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京城一片雾蒙蒙。早起的商贩推着车前往各自的摊位,木轮在青石板上拉出一条长长的水线。

    苏醒的鸟儿跳出窝巢,在叶上啄了几下,将露水吃入肚中。遭风吹落的桂花与槐花缓缓飘落,花香相互交融,顺着半开的窗缝飘入。

    街道中央,一辆马车急促驶过,马蹄声打破这短暂的安宁。

    云子晋掀起车帘,顺势闯入的凉风吹散他的碎发。他落下帘布,望向南竹,一贯的温柔:“夫人,时间尚早,不如躺下歇息片刻。

    “不必,王爷。”南竹回绝的很是干脆,“我没有很累。”

    云子晋笑了笑,并未多言。两人就这样隔桌而坐,目不相接,衣不相触。

    越是疏远,越是如此,他越是能意识到眼前的究竟是谁。

    哐咚!

    平稳的马车忽颠簸了一下,将南竹震的靠左了几分。她才合上的双眼一睁,顿时绷紧身体。

    云子晋轻声一笑,道:“想来是到商街了,夫人。这里常会有小孩子丢石子玩,来不及清扫,便会留下一路颠簸。”

    南竹点点头,再度阖眼,并未挪动身形。她随意扎起的发落下几缕,停留在肩头。

    云子晋喉头上下一滚,不动声色,小指轻轻勾住南竹的衣角。他偷偷看着南竹,一向平稳的心乱跳个不停。

    片刻后,他突道:“夫人,我可否问你个问题?”

    “王爷请说。”

    “你为何一定要救秋来?”

    闭目养神的南竹睁开眼,即答:“因为秋来对我很重要。”

    很重要。这几个字像是被施了蛊,立刻便将云子晋的情绪控制。他蹙蹙眉头,下意识问道:“那我呢?夫人。”

    南竹侧目,这才发觉她与云子晋只剩了不过一拳的距离。

    太过亲密的距离让南竹一阵不适。她朝角落挪了几下,答道:“你是王爷。”

    “我问的不是这个,夫人。”云子晋追问,“我是说,我对你来说......重要吗?”

    哐当。

    马车再度压到碎石子,虽不似方才那般颠簸,但却震得南竹的心一悬。她被云子晋这灼灼目光盯得不太舒服,忙错开视线。

    默然片刻后,南竹答道:“自然是重要的。”

    “什么重要?”云子晋追问道。

    “王爷对我很重要。”至少任务完成前是这样。

    她说的不够真,云子晋一瞬便察觉。他上扬的嘴角一僵,眼神顿时冷下几分。

    他竟比不过秋来。

    那若是秋来消失了,他会不会......变得更重要些?

    云子晋扶住窗沿,突然道:“停。”

    不断前行的马车放慢了速度,直至停止。

    未等南竹询问,云子晋便解释道:“马车太过招摇,恐打草惊蛇,夫人。”

    “好。”南竹抬手扶住车顶,靠近车帘几分。毫不整齐的盘发垂下尾梢,扫的南竹脖间一痒。她掀帘利索地下车,向前走了几步。

    他那双总盯着人看的雾一样的眼睛,为什么总藏着一点悲伤?她又没做什么,为何那样瞧她。

    [宿主已快到达目的地]

    南竹隐去系统的屏幕,鬼使神差地突然绕了路。几圈走下来后,她远远便瞧见了正静心等待的云子晋。

    他身姿挺拔,今日依旧在一缕发上系了小段红绸。他静静地望着茶馆的牌匾,叫人猜不透眸中藏着何种思绪。他左手背于身后,右手则捏着一柄折扇。初升的阳光洒落他身,在玄服光滑绸面上反出细碎的星辰。

    说来也怪,二人明明离的这样远。但在南竹望向他的那一瞬间,他便转过了头,与她四目相对。

    云子晋侧身,肩头的阳光恰到好处的游移到他发间,顺着高挑的鼻梁落下。他浅浅一笑,伸手去迎南竹。

    “夫人。”

    “王爷。”

    南竹走上前,避开云子晋伸出的手。她一瞧仍门扉紧闭的茶馆,问道:“王爷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吗?”

    云子晋自然的打开折扇,将扇面抬至与肩齐,为南竹挡下刺眼的阳光:“快到辰时了,夫人。”

    晒人的阳光忽被遮住,带来一阵凉意。南竹拨开微湿的额发,轻声道谢。

    “夫人。”

    “嗯?”

    云子晋将残余的光芒揉碎进眼中,染上一点颜色。他眉毛稍稍下弯,道:“你大可利用我的,夫人。”

    南竹抬头,微昂的脑袋恰与洁白的扇面擦过:“啊?”

    “夫人不明白?”

