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了车费之后,黎玥祈一手拎着小菜包,一手抱着装了麒麟细剑的木匣子,匆匆赶下车。

    翻了翻手机,确定自己没走错,正当她要抬脚往饭店内走的时候,旁边的绿化草丛处突然窜出来一个灰扑扑的活物,非常凶猛地一口咬在了她的裤脚上。

    “汪汪汪!汪呜——”小东西扯着黎玥祈的裤脚不放,同时发出了饱含怒火和怨气的吠叫声,就好像在大街上抓住了不仅把自己痛揍了一顿,还抢走了重要东西的坏人,死都不会放过她。

    黎玥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大跳,根本没躲开,好在这只毛发灰蒙蒙,看着脏兮兮的小狗并不伤人,只是一边对着她狂吠,一边扯住她不让她移动而已。

    她愣在原地,低头呆呆地看着小狗,察觉到她的视线的小狗也抬起头来,露出脸上还在渗血的伤疤和湛蓝的眼睛。

    它的毛发偏多,本来应该是蓬松神气的,但多日的流浪生活让这些金贵的白毛染上脏污,沾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在上面,一络一络的,打结成一团糟,几乎把它变成了个垃圾球。

    “汪呜!汪汪汪……”小狗对上她的眼睛,终于松开了无辜的裤脚,对她露出一副龇牙咧嘴的凶悍表情。

    黎玥祈想远离它,结果刚刚有抬脚的意图,就又被小狗一口叼住裤脚,用力撕扯了两下,反倒是让自己摔了个跟头,趴在地上懵懵地甩了甩脑袋,露出了一副极具人性化的不可思议的表情。

    似乎是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变得这么弱了。

    虽然这只小狗很莫名其妙,有可能代表了某种预兆,但黎玥祈现在还有朋友拜托的正事要干,趁小狗没缓过劲来的时候飞快溜走。

    徐闵诗和谢环玧正在饭店门口等待,同时也是帮她放哨,免得那群人一会儿都跑了,让黎玥祈过来扑了个空。

    才对着他俩挥了挥手,黎玥祈突然脚下一沉,低头看去时果不其然,小狗不仅追了上来,还再一次咬住了她的裤脚,看它这么努力发力的样子,大概是想把她往一旁没什么人的角落里拖。

    但是不好意思——黎玥祈随意地甩了甩腿,小狗顺着这股力气被甩的七荤八素,一下子跌坐在地,下意识“嘤”了一声。

    这一声可怜的啼哭,简直就是受尽委屈和折磨,路过的人纷纷以不赞同的目光看向黎玥祈,好像已经默认了这只小狗是被她所遗弃的,无一例外地用眼神谴责她。

    不是……它只是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然后死死缠着我的流浪狗啊!

    黎玥祈震惊且无语,张嘴欲要辩解,但又不知道从何开口,只好装作无事发生往前走,等她成功和等着的两人会和时,小狗也一同跟了过来。

    “我跟你说,我那群朋友……等等,这是什么?”徐闵诗焦急的话才说到一半,小狗就一头撞上了黎玥祈的小腿,给后者撞的一个踉跄,摇晃了两下身子,在谢环玧下意识地搀扶下站稳脚步。

    “来碰瓷的,不用管。”黎玥祈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这一下给她也惹出几分火气来,于是用脚把轻飘飘没什么重量的小狗往旁边拨了拨,回看二人时却发现他们肩头有黑气萦绕。

    半凝不凝的黑雾想要化作诡手,遮住他们的眼睛,却又碍于铃铛和符咒的保护始终无法成功。

    黎玥祈伸手向离自己最近的谢环玧,在他不知所措的眼神中,靠近他沾染上几分羞涩红晕的脸颊,男人想要回避,却又强忍着下意识反应,欲拒还迎地偏过头去给黎玥祈展示自己脆弱的脖颈。

    离得近了,皮肤泛起小小的疙瘩,他微微发抖,能感觉到对方的手指有些凉,带着一股极淡的玫瑰花香,停在了自己颈侧。

    “散。”就像撇去了灰尘,或是无意间落在他肩头的细叶,黑气被黎玥祈一个轻巧的脑瓜崩打散,她收回了手,只留下捂着脖颈莫名脸红的谢环玧,和他投来的疑惑眼神。

    “没什么,你们被人下了点小法术,但是没起作用。”用同样的方式也帮徐闵诗驱了邪,黎玥祈无视冲回来咬着她裤腿的小狗,奋力拔腿,最终只好一瘸一拐地拖着它,“走吧,带我去见见你的朋友们。”

    祛除邪气之后,徐闵诗浑身抖了抖,脑海中也清明不少,恍然大悟:“难怪看那些丑娃娃都顺眼了……不过,你真的不解决一下这只小狗吗?”

