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远不止葱葱郁郁的山,就连院门前都悬了一层薄雾。

    晨间最是冷,那凉水打在脸上就是一个激灵,叶澜被冻得呼了一口气,吐出来时隐约可见一层水雾。

    米已经泡好了,她又淘洗了几遍,这下缸里的水彻底用到了底,秦铮便提了水桶要去打水,出门恰巧碰上从隔壁过来的李寡妇。

    李寡妇熟稔同他打了声招呼:“澜娘可起身嘞?没打搅到你夫妻二人歇息吧?”

    不过是一句客气话,这个点还不起来干活是要被指着脊梁骨说懒的。秦铮只回话说叶澜在院里等着了,旁的一句不多说,赶着打完水之后忙活别的。

    熟悉他这样话少的性子,李寡妇答应了一声后也不多说,推了院门进去,果然瞧见叶澜把东西准备好了。

    “婶子你来的正好,这米我前前后后洗了好几遍,你看现在可行了?”

    李映香往盆里瞅了一眼,水已经不甚浑浊了,到这样便可以,“行了行了,主要是让酒体可以更清,你这都洗到透亮的步子了,赶紧架屉子生火。”

    蒸屉铺上布,李映香在底下灶膛生火,叶澜就在上边沥水铺米。尽量少一些水分,在米中间戳几个洞,上气之后蒸小半个时辰。

    妇人之间待在一起不免讲起闲话,李寡妇讲起来滔滔不绝,她只是需要一个人输出,因此叶澜绝大多数时候就点下头出点声表示惊讶。李寡妇甚至连大伯母叶刘氏家的闲言碎语都说了出来。叶刘氏在叶家打闹一通无果,一肚子气没处撒,天天揪着叶盼娣骂。

    “你这堂姊想来在家也待不了几个时日,叶刘氏估计已经在给她张罗婚事了。”

    叶澜不知道回些什么好,好在月姐儿从屋里出来,李寡妇止住了嘴。

    “月姐儿现在长得真好看,瞧这小脸蛋红扑扑的,白里透红的跟之前哪里一样,说是重新生了个孩子都有人信。”李寡妇牵了女娃娃的手打量,月姐儿刚睡醒,还有点小情绪在,把手抽回来就噘着嘴往叶澜怀里缩。

    “还真是跟你亲,”李映香不甚在意她这个行为,自顾自继续说着,“你还真别说,娃娃虽不是你和秦大亲生,但这眼睛鼻子瞧着还真跟你有些相像。”

    叶澜也打量起月姐儿的小脸来,她自己是没看出来哪里像的,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把孩子抱得紧了些,故意说给月姐儿听,“不是亲生胜似亲生,我养的孩子肯定长得跟我像也同我亲。”

    “那是的。”除了家长里短,旁的李映香这个年纪也说不出什么来。慈爱地瞧了一会儿叶澜和月姐儿亲昵,还是问了她最想问的一句,“打算什么时候生个你和秦大自己的孩子?”

    院角传来“哗哗”倒水的声音,秦铮将一桶水倒了进缸里,很快又提了另一桶要倒。雾气早就散了,日头慢慢往上爬着,他手臂用力,上边发硬的肌肉看得一清二楚。

    “这都是缘分。”叶澜只说这笼统的一句,别的细节什么都没说。

    又是一阵哗啦声,那边的秦铮倒完了两桶水,又出门挑下一担去了。

    这边没再继续说下去,锅里的糯米已经彻底蒸熟了。叶澜拍拍月姐儿的小屁股把人哄去洗漱,头发得等到干完活才能弄了。

    “那些木樨呢,快拿过来。”

    叶澜便端了簸箩来。干了的桂花也香,还多了一层太阳的气息。满满一簸箩,撒桂花的时候是绝不会心疼的,一直撒到糯白的米上覆盖厚厚一层桂花,连米都看不见,蒸个一分钟才又端出来。

    酒缸还是其他工具都要用热水烫个一遍,避免做出来的酒发酸长毛,洗完之后擦干,确保里头无水无油。

    蒸好的米摊开放凉,这时候没有温度计,凉到什么程度全靠手感。李映香不时伸出根手指探一下,如是做了好几次,这才说“可以继续了”。

    温度太高容易把菌都杀没了,太低又不适合发酵。叶澜跟着伸手摸了一下,比人体温度凉一些,细感还是温热,约莫三十度。其实每家每户基本上都会酿些酒,但之所以口感不一样,主要原因还是在这些细枝末节上。

    李寡妇喊她把提前备好的凉白开拿来,接着边倒边把米搅散开,“这水你不能着急加,一点一点来,等搅到这米吸饱了水,有点像粥但又不是粥的状态就好。”糯米本就粘稠,倒了水之后黏连拉扯带出来的丝线更加明显,这样能保证出来的米酒香甜多汁。

    半颗酒曲捣碎,手攥一小把曲粉,轻轻撒在加了水的米上。手抖的频率要统一,让曲粉均匀落在糯米表面即可。依旧是搅拌均匀,接着便可以把米盛进小缸里。一层米一层桂花压实,最后再撒上一层桂花结尾,在压实的米中间掏个洞方便观察出酒,最后把缸盖住,将缸放到阴凉处等出酒就好。

    李映香将手放到襜裳上摩挲几下,简单交代道,“成了,你若是觉得出的酒不够多的话就倒上一壶凉白开,再放着发酵一日。我先回了啊,家里还有活要做呢。”

    “今日辛苦您来一趟了。”说着叶澜就将提前准备好的果干拿了出来。

    李映香客气了一下,说着什么给孩子吃就行,实际眼睛早就瞥到了碗里。不得不说叶澜做吃食是真有两把刷子,那酸枣糕晶莹剔透的,想来滋味不差。两人相互推托一番,最后她拿着东西回去,秦铮也把缸填满了。

    他问叶澜:“那酱也要现在做吗?”

