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说话呢,你听不到啊?”

    白玉刚有意识时,便被人狠狠推了一把。

    她跌坐在地,视线也逐渐清晰。

    白玉环顾四周,她正身处于一方庭院,周遭的院墙上有熟悉的蔷薇藤。

    这里…是白府?

    她不是死了吗?

    难道是临死前的走马灯?

    疑惑还未解开,便听得一旁的人叫骂:“你大嫂跟你说话呢,我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跟你死去的娘一个德行,没教养就是没教养,怎么教都教不会。”

    白玉循声望去,只见继母坐于高台,正居高临下地凝视她。

    继母在上,她在下,地位异常分明。

    “白眼狼,还敢用不服气的眼神看娘?我今日便替娘教训你!”

    “啪——”

    一道尖锐刺耳的女声响起,白玉还没来得及去看,便被人重重打了一巴掌,脸上顿时传来刺痒的痛感。

    有知觉?

    怎么回事儿?

    不对!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对话。

    这个画面,她似乎有印象。

    打她的人是白玉的大嫂,向来张扬跋扈,尤其看不惯她,只因她在白府寄人篱下,身份低微。

    这次让她在白府下人面前当众受辱,好像是因为大嫂嘲笑她琴艺不精,枉费继母栽培,她不服气便驳了几句嘴。

    白玉捂着脸,忆起被折磨的往事,便两手发抖,心脏狂跳。

    她转过头,双眼猩红,恶狠狠瞪着高台之上,那个她恨了一辈子的人。

    既是死后幻觉,那倒不如让她疯上一回,做一次真正的自己。

    白玉眼底满是恨意,撑着地面起身,在两人轻慢的目光中,抬起手朝着大嫂的脸狠狠打了回去。

    “啪——”

    她似乎觉得不解气,又接连甩去好几掌。

    “啪、啪、啪、啪——”

    白玉浅浅记了一下,一共五掌,打得她手都疼了。

    爽!

    真爽!

    白玉从未打过人,生前她受尽了这些人的欺负,死后能做如此真实的梦,心灵上多多少少有了些慰藉。

    这几掌出去,在场的人皆是一脸震惊。

    大嫂双眼圆瞪,捂着脸眸光似淬了毒一般,身子气得直发抖:“你竟然敢打我?”

    说完这话,只见大嫂习惯性地跑到继母身前,把自己的脸凑过去给高台那人看:“娘,你女儿敢打我?这家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白玉盯着二人,看到继母那副恶毒的样,心里便十足冲动,更是想直接上去先把人打残再说。

    死前,她的人生走向都是继母在安排——

    自幼时,继母便在父亲面前说她蠢笨如猪,只会与长辈顶嘴;

    送她学不喜欢的琴;

    为了散碎银两,将她嫁给寻花问柳的江府独子江子逸,导致遇人不淑,惨死在江家池塘;

    她在江府受了委屈,跑回家提出和离时,也是继母一口拒绝,声称男子是天,女子生来便是忍耐丈夫的命。

    这一桩桩一件件,白玉每每想起,都觉得心痛难忍。

    看到她反抗,继母也是不可置信,可现下最要紧的是安抚刚过门的儿媳:“楚蓉不怕,娘给你做主。”

    继母把大嫂护在身后,眸光恶毒地瞪着她:“白玉,娘虽然不曾生养你,可也是把你自幼养在膝下,你便是这样报答娘的?”

    白玉,很是遥远的称呼,她已经许久未听到有人这般唤她了。

    白玉一生凄苦,生母早亡,自幼养在继母名下,十六岁前本没有什么波折,继母送她学琴的两年里,也是他脱离白家最充实的两年,只可惜,这一切在她学琴归来后就变了。

    而现在发生的事儿,正是她十六岁命运发生转折的开端。

    悲惨命运的开端,生前的白玉并未选择忍让,现在也一样。

    她同上一世那般回答:“娘的养育之恩,我自会报答,可她是她,她不是娘,我也没必要尊敬她,娘难道忘了,楚蓉嫁进白家前是怎么羞辱娘的吗?”