    眼见路过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人举起了手机准备拍视频,黎玥祈无奈地叹了口气,半拖半拽着小狗到了角落,另外两人也跟了过来,看需不需要他们的帮助。

    黎玥祈蹲下,拎着毫无防备只是想攻击她,却又没有真正下口的小狗放到自己面前,伸出食指指着它,认真威胁道:“听好了,我和你无冤无仇,你缠着我除了浪费我的时间以外没有任何意义;”

    “也是我脾气好,如果遇到个脾气差的,早就一脚给你踹飞了,我还有事情要做,不要再跟着我了,知道了吗?”

    她的食指在小狗眼前晃了晃,后者前一秒还凶巴巴地盯着她看,作势欲扑,下一秒毫无预兆地往旁边一倒,晕了。

    “不是哥们,你真碰瓷啊?”见到这一幕,黎玥祈有些慌张,伸手捏了捏小狗的前肢,试图唤醒它,结果摸到了一手温热的液体,收回来一看,满手是血。

    徐闵诗半弯下身子,凑到黎玥祈身边,提议道:“要不让我把它先送到宠物医院去,你和谢老板去抓人?”

    正商量着解决办法,黎玥祈心中某种预感闪现,忽然起身回头看向人群,只见人流往来,有一抹奇异诡谲的灰色一闪而过,然后隐没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之中,再也找不到踪迹。

    “怎么了?”谢环玧和她一起回头,却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黎玥祈摇了摇头,心中只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但是又说不上来,只好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小狗身上,同意了徐闵诗的提议,见她用塑料袋小心把晕过去的小狗包住抱起,转身和谢环玧一起前往前台。

    “不好意思哦,”令人出乎意料的,前台小姐姐微笑着告诉他们,“你们询问的包间号已经结束用餐离开了,就在几分钟前。”

    谢过前台小姐姐之后,谢环玧带着黎玥祈追上还在门口等车的徐闵诗,和她说明了情况,同时安抚身边正在走神的女孩:“没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知道他们家在哪。”

    …………

    一群人已经走出了饭店,谢瑶曦看向若有所感回头遥望的灰眸青年,还以为是有人跟踪,学着他的样子探头探脑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疑惑地询问道:“你在看什么?”

    堪堪收回视线的陈知愿嘴角勾勒出一个真心的微笑,这或许是他最近这些日子发自内心的第一抹笑容,收敛了掀起万千心绪的复杂眼神,他答非所问:“或许刚刚真的和神明擦肩而过呢。”

    “神?”谢瑶曦想要追问,但灰眸青年摇了摇头,已经自顾自地走远,不再谈起这个话题。

    …………

    小狗被送到了附近的一家宠物医院,医生给它做了一通检查后发现,它身上有数十道类似绳子捆绑鞭打的痕迹,本来就没好全,扯着黎玥祈的裤脚一通运动后又撕裂开来,正哗哗往外渗血。

    “而且它的内伤非常严重。”宠物医生严肃地对他们说,“这种伤势一般出现在与蛇类的搏斗之中,所幸的是它并没有中毒。”

    “蛇?”徐闵诗发出一声疑问,现代化城市中很少有此类野生动物的踪迹,更别提这只狗小的可怜,应该还是只幼犬,怎么会与蛇搏斗?

    谢环玧去缴费了,从装潢和设备上来看,这家宠物医院看着消费水平就不低,黎玥祈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又摊上了个麻烦。

    “我们收养这只小狗怎么样?”徐闵诗对她提议,“相遇即是缘,它虽然缠着你坏了我们的事,但是之后说不定能带来好运呢……而且如果我们遗弃它,它是不是就活不了了?”

    黎玥祈思考了一下,说道:“可是我现在要借住在别人家里一段时间,贸然和对方说要养狗不太好……”

    “嗨呀,放我那里养着吧,你也可以过来和我一起住呀,到时候刚好……”徐闵诗的话说到一半,再次被汪汪叫的小狗打断了,后者悠悠转醒,被宠物医生一碰,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汪呜声。

    什么?黎玥祈呆住,她一个纯猫派,不仅没养上心心念念的小猫咪,反倒是先被这只小狗碰瓷,被迫养上狗了?!而且还是这样一只不喜欢她的狗……

    而那边的白色小狗,看上去很抗拒别人的接近,但是当对方戴了手套的手放在它的身上时,它只是瑟缩着往后退,就连一点伤人的趋势都没有。

    嗯……只是吼的很大声而已,像是一只色厉内茬的白色发面馒头在尖叫。

    谢环玧交了钱回来,缴费回执被他随手叠了叠塞进口袋,于是黎玥祈无从得知这只狗的医药费是多少,但是听医生刚刚“治疗费用会比较高”的暗示,估计不是个小数目。

    三人互相看着对方欲言又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边路过的普通顾客和宠物医院员工,因为想谈论的事情不太简单,被别人听到了会把他们当精神病,所以他们选择在手机上的三人小群里谈。

