥便不用上去问了,他只顾着干活,想来上去问了他也不知。见没人理自己,月姐儿心里头有些失落,瘪着嘴顾自找了个树角蹲着。叶澜过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她,正好太热了,她便放下篮子卸了席帽同女娃娃坐在一起,边扇风边逗月姐儿笑,“怎么不高兴了?笑一笑,等明日收完茶籽嫂嫂给你做好吃的。”

    她这话一下便把秦时予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来,棍棒不挥了,很是不屑地哧了一声,“昨日你还说开完荒要带我和妹妹去采木樨拾野栗摘柿子的呢,现在还不是忘了个干净。”

    叶澜站起身来,曲起两根手指便先往这小子头上赏了一个“栗子”,“现在不就说这事儿呢吗,你小子活没干多少,杠倒是抬完了。”

    那边挨了一个“栗子”吃,下一个来临时动作极快地闪开了,“那你明日就带我们上山啊,谁食言谁是小狗。”

    一大一小在这油树丛间追了起来,叶澜的身手不及予哥儿敏捷,好几次都只是堪堪摸到了他的衣角。秦铮的动作慢了下来,无声看这二人打闹。察觉到他的视线,叶澜觉得自己的行为略微幼稚了,于是停下来,气喘吁吁道,“等家里的活干完才行啊。”

    她站定,予哥儿亦停了步子,站在不远处冲她做鬼脸。

    “你明日便带他们上山吧,恰好我也要到山里一趟,这里剩的茶籽不算多,明日这个时候再来摘也不碍事。”两个孩子面上刚露喜色,秦铮的话锋倏地转了,“但是今日得先摘去这两垦的茶籽才行。”

    油茶树多是边结果边开花,这茶籽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收完的。

    有的玩有的吃,月姐儿早就把方才的郁闷忘了个干净,同小哥一起对着一棵树薅茶籽。

    时近黄昏,谁的背篓竹筐都装满了东西,一家人吭哧吭哧背回家,路上遇见好几个村民都同他们打招呼,唠上两句家常。

    同他们接话的是叶澜,这事儿放到以往是想都不敢想的,全靠她这段时间积下来的善缘。秦家屋子建的位置靠近村口,不少人来来往往都要路过,先前的栅栏又坏得厉害,里边做吃食的光景伸个脑袋便能看见。再说视线挡住了,香味挡不住,大人碍着面子不好意思上前,小童可不管这些,吵着闹着就要吃。

    叶澜也不吝啬,给上一些让他们尝个味。一来她以后在村里行走自在些,二来也是希望孩子们能玩到一块去。

    回到家,她推开那竹篱笆的时候怎么推都欣喜,中午歇息时的木工还在远处没动呢,鸡圈里的鸡有那么一两只总是叫,却是一点不叫人心烦。

    这边叶澜生火做饭,那边秦铮就收地上的茶籽。她抽空问他,“要晒多久才可以榨油?”

    “日头好,过几日就能榨。”

    除此之外多余的话不说,收完茶籽之后又坐回中午的那个位置,提了锯子,打量一下进程继续干。

    不用一根钉,不镶一片铁,不同木头之间的拼合全靠凸与凹的精密镶嵌。这可不是单有手艺就行的,他的神情专注,叶澜看他的神情也专注,连锅里的菜要糊了都不知道,还是月姐儿扯她的袖子提醒才回神。

    她翻着菜,不由感慨原主还真是押对宝了。人长得英朗,干活还勤快,什么都会,一个顶十个她都不为过。

    家里这几天连着农忙,叶澜自然是没有时间好好做吃的,这些菜叶子翻来覆去做出来没什么花样,好在两个孩子没被之前做的喂出性子,有什么吃什么。秦铮就更不用说,他做活尤其耗气力,基本上做的饭菜最后都被他扫光。

    今日的青菜有些糊,因着要炒的菜就这一两道,也懒得沥米汤再蒸来蒸去的了,直接上锅焖,因此底下有一层锅巴,焦焦脆脆。

    吃饱沐浴完,累了一天的叶澜是听着院里削木声入睡的。

    太久没出去撒野,两个孩子起得比鸡早。月姐儿越过嫂嫂翻身下床,自个穿好衣裳鞋子出去洗漱,回来时嫂嫂还在睡。

    嫂嫂醒着好看,睡着时也好看。她摸摸嫂嫂的鼻子又摸摸自己的,觉得对方的可高了。又小心碰碰眼睫,长得很。就这样捣鼓了好一阵,嫂嫂还是没有要醒过来的动静,女娃娃等不及,扒在床边摇她,“嫂嫂起,嫂嫂起。”