    那时楚蓉还未嫁入白府,曾在三年前,因继母是乡下人瞧不起她,在城中酒楼大肆辱骂继母是土包子。

    那时的白玉心地善良、想法单纯,虽在白府寄人篱下,可她看不惯有人辱骂家人。

    而她当时只道,继母与她无血缘,不疼爱她也是自然,她并未缺衣少食,所以对继母一直心存感激。

    她的继母,到如今也只是个妾室,算是平妻,握着管家钥匙,她理应唤继母一声张姨娘,可父亲硬是要她改了口,叫娘。

    张姨娘不出所料,如上一世般,故作为难模样:“白玉啊,人不能太死脑筋,楚蓉现在是你大嫂,你不能一口一个楚蓉,得叫她大嫂知道吗?都是一家人,你何必揪着那些过错不放?你要是因楚蓉辱骂娘的事儿生气,现在抓住机会,便出手打了她,娘给你道歉成吗?娘给你道完歉,你也给你大嫂道个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白玉嗤笑一声,这般没道理的话,她听了上百遍:“算了吧,我不会道歉,她打了我,我还回去有什么错?”

    闻言,张姨娘继续假扮弱小无措,十分为难地劝说她。

    白玉懒得听,也懒得与不讲道理的人争辩,既然有这般真实的幻觉,她倒不如趁现在好好享乐一番,把她死前想玩想看的,都玩个遍。

    她迈出步子,欲远离是非之地时,被楚蓉伸手拦了下来:“你别想走,今日不说清楚,谁也别想走,你打了我,就必须给我道歉!”

    张姨娘附和道:“白玉,你就道个歉吧,娘知道你心性高傲,低不下头,可这是你大嫂,你就不能先道个歉?”

    白玉一直忍着,即便是幻觉,她对张姨娘也尚有一丝温情。

    十六岁前,张姨娘也曾在她生病时,为她添衣加被悉心照料,满眼柔情,像是真的心疼她。

    白玉对她又爱又恨,爱的是张姨娘抽出空来,偶尔真情爱她,恨的是在白玉真正相信她时,她狠狠推了她一把,让她陷入万丈深渊。

    她余光瞥见身旁的荷花池,眸中一转,想出一条妙计。

    “要我道歉?你确定?”

    张姨娘连连低头附和,她不是示弱的人,只是看到了老爷立在暗处,正悄悄往这边看。

    白玉勾了勾唇,笑看向楚蓉:“大嫂,今日让你如此狼狈,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

    楚蓉看她这般轻易便道了歉,还有些不服气,但不敢多说什么。

    张姨娘看白玉还算听话,也跟着笑了笑,对楚蓉说:“楚蓉你妹妹给你道歉了,你是不是也该给她道个歉?”

    楚蓉柳眉拧成一条线,冷哼一声,嚣张地别过头:“妹妹,我道歉了你听到了没?”

    她压根没道歉,也不把白玉当傻子,她要的只是激怒白玉,最好是再上手打她,这样才能显得她像个受害者。

    因为这样,白玉才会受到更多白眼,被娘骂,被爹痛斥,被她的夫君打!

    这样楚蓉才能消气。

    白玉冷笑,楚蓉的小心思,她怎会不知呢?

    她故意说:“大嫂,我听到了。”

    张姨娘和蔼地点头,楚蓉道不道歉对她来说无所谓,她只愿白玉能乖巧的,当那个愿意降低自己,平息闹剧的牺牲者。

    “白玉啊,你能这样,为娘的真的高兴,娘就喜欢一家人和和睦睦的。”

    白玉也不生气,而是走到楚蓉身前,冲她一笑,将她狠狠地推入荷花池中。

    “噗通”一声,重物落水,登时便溅起不少水花。

    白玉镇定地后退两步,冷眼看着楚蓉在水中扑腾。

    “救…救命…娘…娘…”

    张姨娘闪躲不及,被劈头盖脸地浇了许多脏水。

    她擦干脸上水渍,咬牙推搡着白玉的肩,嗓音些许惊讶道:“你怎么能推你大嫂?娘是怎么教你的,竟养出了你这么个暴躁的脾气?白眼狼,真是白眼狼,我当初便不该把你养在膝下。”

    白玉眸光阴鸷,欲伸出玉手,擦去张姨娘眉宇间的水渍。

    张姨娘怒火中烧,一把将白玉的手打掉,恶狠狠说:“别碰我,我养不起你这样的白眼狼,按你这个性子,迟早会害死你自己,不听娘的话就是这个下场!”

    继母说得没错,她从前软弱、息事宁人的性子,确实会害死她。

    她轻声说:“娘啊,你便这般恨我?急着要咒我死?”