    黎玥祈初步了解了情况,这次他们聚会上发生的事,居然很诡异地跟她正在执行的任务联系上了,而且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个神秘组织对天师协会的渗透,甚至有可能已经出现了内鬼。

    突然意识到这里面门道绝对不简单,黎玥祈略微一沉思,出于顾虑还是没有让另外两人知道这层联系,只是嘱咐他们不要再接受其他人的邀请参加这种聚会,并且通过徐闵诗的推荐,伪装成想要小诡的样子加了对方的好友。

    “这件事情很危险吗?”看着她凝重的脸色,徐闵诗小心翼翼地问。

    “没事,你们安心呆着就是,我会解决的。”黎玥祈揉了揉脸,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脑子里却在一刻不停地思考着。

    徐闵诗和谢环玧家里都是天师界的世家豪强,必定有人身居高位,掌握着其他人难以企及的资源和秘密,如今出现了其他人都没察觉到的内鬼,她的任务必然会受到来自方方面面的阻碍。

    但她也没有那个精力和能力反过来追查内鬼,只能找头脑聪明、有地位、能信任的人帮忙了。

    司青鸟和喻苍离,他们二人再合适不过。

    如果要追查下去,肯定得有证据……黎玥祈思及至此,偷偷看向低着头,一手捂着颈侧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谢环玧,心中嘀咕:让谢老板大义灭亲会不会不太好?

    二人无意间对视上,谢环玧脸上突然一红,急急忙忙地放下手,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询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呃……我只是在想,”黎玥祈眼神漂移,吞吞吐吐:“你和你的表姐关系怎么样……”

    “还行吧,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的普通亲戚。”谢环玧回答,身为心理医生,他光是观察黎玥祈脸上纠结的表情,就能大差不差地看出她在想什么:“你要向谁举报她?”

    “哈哈哈……”突然被精准猜中心事,黎玥祈不好意思地戳了戳手指,也没否认,试图偷换概念:“只是想让我朋友来调查一下而已……呃,不会下死手的,或者说你们的家事,得让谢家的人来?”

    可是她也不认识什么姓谢的高层啊,不然让喻会长帮她介绍介绍?

    往后一倒,谢环玧有些疲惫地在沙发靠枕上,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开口说道:“做错了事就要挨打,总不能一错再错,把其他无辜的人都拖下水,你动手吧。”

    “说得好!”这次参与的人员没有和她关系很亲民的朋友,所以徐闵诗看热闹不嫌事大,听完谢环玧的话后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太有觉悟了谢老板,你简直就是我们的榜样!”

    “哼。”谢环玧带着笑意轻哼一声,凌厉帅气的眼睛一斜,飞了个不屑的眼神给她,“别高兴的太早,这件事说不定牵连很广。”

    得到两位当事人的同意,黎玥祈立马行动,分别给喻苍离和司青鸟发去了信息,还没等到他们回复,林夜吟就率先在“捉诡正义小组”里艾特了她,说自己也弄到了一根来自养小诡的人的线香,问她下午有没有时间,能否一起研究一下。

    其他人还没有反应,大概是正在专心执行任务调查线索。

    黎玥祈正好想搞清楚线香的作用,而且还有事拜托她家大人,约好了时间之后一口答应了下来,收到她私发过来的地址,估算了一下距离,准备安置好小狗就过去。

    就在这时,宠物医院的店员把洗的干干净净,身上伤口都上了药绑着绷带的小狗抱了出来,后者一看到她,警惕地对她龇起牙齿,喉咙里发出稚嫩的呼噜声,嗷呜嗷呜地咬空气。

    这能忍?

    黎玥祈走上前去,毫不客气地敲了敲它的脑袋,在小狗羞愧欲死的表情中警告它:“老实点,不然把你送到潘某园区去。”

    小狗留在了宠物医院修养,医生告诉他们小狗的恢复能力特别好,堪称奇迹,不然也不能带着一身伤流浪这么多天了,大概三四天就能接回去养了。

    把身上能摸的出来的符纸都塞给了徐闵诗和谢环玧,如果不是小菜包不愿意,她甚至想把黑发娃娃也一并借给二人。

    告别了还在向自己挥手,让自己小心点别受伤了的朋友,为了避免堵车耽误了时间,黎玥祈观察了周围一圈,恰好有个地铁站,噔噔噔跑去坐地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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