    叶澜睡眼朦胧坐起来,揉着自己的脸好一阵才回神。她掀开被子,趿着鞋换了衣裳出去,外头还蒙蒙亮,鸡都不怎么叫。

    顿时苦笑不得,想训斥一下月姐儿,瞧见她那对亮晶晶的眼睛又舍了心思。

    罢了,起都起了,怎么着都要先把家里的事处理好才能出门。

    煮鸡食准备喂鸡,院里响起均匀的剁菜声。秦铮从屋里出来时还有些恍惚,平时她算是起得最迟的一个,今日倒是起得早,搬了交杌砧板,面前的菜叶子堆了不少。

    鸡食不是一日一煮的,但天气热,煮多了容易坏,还容易招鼠子来偷吃,因此往往是一次煮了两日的分量。

    月姐儿窝在她边上安静瞧着,见到他出来脆生生喊了声“大哥”。秦铮“嗯”了算是回应,其他倒也没说什么,洗漱完,把屋里的茶籽搬出来,倒在院子里摊平,之后又开始捣鼓那把摇椅。白日要干活,做这些木工只能挑空闲的零碎时间做。

    叶澜手脚麻利,边煮边添,很快就煮好一锅。用瓢上下舀动加快凉的速度,接着舀进桶里,推开鸡圈门往竹筒做的食盆里添。

    直到这里都和先前喂鸡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便是她进去之后,忽地拔高了声音“呀”了一声。

    以为她碰上什么坏东西,秦铮立马停下手上动作跑过去,他这反应连自己都没意识到。两人的手几乎是同时碰上虚掩的鸡圈门的,险些要和彼此撞上。

    她没察觉这些,一个人笑得欢快,狡黠的眼弯似月,唇边的笑意怎么都掩盖不住,露出一口白牙。

    浑身紧绷的秦铮顿时松懈下来。

    听见她动静的两个孩子也围了过来,予哥儿原本还在瞌睡,这下连瞌睡都吓没了,连声问着“怎么了”。

    两个孩子围在她身边,叶澜干脆蹲下来同他们平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躺在她掌心中间的,可不就是一颗白晃晃的鸡蛋吗?

    难怪这鸡一直低声鸣叫四处踱步,原是要产卵了。

    这鸡蛋可是稀罕物,兄妹俩别说吃了,连见都不怎么见过。又是自己养的鸡下的蛋,当即激动得不行,小脸堪比下蛋的母鸡,面上红胀红胀的。

    秦铮瞧着三人笑,自己也跟着弯了嘴角,视线停留最多时的人还是叶澜。

    予哥儿接过她掌心的鸡蛋,不知是刚生下来还是染了叶澜手里的温度,卧在手上温温热热的。他生怕磕了摔了,动作幅度小了下来,两只手一同捧着,“还有吗?只下了这一颗?”

    叶澜已经把鸡圈走了一遍,确定只有这一颗。不大,形状也不似椭圆,更像一个乒乓球。鸡第一次下的蛋都是这样,别的奇形怪状的样子也有。轻声回了他,“就这个,不过有了这一颗,其他的也快来了。”

    “月姐儿要,小哥给!”女娃娃着急得很,老早就在蹦跶了。

    说来这鸡能下蛋月姐儿可是功不可没,养在柴房里时便是她照看的,每日定点定时握了米粮去喂,有时还要陪这几只鸡说上几句话呢。

    一颗鸡蛋轮了一圈,叶澜也没忽略身旁的秦铮。见月姐儿捧了好一会儿,她便朝女娃娃努了努下巴,“给你大哥也瞧一瞧。”

    他手掌大,那鸡蛋落到他手里才占了掌心的一个边角。看了两眼,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叶澜手里。

    只下了这一颗鸡蛋,予哥儿忍不住问,“只有一个,要怎么吃?”

    鸡蛋算是稀罕物,绝大多数人家都是不吃攒着,等攒多了再趁着赶集时卖了去。不过现在就这一个,下一个不知道猴年马月才生下来,叶澜不打算留着,而是想个法子煮了吃,还要让所有人都能吃到。

    几个人盯着这一颗鸡蛋大眼瞪小眼,最后她一拍掌,决定拿来做饼吃。

    说干就干,当即去后山摘菜。那韭菜不过手指长短,她一概不放过,统统摘了收入篮中,兴致上来了还要择些芫荽点缀。

    韭菜少了些,能做的饼子不够吃,她也没犹豫,选择搞些别的青菜加进去。

    所有菜叶子一并切碎,再往里边添上玉米粉和水,调成粘稠的糊状,敲入鸡蛋。黄澄澄的蛋黄窝在晶莹的蛋白上,一时之间竟舍不得搅和这来之不易的收获。一番搅拌均匀,加点盐调味就可以烙饼了。

    锅里刷上油,因着不是平底锅所以一锅只能摊一个。但这并不消磨大家等待的热情。韭菜味浓香,面饼松软金黄,一口咬上去满嘴香,砸吧一下鸡蛋味也是有的。

    一个蛋就这样让人人都尝到了香,吃饱了,收拾几块当干粮,背上竹篓拿上钳子,又向着山里的宝物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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