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不凡在床上翻滚了两圈,还是起了床,日常不去上课。拉开冰箱,寻思要不要自己做了给周舟送去。

    翻来翻去,冰箱里除了啤酒就是水果,破天荒地有几个鸡蛋,一把小青菜,青菜不知是不是放久了,叶子已经干瘪了,菜茎颜色变深,一捏就出水。

    咦——

    嫌恶地把青菜连着塑料袋一起扔进垃圾桶,老老实实换了衣服去早点铺。

    早上顾从州打电话来时他还没睡醒,迷迷糊糊地就答应了,现在彻底醒过来,反而开始疑惑起来了。顾从州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怪异,有气无力的,像是出了什么事情。

    不出事的话估计也不会给他打电话。他巴不得顾从州赶紧走开些。

    钥匙已经还回去了,他熟门熟路地走上去,伸手敲了敲门。

    顾从州送饭的时间是中午12点半和下午五点半,正是放学的时候。现在是早上九点半,顾从州有钥匙,不用敲门,难道是别人?

    门开了一小缝,露出个眼睛来,一看,果然是乔不凡。

    “怎么是你?”周舟开门放他进来,疑惑地问。

    “不欢迎我?”乔不凡挑眉一笑,够着看,被子没叠,床上乱乱的,“不会才起床吧?”

    “题都做完一套了。”

    “行行行,好学生。”他把早饭拿出来放到桌上。皮蛋瘦肉粥、小米南瓜粥、手抓饼、水煮蛋、灌汤包。他大喇喇地坐在凳子上,周舟坐在床上,两人对坐着吃早点。

    “顾从州哪里去了?”她边吃边问。

    乔不凡往嘴里塞了个灌汤包,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我哪知道。今天早上五点多他给我打电话,让我给你送饭,说他有事不能来上学了。说你跟只小猪一样,不吃一顿会饿死。”

    “?”她疑惑,不能来上学?病了?昨天晚上来送成绩单的时候还好好的。听她说完她的事情后好像就有些恍恍惚惚的,笑容也有点勉强。心不在焉地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书包也没拿。

    别是出了什么事?

    “他给你打电话的时候,状态怎么样?”她又问。

    乔不凡回忆了一下,“嗯……有气无力的,嗓音很沙哑,我迷迷糊糊的都没听出他的声音来。”

    “生病了?”

    “是的吧,听着像,”他伸手拿起桌上的成绩单,从头到尾看了一圈,发现她在第一位,“哟,可以啊,不过比我还是差点。”

    周舟露出一个死亡微笑,“你那是初中,能比吗?”

    “你怎么知道是初中?也许我现在成绩好呢。”

    现在?天天上课时间跑出来给她送饭,成绩好?她抬头看了乔不凡一眼,挑了挑眉,“顾从州告诉我的,他说你们以前是一个学校的,你成绩特别好,就是太混了,江州第一大混蛋。”

    他脑袋上缓缓冒出三个问号,“顾从州会说这种话吗?江州第一大混蛋?”

    虽然也没说错,但顾从州那种道貌岸然的人,似乎不会在背地里这样说人家。

    “那顾从州也不会说我像只猪一样,一顿不吃就会饿死。”她抬头挑着眉看他。

    “……行行行,那句是我加的。”

    周舟说:“好巧,那句也是我加的。”

    他一瞥眼看到桌上的小钢琴,伸手按了按,“顾从州拿来的?”

    她点头。

    他又问:“他有没有弹给你听?”

    “弹了。”

    乔不凡啧啧啧了半天,装模做样地感叹:“孔雀开屏嘛这不是,我还是弱了。”

    她嗤地笑出了声。

    乔不凡走后,她半个小时就做了三个选择题,还是基础题型。“啪”地把书合上,犹豫着要不要下去打个电话。

    顾从州的表现太反常了些吧?他走得迟,乔不凡说他五点给他打电话,别是一夜没睡?

    脚踝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遵医嘱,还是不敢踩下去,一跳一跳地下去,走没走几步,全身重量都落在右脚,原地站了几分钟,又跳回去把拐杖拿上。

    一个人走到电话亭还是费了点劲,拿出卡来刷了,拨通他的号码。

    响了好几声,没有接,嘟嘟嘟的声音持续了很久,正当要挂断时,那边接起来了。

    “喂。”顾从州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任何异样,也不像生病的样子。

    “是我,”周舟说,“你没事吧?是生病了吗?”

    “……没有生病,只是……有点事情,”他说,“吃饭了吗?”

