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被河间侯禁闭的崔冬梅,原本泄了报复之心,打算随意寻个郎君嫁了。可天光大亮,朝霞遍布,她越发忍不住。

    一时想着刘三娘和杨琮的勾连,一时想着外头小娘子们的闲言碎语,最末,想着自己定要成为皇后的壮志凌云,气得一口气险些上不来。这场夫婿人选定夺,她定要参与。

    命人去请侄子小正青帮衬,便出了禁闭。至于老父亲生气等,待她定了今日之事,回去请罪也不迟。出得府门,她马不停蹄到得宫门,请见太后。唯有太后方可救命。

    待从立政殿急匆匆而来的三人,迈过宁安殿的门槛,便见小娘子依偎在太后跟前,有说有笑,很是温馨。

    像是向从前的事从未发生一般,崔冬梅像模像样给陛下和太子请安,末了再好好查看自家老父亲。见他并未有任何表露,放心半分。

    因崔冬梅早已经和太后商议妥当,遂太后赶在众人之前说道:“听说你们在替冬梅寻夫婿?可是有个结果了?”

    太后话虽如此,却是看向陛下说的。陛下不言语,太子和崔信也闭嘴不言。

    母子二人不合多年,加之陛下也不是个多话的性子,只是淡淡说了声并未定下。

    太后像是没瞧见陛下的冷漠神情,兴致高涨说道:“即使如此,我给你们定个人选如何?”

    太后的话一出口,众人神色各异。崔冬梅这个主事人,老神在在看向众人,见崔信好似心知肚明,装起了鹌鹑,又见陛下猜到几分,猛地看来。

    陛下的神情,仿若要将人剥离干净,看得崔冬梅发怵。好在她是个脸皮厚的,并未败下阵来。

    至于另一侧的太子如何,崔冬梅懒得去计较。

    太后:“我瞧着崔二这丫头,长得喜庆,性子也好,深得我心。不若就将其留在宫中,陪我这个老婆子度日如何?”

    陛下:“母亲,这不太妥当。崔二娘子生性无拘无束,皇城规矩繁重。母亲若是喜欢崔二娘子,给她在京都寻一可心人家,时常召见便是。”

    太后看一眼陛下,料到他会如此说,登时语重心长起来。

    “我知你舍不得拘束崔二。可她是个大姑娘了,该明白的规矩,该遵守的礼仪,一样不应落下。再说,你而今这般年岁,我替你寻个可心之人来照看你,有什么不好。我这个做母亲的,早年对你不住,而今你……哎,不说也罢。横竖我是个黄土埋了半截之人,替你再定下一门亲事,待我走后,也好有人替我照顾你。”

    话音还未落下,太子杨琮顾不上规矩,惊呼一声,“皇祖母……这……”

    崔冬梅一个眼刀飞过去,这厮莫要怀了她的好事!还未将太子如何,又见太后分神一两分,看看太子,继而扭头再看向陛下。害怕惹人注意,崔冬梅登时收回眼神,等着太后的话。

    “你看他,一个当孩子的,都替你这个父亲高兴。”

    太子:……

    陛下面色如常,只一双眼睛缓缓看向崔冬梅,仿若利剑一般,直戳人心,令崔冬梅藏在绣鞋之下的双脚,不禁紧张地勾了勾脚指。

    她不断告诫自己,挺住,仅此一次。

    待这事儿了了,旁的都不重要。

    仿佛许久之后,陛下问崔冬梅:“崔二娘子,适才太后之言,你觉得如何?”

    都不唤她二丫头了么!

    崔冬梅捏紧拳头,“臣女以为太后所言甚是。臣女能帮趁太后照顾陛下,是臣女的福分。”

    陛下和太子二人,俱以为自己双耳病变,听错了去。

    陛下脸上的惊愕,如何也盖不住。

    “你,崔二,你,所言当真?”

    “千真万确,深思熟虑。”

    崔冬梅壮着胆子,看向陛下的眼睛。

    陛下手心发痒,瞅瞅崔冬梅,见她神色坚定,半分玩笑也无,登时一个头两个大。无可奈何,陛下去寻崔信。只见崔信这厮,鹌鹑模样挺尸一旁。

    “河间侯,二姑娘婚事,你如何看?”

    崔信一听,便知陛下不好收拾自家姑娘,而找他这个做父亲的来当帮手。然素来主意特大的崔二娘子,如何是人力所能管得住的。

    “陛下,微臣,微臣年迈,疏于管教,还望陛下恕罪。”

    狗东西!

    陛下紧紧盯着崔信,见他说罢一言不发,继续当鹌鹑,叹息道这是个靠不住的。又瞄向一旁的太子,这人好似神魂出窍。

    “太子,你说说看?”