    “......我能力有限,王爷,有话不妨直说。”

    却不想云子晋并不解释。他浅笑着移开视线,颇为遗憾道:“那便算了,夫人。”

    啪——

    挡光的折扇倏地收起,任阳光洒落,刺痛南竹的眼睛。

    云子晋向后退步:“看右侧,夫人。”

    南竹循声看去,忽眯起眼睛。她与云子晋一对眼,随后悄悄退到不起眼的角落。她静下心来,侧耳细听着李道长的自言自语。

    李道长缓慢踱步,颤抖的双手合十,喃喃道:“佛祖保佑,菩萨保佑啊......我不是有意害人的,我没想害人的。秋来姑娘,你莫要恨我,我没有办法的,是他们逼我的。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李道长战战兢兢的来到茶馆外,用力敲门,大声呼唤着店内之人。

    见状,南竹开始缓步靠近,像是蓄势待发的猫,谨慎又优雅。

    大门紧闭的茶馆在声声催促中开启,怀抱着旗帜的李道长跨过门槛。南竹矫健地翻过院墙,从茶馆的后门进了店。云子晋将扇子别在腰间,意味深长的一望。

    他的夫人似乎并不依赖他,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既不依赖他,自是随时都有逃跑的可能。

    云子晋跟在李道长后步入茶馆。他将沉甸甸的金锭轻置于桌,嗓音温柔,话却惊人:“店家,盘下你这茶馆一日,一锭金子可够?若是够,便请出去,将门带上。”

    闻言,李道长不由得转过身去。

    “七、七、七王爷?!”

    “许久未见,李道长。”

    云子晋眯起琉璃似的眼睛,笑的寒意森森。他将扇子抵在李道长的喉间,附身道:“我是来问道长要人的。”

    李道长表情一僵,连连否认:“我,我不知有什么人啊,七王爷。”

    吱——呀——

    门在身后悄然关闭,茶馆内顿时暗下几分。李道长一扭方向,赶忙便要跑。

    “若是寻常人,道长绑了便也罢了。”云子晋一踹身旁的木椅,堵住了李道长的去路。他慢条斯理的挽起袖子,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抓住了李道长的脖子,“可你绑走的,是我夫人的贴身丫鬟。”

    李道长忽就再难呼吸。

    云子晋笑吟吟的用力,感受着手指一点点地陷入皮肉之中。他以绝对的优势压制着李道长,只消一念,便能轻易夺走手中性命。

    哒。

    空荡的茶馆传来一声脆响,云子晋掀眼去瞧,便见得一熟悉的身影落在了二楼。

    “我会给道长喘气的机会,但能不能活下来,要看道长说的是什么话了。”说罢,云子晋猛地松手。

    如获新生的李道长捂住脖子,拼命的喘气。他咳嗽不止,一时间声音都尖锐了几分:“我不知道是谁绑走了!我只是,只是个送信的,王爷,我真不知道!”

    云子晋轻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烦躁:“道长似乎不知该如何说话。”

    “在城外!城外有一间破庙,那庙里有许多无家可归的乞丐。我依照吩咐,将秋来骗到那里后便回来了!”

    “谁吩咐你的?!”

    南竹暗含怒意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李道长惊恐地抬起眼,见了鬼似的坐倒在地:“王、王妃?!你不是,不是已经......王妃,不是我做的!我什么都——”

    “谁让你送的信?”南竹几下跳下楼梯,落定在李道长身旁,“你最好识相点,别糊弄我。”

    “不,不,我不敢......我不敢啊......”

    “哦?杀我的事情你都敢做,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事?”

    南竹一巴掌拍在李道长脑袋上,揪住了他的头发。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她突然松开手,看向云子晋。

    “王爷,能否帮我个忙?”

    “夫人请说。”

    “烦请将此人带回府中,此刻,我先去找秋来。”

    说着,南竹朝二楼走去,半个身子跨出了窗。

    “夫人?你打算就这样去?”

    “嗯,时间紧迫。”

    她的答非所问让云子晋不知如何回应,只得眼睁睁地瞧着她迈过窗户,就这样消失在他眼前。窗户缓缓关合,随之落下的,是南竹系在发尾的浅色发锻。

    而在南竹消失的瞬间,云子晋便黑下了脸。他抓过李道长,表情僵硬的吓人。

    云子晋抓着李道长的后衣领,毫不费力的将人拽倒。他用力踩住李道长的胳膊,笑的依旧不含感情:“这全都是你的错,道长。因为你,夫人又一次离开我了。”

    李道长惊恐的发出一声疑问,突被提着后领站起。他被迫倒着走上台阶,被咯的连连吸气。

    “但看在夫人托我帮忙的份上......”云子晋弯下腰去,修长的手指勾起南竹落下的发锻。布料上的余温传来,将他泛凉的指尖温暖。

    他心满意足的笑了笑,这才接上了后半句话:“我允你活命,李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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