    “我咒你死?倒成为娘的不是了?”张姨娘十分激动,一张嘴就差亲在白玉脸上了,“娘在劝告你,你倒好,反过来说娘在咒你,好一个黑白不分的白眼狼,我要让你爹你哥知道,我养了个什么下贱玩意儿!”

    说罢,张姨娘抬起手,看她的眼神里满是阴毒,用她戴着各类金戒的手,想掌掴她。

    白玉不想躲,张姨娘此举正好将她心中的柔情击碎。

    她直勾勾盯着那巴掌,只等耳光一响,她便反击回去,绝不手软。

    “嗖——”

    一颗石子不偏不倚砸在张姨娘手腕上。

    张姨娘吃痛出声,惨叫连天。

    白玉循着视线看去,只见廊上站着她一脸凶相的父亲,和一位翩翩公子。

    那公子样貌隽秀,眉宇间有英气流转,鼻梁高挺,面中轮廓分明,一头髻发如云的青丝,和一双让人一眼便能记住的郎目。

    白玉心惊肉跳,那人是将门嫡子赵长锦。

    她的记忆里没有英雄救美的桥段,现在是想圆她的梦吗?

    赵长锦是万明城中姑娘们都想嫁,却又不敢嫁的人。

    只因他身为将门后代,模样虽然隽秀,可脾气却极差,姑娘们壮着胆子想与他亲近,都被他以身体孱弱,不能提枪为由喝退了。

    而她也不例外,威猛霸气的将军谁不喜欢啊。

    只是,她清晰地知道自己身份卑微,恐高攀不上,便向所有人隐瞒了这份爱意,打消了这个念头。

    而今再见到他,白玉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地落到他身上。

    只见廊上两人一个气冲冲走来,一个则温润悠闲,缓慢朝这边靠拢。

    父亲越过她,径直来到张姨娘身前,满眼心疼地问:“彩霞,你怎么样?痛不痛啊?”

    闻言,白玉不舍地挪开眼,往张姨娘处扫了一眼。

    张姨娘额头渗出豆大的汗,唇角颤抖,似有昏迷过去的迹象,手腕处更是出现一道触目惊心的血坑。

    那坑不过石子大小,可在人的身边,便能要了命。

    鲜血沿着张姨娘手腕“呲呲”往外冒,不过片刻,便将她的整个右臂衣袖浸满了红。

    她惊诧一瞬,与父亲怨恨的目光对上。

    父亲眼底浮现出一丝杀气,唇角似张欲合,像是要说些什么,只是一瞬,便在看到赵长锦的那一刻生生克制住了,不甘心地回过头,把张姨娘打横抱起,着急忙慌地走了。

    而她也下意识用错愕的目光,看向赵长锦。

    那人走近她,用极为淡漠的眼神看她:“下次,遇上这种事儿,我希望你别再废话。”

    “什么?”

    赵长锦不耐烦地挪开眼,把荷花池里,几近淹死昏迷过去的楚蓉捞了上来:“有的人不值得你心软,直接杀了便是。”

    白玉眉头微蹙,看向半死不活的楚蓉,十分不解地问他:“既这般说,那你为何要把她捞上岸?”

    赵长锦叹了口气:“看来,你还没见识到人心险恶,还得历练历练。”

    少年像扔垃圾似的,把楚蓉随手丢在一旁,眸光冷凝道:“我救她,是考虑你的处境,跟你说话,是想告诉你,没人能一次又一次地帮你,身处险境,便必须心狠。”

    白玉痴痴看他,第一次对他有了不一样的见解。

    赵长锦,贵臣见了都得退避三舍,他脾气很差,有看不惯的人便直接当街暴打,时日久了,就有人传,嫁谁也不能嫁赵长锦,因为他一定会家暴妻子。

    她记得,赵长锦一直未娶,难不成真如他所说,他不喜欢娇滴滴的软弱娘子?

    白玉心里忽然升起一股邪念,既是她的幻境,那她为何不能为所欲为?

    要不,直接向赵长锦表达心意?

    反正人濒死前的走马灯也不会维持太久,要不鼓起勇气试一试?

    说干就干!

    白玉眸光坚定,直勾勾看着他:“赵长锦,我想成为你的妻子,你娶我吧。”

    此言一出,空气顿时安静得诡异,只余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半晌过去,那人才冷冷开口:“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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