    “吃了,乔不凡刚走。”

    “好。”

    周舟拿着话筒等了一会儿,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顾从州也不再找话题,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片刻。

    以前打电话时不是没有这样沉默过,心照不宣的时候,沉默几分钟也很正常。以往是不说也可,现在似乎是……无话可说。

    知道他没事就好,但不知为什么,打了电话之后反而越发觉得怪异。

    她准备挂电话了,顾从州忽然说:“我过几天就去找你,你不用担心我。”

    她说好,先挂了电话。

    他一直坐在客厅里,没有充手机,挂断之后红灯闪烁,只有百分之六的电了。

    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黎女士一言不发,看着他。

    刚才说到哪里来着?哦,想起来了,他们什么也没说。桌上的早餐还原模原样地摆在那里,阿姨热第三次了,没有人动过。

    他爸爸在机关上班,随口问了两句后就出门了,妈妈是大老板,不去也可,就留了下来。见他失魂落魄的,也猜到几分了。

    他想张口说两句什么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该说的黎女士已经说过了,该问的他心里也早已有答案。

    良久之后,胃有点轻微的痉挛,再不进食就要疼起来了。他走进厨房盛了两碗粥出来。

    黎女士看着他走进走出,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告诉我的。”

    黎女士有点诧异,“她告诉你的?”随即又了然,“她自己还不知道吧?否则怎么会对你说这些呢?”

    “嗯,”他点头,用汤匙在瓷碗里搅动,却没有吃,过了一会儿,说:“妈妈,跟我讲讲吧。”

    黎女士吃了两口粥,顿了一顿,似在回忆,“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他低着头,声音几不可闻,“十几年前的事情,还要揪着不放吗?”

    “什么?”黎女士倏地抬头,眼神冷了下来,“你知道她爸爸毁了一个家庭吗?你小姨都没打算跟他好,杜肃纠缠不舍。”

    他沉默,不知该怎样回答,毕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黎女士说:“那时候你小姨的生意做在江州和南城之间,是这一片最大的玉石供应商,和他们有生意上的往来……”

    “玉石供应商?”小姨去世时他还年幼,不知道她是做玉石生意的。脑子里忽然出现那一日去吃烤肉,周舟伞柄上挂的着那个翡翠貔貅。

    他问:“主要做翡翠?”

    黎女士抬头,“你怎么知道?起初还做着玛瑙,到后来就只做翡翠了。”

    他小姨去世后,生意就没有再做了,毕竟不是光彩的事,家里人也不大在小一辈面前提起。

    顾从州忽然说:“妈妈,他们是不是预备各自离婚,然后再婚?”

    “谁跟你说的?”

    他摇头,“没人跟我说。我见过周舟身上戴着一个吊坠,翡翠的,成色特别好,比我那个平安扣还要冰透,不是小数目。”当然有可能是杜肃和周鸿英自己给周舟买的,但毕竟他小姨就是做翡翠生意的,很难不联想到一起。

    他注意着黎女士的微表情,试着开口:“否则小姨为什么会送给周舟那样贵重的东西?”按理来说,躲着周舟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上赶着送礼物?是提前让周舟适应她的好,好在将来当后妈时不会太过抵触?

    黎女士脸色忽地阴沉下来。他知道,猜对了。

    “妈妈,你一直说小姨是受害者,并不是吧?小姨和那个杜肃就是婚外情,两个都是婚内出轨。对不对?”

    “从州,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道:“越哥和他爸爸,以及周舟和她妈妈,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小姨死后,你们一直格外帮扶越哥,那周舟呢,是不是也应该……”

    黎女士忽然笑了,“说了半天,是想让我接纳她。从州,你都学会打哑谜了。”

    他没有说话。黎女士看了他半晌,继续说,“她妈妈还在世呢,轮不到我去帮她什么。那丫头,家长会那天我见过,特别孤僻。”

    他不置可否,心里却反驳,周舟的孤僻是对外的。在他面前时一点都不孤僻,甚至偶尔还会开个玩笑,如此鲜活、跳跃、活泼,因为他对周舟来说,已经不是外人了。

    黎女士不知道他内心所想,自顾自说下去:“周学昌应该不大管她,日子过得有些清苦了。周鸿英和杜肃生意做得很大,如果没有那些事情,她也不会过到这个地步。”

    顾从州抿着唇,“那现在她家的产业……”

    黎女士勾着唇角,露出讥讽的笑:“姓杜的是死了,家里的生意都捏在周鸿英手里。”

    他接下去,“但周鸿英后来跟加拿大人走了。”

    黎女士有些诧异,“她连这个都告诉你。”

    顾从州点头,“既然那样,她妈妈应该很有钱才对,怎么会……”

    怎么会一分都没有留给她?

    黎女士似乎也觉得这样不大对劲,但周家的事,她不想知道,“别人家的事,我们怎么会知道呢?”

    他低下头,周舟看起来似乎是被弃养了,但如果真是被弃养,怎么会留在舅舅家?难道她舅舅一家见她可怜,收养了她?听周舟的意思,她舅舅是赌鬼,对她不好,真的会主动收养她吗?

    还是托付?周鸿英女士是有钱人,花点钱把她交给舅舅也不是不可能。比起弃养,似乎这个理由更能令人信服,毕竟她不差钱,比起弃养,这样做还不会太受良心的谴责。

    那钱呢?

    他忽然抬起头,周学昌是赌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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