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子晋赶到时,一堆人七嘴八舌的正从卧房出来,好不快乐。他踏进屋来,也凑上前狠踹了东言一脚。地上的人一声哀叫,就这样痛晕过去。

    “夫人,我来迟了。”云子晋凑到南竹身边,轻轻扶住她的膝盖,仰望着她,“可有伤到吗?”

    南竹以手扶头,勉强保持着平衡。她不会拆这满头的金饰,只能垂眸看他,道:“我没事,阿旸。吴家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不过......他们好像把我忘了。”

    就在刚刚,吴家人好容易得到了机会,进屋打了个痛快。而后又对南竹左谢右谢,甚至搬了一箱的银两送到她面前。出嫁的吴家小女一边抹泪一边叩头,满心欢喜的穿着新嫁衣去见了新郎官。

    只是,偏偏就是没人想到给南竹拆卸她身上这层层禁锢。

    嫁衣红妆,明艳动人,吾心悦之。

    云子晋耳尖染上一点红,突然凑上前,拆下南竹发间的鸳鸯钗。

    他在手中掂了掂分量,笑道:“这金饰美则美矣,只是太过小气,难与夫人相称。我曾听闻,泠璃国有一金匠,可在指节大小的金块上雕龙刻凤。日后我寻他过来,为夫人造首饰如何?”

    南竹不懂这些,只摇摇头:“何必如此麻烦,阿旸。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无所谓的。”

    有所谓的当然另有他人。云子晋放下鸳鸯钗,视线又落定在南竹胸前的同心锁上。他微一挑眉,温柔浅笑的表情顿时化为乌有。

    不是假的吗?既然是假的,为何那人胆敢给他的夫人戴同心锁?

    他都没有做过的事情,别人竟敢如此?

    '她对你没有感情,迟早是要走的。'

    见言刺耳的话又突然钻出,云子晋手落在南竹发顶,久久未有动作。

    南竹被压的脖子酸痛,不由得催促:“阿旸?怎么了,是首饰太多不好拆吗?”

    云子晋笑笑,两下摘去那枚精巧的同心锁:“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事。夫人莫动,我会动作轻一些。”

    说话之间,云子晋已将同心锁收到袖中。他轻轻抚摸南竹的头发,又不由自主的乱想。

    他太害怕南竹会逃走了。

    如果她看到了他那颗因嫉妒而扭曲的心,知道了他那些见不得光的想法,发现了他做过的那些血腥事,还会像现在这样坐在他面前吗?还会愿意......再抱抱他吗?

    或是说,她真的如见言所说......会离开?

    南竹察觉到一丝异常,但又不知是因何而起。她伸手抓住云子晋的衣袖,轻晃了晃:“阿旸,你没事吧?”

    云子晋唇齿微张,下意识点点头。他手指抚过南竹额上金钿,垂下的发无意扫过她的脸颊。他带着凉意的手指轻碰南竹耳垂,小心翼翼地取下了耳饰。

    沁脾的竹香隐约传来,云子晋连连眨眼,一时有些恍惚。他定了定神,随后更贴近几分,开始拆其他的首饰。

    或许是夏日炎热,云子晋的衣怀敞的开了些,南竹隐约瞧见了他衣下鲜肉。她错开视线,那满怀的沉木香就好似冲着她来的,怎么躲也躲不开。

    “夫人。”身前的胸腔微微颤动。云子晋的话好似裹了蜜的糕,甜的人晕头,“与我齐戴同心锁可好?”

    其实云子晋并不抱有幻想,他不认为南竹会答应这莫名的要求。

    却不曾想,南竹竟点点头答应了。

    云子晋心中不免有些雀跃。他暗自高兴,刻意放缓速度,更仔细几分。哪怕是一小缕缠在金饰上面的青丝,他也要细细捋下。

    屋内的气氛渐渐变得朦胧起来,南竹不知该看哪里,只好紧紧闭眼。云子晋的手指时时有意似无意的擦过她的脸颊,她只觉得双颊越发的滚烫。

    发髻散落,长发乖顺垂下。南竹睁眼,正欲道谢,却被捂住了嘴。

    云子晋拇指擦去她眉心的朱砂,又解下发尾的红绸为她束发。他细瞧了一番,这才笑道:“夫人方才若是开口了,便一生都要与吴家郎官为伴了。”

    南竹欲言又止,还是没有将“迷信”二字说出口。她想了想,道:“阿旸,我想将东言带走。有些话,我得细细问一下。”

    云子晋应道:“好,我会派人将他送到客栈的。”

    随着话音落地,卧房中安静又尴尬的气氛让人有些无所适从。一时间,南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除了完成任务,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倒是云子晋先开口打破这氛围:“夫人,还记得假婚前你答应过要听我说话吗?”