    现在没有“酱油”这个说法,只把酱油说成“酱”。

    每一粒黄豆都泡得白白胖胖,种皮一捻就掉,豆子都泡好了哪有不继续的道理,叶澜拿了笊篱就捞了起来,余光瞧见散着头发在院里到处乱跑的月姐儿,皱着眉使唤秦铮给她簪发。

    月姐儿搬了椅子坐到他跟前,把梳子递给他。从前叶澜没来秦家时这活便是秦铮做的,但显然他没什么进步,这双手只适合做粗活,不适合做这些巧事儿。

    梳顺,这一步还算顺利,下一步才真是考验。秦铮按着记忆中叶澜的手法将头发分成三股,到这就有点棘手了,这一股里的几根头发不老实地落在那一股里,编的时候不知方向顺序又不成形,还扯得月姐儿哇哇叫。

    就这样扎,也难怪月姐儿之前的头发乱得跟鸡窝一样。叶澜实在看不下去,同他交换了位置,她来扎辫子。

    泡好的豆子要先蒸熟,灶膛里的火烧得不能再旺,蒸汽汩汩往上蒸腾。秦铮跟察觉不到温度似的,掀开盖子就随手拿了一粒出来,两指不用多少力就能将豆子碾碎成泥,到这种程度即可。

    整好的黄豆倒在簸箩上放凉,这次要做的酱多,豆子也多,院子里能用上的簸箩几乎都拿了出来,晾晒的位置不够就搬出架子来。

    放凉之后撒酱曲,这酱曲同方才做酒的酒曲在颜色上就有很大不同。酱曲的颜色有些像发青的黄泥,而酒曲的颜色就白得多。撒完之后搅拌均匀,确保每一粒黄豆都沾上曲粉。

    叶澜撒粉,秦铮就在石臼前磨麦粉。麦子连着麸皮一同下去磨,以往磨东西都是他和叶澜一块做的,如今放粉的人变成了予哥儿,小鬼头乐得自在,还要抢秦铮的位置来磨臼。

    他想做,秦铮便给他做了。小孩子胳膊的力不大,废了好半天劲才转动一点,两只手都用上,一张脸憋得通红,最后还是老老实实放米去了。

    因着有麸皮在,这麦粉磨的并不算太细腻。绵白的粉参杂着星星点点的黄,同沾了酱曲的黄豆混合在一起,瞧着就像是未经油炸的怪味花生豆。翻拌所需的力道太重,用手也不怎么均匀,秦铮便拿了工具在大锅里铲。

    弄好之后在簸箩上垫上一块布,黄豆铺上去,再把簸箩端进屋里培菌。天热,培菌用不了多长时间,约莫一两日便好,等菌丝细细麻麻长出来将豆和豆之间粘连才能进行下一步。

    光是做桂花酒和酱油就费了好大时间,叶澜摘了点菜随便做了些吃的填肚子。吃饱了又看橡子粉沉淀得如何,还没到时候,上边一层水还是浑浊的,不过瞧着明日也可以了。相比院子和屋里一堆东西,菜干就快得多,已经晒得差不多,翻个面再晒一个下午,晚上就能收起来。

    家里暂时没有活要做,秦铮便计划着去外边挖土做窑。这土主要用来做叶澜要的小窑,土窑不用这么麻烦,到后山空地直接挖了大坑就好,把木头一埋烧个一天一夜就出炭。

    他第一次做这个小窑,同叶澜讨论了许久,她甚至画了图纸跟他讲解,确定下来后才扛着锄头去后山挖土。选定好位置开挖,土带回去做窑,现成的坑也有了,到时候可以用来烧炭。

    予哥儿看他俩商量半天,还以为是什么很稀奇的事,谁知哥嫂竟是带了一大堆泥巴回来,当即嫌弃地看向叶澜,“嫂嫂你都是大人了,怎的还要大哥给你拿泥巴回来玩。”

    “你懂个屁。”叶澜刮了他一眼,继续做倒水的动作。

    将泥倒出来,加入水搅和,不好上手便卷了裤脚用脚踩,这脏活当然也是秦铮主动包揽的。和好泥巴之后垒砖,砖不怎么值钱,因此不用花多少钱财,基本上家家户户都存了有。长约从肩到手臂的长度,高就只需到膝盖。

    接下来要等地基干,等待的时间里,秦铮跑了一趟山,砍了一根竹子做弧。叶澜则是拿了耙子把院里的茶籽都收了起来,这一筐筐的果实,明日可要派上大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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