    太子仿若未曾听见,不答。陛下再问。

    突然醒过神来一般,太子道:“崔二娘子年岁小,婚姻大事还需父母亲长做主。”

    听不得他如此道貌岸然,崔冬梅即刻反驳。

    “不消太子殿下惦记,臣女而今一十六,正当好年华。替自己寻个亲事而已,还不至于糊涂。再说,臣女可是先禀告过太后,方才如此说道。”

    这个蠢货,看样子是要坏了她的好事,如何能忍。

    太子目露警告,“崔二娘子,慎言。”

    崔冬梅毫无愧疚地赔罪,“臣女向来是个不着调的,还请太子殿下饶恕臣女这次。”说话间,不咸不淡行礼请罪。

    “好了好了,吵什么吵。”

    太后拉着崔冬梅的手,另一只手招手令太子到她跟前来。

    “往后都是一家子,说这些呛人的话,做什么。”自觉安顿好这两人,转头再问陛下,

    “二郎,你觉得如何?”

    陛下:“母亲,诚如太子所言,崔二娘子年岁尚小,委实不妥,还是过些时日,在前朝替她寻个夫婿。”

    陛下这话,说得是毫不客气,斩钉截铁地回绝。

    崔冬梅想要驳斥几句,看着陛下愈发神鬼莫测的面庞,不敢说话。而太子立在太后身侧,长舒一口气。至于一直不言语的崔信,照旧一副鹌鹑模样。

    这事儿,好似就这么不咸不淡结束了。

    崔冬梅的最后一搏,一点水花也不见,崔信和陛下的商议,半途夭折。

    唯独插了一脚的太子,说到最后也不知他今日请见陛下,到底所为何事。

    本以为该是恁事没有,可夜间却传出太后重病的消息。有人说是急火攻心,有人说是旧疾犯了,还有人说,操心陛下婚事给昏厥过去……说什么的都有。

    回到府中,受了训斥的崔冬梅,再次被崔信喊来,问道太后病重,与她有无干系。崔冬梅一个劲儿摇头,即便是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闹出这般大的动静。

    崔信将信将疑,将崔冬梅彻底禁闭,任何人不得靠近。

    谁曾想,未过得几日,满城风雨,传起了崔冬梅的闲话。

    起初,河间侯府众人俱是不以为意,凭她们二姑娘的本事,身份,地位,何时不是闲话漫天,哪里用得上管他。后来,这闲话越传越不像个样子,竟然直接说起了陛下和崔冬梅有个什么。

    “听说了没,咱们陛下要成亲了!”

    京都内外,各处分茶铺子,全是这般流言。

    “谁家姑娘来着?我怎的没听说?”

    “嗨,你们知道什么?还是我那日在玄德门瞧见的。那日皇城赏花宴上,陛下和崔二娘子看对了眼,嘿嘿,后来啊!”

    “后来怎么样,你倒是说啊?”

    说话之人显摆一笑,四下看看,状若交头接耳,低声起来。

    “我告诉你们,你们别出门说去,这事儿事关陛下和未来皇后娘娘清誉,是要掉脑袋的。”

    众人等不及,催促道:“快说快说,我们都是锯了嘴的葫芦,不会乱说。”

    “那日赏花宴啊,陛下和崔二娘子看对了眼,一时情不自禁,干柴烈火,着实激烈。”

    有人反驳,“说得你瞧见了似的!”

    “我怎么没瞧见!我见得真真的。崔二娘子入宫那会儿,头上一朵莲花冠,被金吾卫送出皇城那会儿,简简单单一个双丫髻。你们说说,侯府贵女,就算是入宫更衣三五个来回,也没见谁换了发式的!”

    众人一听,很是激动,纷纷吆喝,“陛下成亲,那岂不是要大赦天下了!”

    突然有人不解问道:“你莫不是扯谎,听闻陛下今岁二十有八,崔二娘子及笄了不曾?”

    “哎,一听这话便知你是个外乡来的。崔二娘子今夏及笄,那盛大场面,还在千佛山前施粥七日呢。”

    “这,年岁上,差的也……”

    “你个榆木脑袋!那是谁,那是陛下,十三岁上战场,二十岁定北疆,能跟咱们这等蠢货一样么。”

    犄角旮旯处有人呼喊,“那可不是不一样,打小认识,跟个童养婿不差。”

    此言一出,这人被扔了一个馒头,打在脑袋上。

    “让你胡说!让你胡说!小心一会子金吾卫来抓你!”

    这人不知收敛,“金吾卫?哼,金吾卫都送崔二娘子出宫门去了,哪里顾得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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