    南竹点头。

    他浅色双眸如飘起白雾的湖泊,朦胧而神秘。伴着他温柔的视线,南竹听到了他名字的由来:“其实,子晋并非是我的名。我姓云,单名一个旸字。我叫云旸,夫人。”

    “云旸......”南竹重复着。

    云子晋本还欲说些什么,但地上的东言已有苏醒之意。他温柔的模样一敛,一记手刀将人打晕。

    他盯着东言瞧了一会,道:“夫人,我们先回客栈。”

    ·

    其实云子晋的身世南竹早就好奇,小云子晋受的那些苦,绝非是正常小孩子该经历的。有父有母,有兄有弟,却活的像个孤儿,简直奇怪。

    只是当云子晋全盘托出时,南竹还是免不得有些惊讶。

    “我并非是皇室血脉,所以自诞生起便没有名。当年皇后与泠璃国的质子相识,与他偷/欢,然后有了我。那质子本答应带她远走高飞,但在得到想要的东西后,他消失了,泠璃也趁此机会与我凤东国断了往来。皇后恐东窗事发,先皇怪罪,欲哄骗先皇。不过,纸是包不住火的。”

    说着,云子晋顿了下,又道:“我天生白眸,他们说是老天怪罪皇后出格之举,特降下咒罚。大不详之兆,却好好的长大了。先皇惊恐,特寻来仙长作卦。临死前,他封我为王,却不封地,不赐名,下旨让我一辈子都只能蜷居京城。”

    南竹蹙眉,单是想想便能知道他有多痛苦。

    泛凉的指尖落在南竹眉心,将她的眉毛揉平。云子晋眼中带着一层雾,看不出他是何种情绪。

    他蹲下身,轻轻握住她的手:“我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只要我还活着,便永远都是皇室的耻辱。先皇欲以我的性命为胁,逼泠璃臣服,但泠璃并不在意我的死活。不过,幸运的是,在先皇赐死我前,他便死了,所以夫人才能见到如今的我。”

    原来,所谓的皇子王爷,过的竟跟她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一样难。吃不饱,穿不暖,还有性命之忧。

    这样一比,或许她还算是幸运的。至少她有哥哥,有姐姐,还有组织收留。

    南竹安慰的反握住他的手:“原来你过的这么辛苦,阿旸。”

    云子晋喉头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将头靠在南竹膝上:“是啊,我以前过的很苦。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早就死了。我很可怜的,夫人能不能......可怜可怜我,不要离开我。”

    南竹不明白。她不知道为何云子晋会在此刻将这些事情说出,将他的伤疤扯露给她看。这是她想知道的事,但为何她心里苦苦的?

    她斟酌了下,缓缓道:“我没有要离开你,阿旸。”

    云子晋心满意足的笑了。他望进南竹的双眼,眼神交汇之间,仿佛有一团温暖的火被点燃。

    像是不放心一般,云子晋深吸一口气,又道:“是你救了我,夫人。或许过去实在痛苦,但遇见你,那些痛苦便都不值一提。我知道我很奇怪,常做出些奇怪的事情。可是......夫人,没有你我不行的。能不能......别离开我?”

    一瞬间,仿佛有一支箭射穿南竹的心,让她整个人随之一震。她抬手点了下云子晋的红痣,道:“我不觉得你很奇怪,我不会离开你,阿旸。我会治好你的,不管用什么办法,我一定治好你的病。”

    云子晋心中暖洋洋的。

    即便这话是假的,他也愿意相信。他的夫人愿意骗他,他便甘之如饴。

    想说的话已说完,仍未能说出口的,云子晋也不敢再说。

    他按捺住躁动的心,道:“夫人到现在还未用膳,想必也饿了。我去弄些吃食来,有什么我不便听的,便现在去问东言吧。”

    南竹叹气,心中不是很痛快。

    云子晋这大概是小时候落下的心病。

    自幼不得人爱护,心里生了病也是正常。她的组织收留孤儿时,都会喂药打针,让那些痛苦的过往消失,所以南竹并没有多少心病。

    如果能再了解点他的过去,会不会能更快的治好他的病?

    [没问题!系统马上就准备有关云子晋病因的奖励!]

    “你又偷听我的心声?”

    [什么偷听,系统的事能叫偷听吗?这是系统进行数据监测,了解到宿主对云子晋的在意程度,进而进行奖励的发放]

    [总之这是一种系统特有的能力,你别管]

    南竹哑然。

    她整理好情绪,挪动暗室的机关,从怀里拿出了秋来给的铜币。

    ‘抓我的那人身上带着这个东西,我不知是什么,只好偷偷藏起。’

    铜币一面刻着“言”,另一面则是一把匕首与长剑相交,交叉点上有一个古怪的面具。而这面具,与那天见言给她的一模一样。

    ‘天道’,难道这就是他新加入的帮派吗?

    铁锈血腥味道迎面而来,阴暗的密室中,一盏昏暗的油灯忽明忽灭。南竹踏进密室,只见东言被剥了外衣,满身伤痕。双臂吊起,仅能踮起脚尖维持平衡。他一只眼睛被打的红肿不堪,仅能凭借左眼瞧人。

    奇怪,分明在吴府时还不是这幅模样。

    南竹端起一碗盐水,不偏不倚地倒在东言胸前的刀伤上。

    她扯住东言脖间的粗绳,将他拉下:“我再问你一次,东言。是谁指使你绑走秋来的?你想杀我,为何不冲我来,反去害无辜的人?”

    “你觉得我会说?”

    “你别急,看看这个再说。”

    南竹拿出铜币,在东言完好的眼睛前晃了晃:“如果我没猜错,丢了这个,你就回不去该回的地方了,是吗?”

    东言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狰狞。他龇牙咧嘴,试图冲撞南竹,用牙齿抢夺眼前的铜币。

    铁链不断作响,吵的南竹耳痛。她一拳打在东言腹部,打他连连咳嗽。

    “回不去该回的地方,会有人追杀你,以免你泄露秘密。我知道,或许他们念在同伴情谊,不会杀了你。”南竹松手,稍稍仰视东言,“你不回答我的问题,今天便走不出这间屋子。你若说了,或许还能活。”

    南竹拉开距离,犹豫了一下,说出了那个名字:“见言。他是我哥哥,他的手段你应该清楚。不管你是听了谁的命令要除掉我,只要你还活着,他绝不会放过你。”

    东言一怔,突扯着嗓子大笑起来:“你这女人痴心疯了吗?见言无亲无故,无家无归,唯有一个远在异国的义妹。你出身兰水镇,不过是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女!”

    “他掌心有一道横穿手的疤。你不妨猜猜,那是因何而来?”

    “你——”

    “他那夜来到七王府,我却仍安然无恙,甚至可以闯入秘院,见到无言,你就不觉得奇怪?”

    铜币被高高抛起,稳稳落在南竹手背。她扣住铜币,道:“猜猜正反?还是猜猜你的生死?想清楚了,有见言在,你至少还有机会。况且,你还不想死吧?你牙里藏着毒药,怎么不咬碎呢?”

    东言哑口无言,心一下子凉了。

    他置身天道中,虽位阶高于闲杂人员。但见言与无言几乎是首领般的存在,只消动动手指,便能夺走他的全部。

    况且,南竹的事情,本就是他因一自私欲所接的。如今落在南竹手里,想活已是别无选择。

    最终,东言认命般叹气,道:“是......兰水镇一姓贾的商贾命我绑走秋来的。他说秋来是他小妾与他人偷/情所生,必不能让她存活于世。至于你......我不知道,他只说,若能想法子将你虐杀,会给我三倍的银两。那日花船没能将你杀死,我才会想到用秋来引你上钩。”

    “那无言呢?李道长和蔡尚书又是为何?”

    “无言得知此事后说要帮我,我便答应了。他联系李道长和蔡尚书,我只负责杀你和绑人。你哥哥与他平起平坐,让他问问不就行了?”

    南竹深吸一口气,额上青筋跳了几下。她抽出匕首,划伤东言的手腕。鲜红的血溢出,痛苦的叫声回荡不绝,南竹才割开东言的绳子,让他能略略活动。

    “我答应了让你活着,但你不能再动歪心思。这伤不至根本,你老实养伤就能痊愈。但你若是再敢回海源镇作恶,我就杀了你。”南竹将铜币放在桌上,就此离去。

    出了密室,南竹不由得发:“系统,原主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但系统却是良久的沉默。

    半晌后,它弹出窗口。

    [相关情况请宿主自行探明,恕系统无法直接相告]

    那看来原主的身份,大概率是她被害的关键。

    “兰水镇......”南竹手握拳,轻轻咬住拇指关节,“看来要去一趟才能探个究竟。”

    正当此时,紧闭的门扉钻入一点饭菜的香气。云子晋端着托盘,抬眸时,恰好撞进南竹情绪复杂的眼中。

    他回之以微笑,道:“夫人,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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