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情也是情,起了善心,就等于送死。

    他只会同情她这一次,倘若不是看在白安的面子上,兴许这一次都不会有。

    赵长锦敛回眸光,大步往白府大门去。

    白玉走得比二人快些,最先上了马车,也最先在白府门前看到一位鬼祟的身影。

    之所以说鬼祟,便是那人在白府门前来回踱步,像是窥视,又像是急不可耐地要进去。

    白玉掀开车笭,观察了那人许久,越看越发现,那男子的身形步伐竟和晨起时,在垂花门前见到的陌生男子一模一样。

    为了验证猜想,也趁着二弟两人还未出府,她连忙从车苓处,把娟帕扔出去,嗓音娇怯道:“哎哟,那是我娘的遗物,若是弄丢了可怎么好?”

    台阶之下,两只小兽后边,那男子听到白玉的喊声,果然把落在白府大门前的视线挪开,小跑着去追那被风吹跑的娟帕。

    白玉偷笑,不紧不慢下了马车,望着那男子手握娟帕,忙往这边赶回。

    待离得近了,她才仔细打量着男子的样貌。粗眉厚唇,面中饱满,脸型略方,一袭赭衣常服,身形硬朗,虽相貌平平,倒也看得出是个青年男子。

    白玉裣衽一礼,羞怯道:“多谢公子。”

    赭衣男子举止儒雅,将娟帕递给她,温润道:“既是姑娘亡母遗物,自当收好。”

    这声音…是他!

    白玉莞尔一笑:“自然,今日若没有公子相助,我只怕追悔莫及,不知公子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她装出说错话的模样,顿了顿道,“公子别误会,我只是看你像是在等白府的什么人,若是公子不方便进去,我可以帮忙传话。”

    这人行为如此怪异,想不让人发现他都难。可若是私会,自当慎之又慎,这公子难不成是,想让白家人知道他的存在?

    赭衣青年:“姑娘不必费心,我等的人她自会来。”

    白玉颔首,重回马车坐下。

    赭衣青年也再度回到那镇宅小兽后翘首以盼。

    看他衣着华贵,穿的是上好的丝绸、顶级的料子,白玉便坐实了心中猜想。

    白家这等小门小户,除了赵长锦,鲜少有高门望族踏入此地,更何况是让人苦等在外。

    正想着,赵长锦二人已来到马车内。

    白玉目光一刻也未曾离开过那赭衣青年,方才赵长锦经过小兽时,他下意识躲在小兽后边,生怕被二人察觉。

    她抚了抚眉,暂时想不出赭衣男子要做什么。

    马车驶离白府,往城中赶去,一路上赵长锦紧闭双眼,一个字也没说。

    不知不觉,她已盯着他看了许久。

    白安黑瞳打转,凑到白玉耳边说:“他昨夜应当是没休息好,二姐别急,等他睡够了,我再给你们制造机会。”

    白玉干巴巴眨眼,她想的哪是这些,她只是好奇,赵长锦眼下的乌青是被人打的,还是一宿没睡。

    显然,她想错了,赵长锦怎么可能被别人打,向来都是他暴打别人。

    她懒懒地说:“知道啦,我也没休息好,二弟到了地方你叫我,我眯一会儿。”

    白玉自顾自阖眼,倚靠着马车入睡。

    白安一脸茫然,眸光扫视二人,片刻后嘴角上扬。

    这两人都说困,不会是昨夜…

    他脑子里浮现出许多种可能,譬如昨日在他走后,二姐与长锦含情脉脉抱在一起;譬如长锦在他面前装得高冷,后背却是羞涩的纯情郎君,面对二姐这等美人,紧张地说不出来话;再譬如,这两人早已一见钟情,私定终身?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如火如荼,以二姐的相貌,定搅得长锦意乱情迷……

    白安痴痴傻笑,虽说女子清白为重,但二姐处境艰难,若真能和长锦互生情愫,倒也是好的,至少往后不必嫁于不知心的男子,也能摆脱母亲的掌控。

    长锦生性暴虐,高门大户的女儿就算想嫁,却得斟酌再三。而长锦自己声名狼藉,他满不在意,更不会看不起他们门第低微,这样算下来,他们二人简直是良配。

    白安为二姐两人,浮想联翩了许多故事,还未尽兴呢,马车便到了。

    他不情不愿把两人叫醒。

    赵长锦醒了却不愿陪同,白安只好与二姐自行下马车去看大夫。

    大夫为她换了药,扎了针,开了方子后,便只说了句:“切莫再与人起争执,注意休息,几日便可痊愈。”

    白安还想解释,不是二姐非要与人起争执,却遭白玉阻止了,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白玉起身,快步流星往马车赶。

    上了回府的马车,白玉一歪头便阖上了眼,仿佛再不睡觉,她就会倒在街道上。

    白安急匆匆追上来,叹了口气,便让车夫回府了。

    *

    恍惚间,她记得到了白府后,自己便如行尸走肉般往南房去,一屁股坐到榻上,和衣而卧。

    再睁眼,是被母亲的聒噪声给吵醒了。

    白玉不耐烦起身,精神萎靡道:“张姨娘,你能有什么事儿找我?无非就是想惹我心烦,何必呢,让我再睡一小会儿,睡醒了自然就能听你唠叨了。”

    她脑袋昏沉,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继母气得咬牙,登时便让丫鬟把她上身子托起,“端正”地坐着听:“白玉,赶紧起来,你知不知道江家来议亲了?青天白日这样躺着,像什么样子?”

    张姨娘的眼睛里,是能看到她头上包扎着裹布的。

    “跟你说话呢,能不能有个正形?姑娘家得有个姑娘样,你看看自己蓬头垢面,江家来议亲还怎么见人?”

    江家?

    白玉猛地惊醒,困意瞬间退散。

    “江…江家独子江子逸?”

    怎么会…江家怎么会这么快就来议亲了?

    提前了三个月,难道是大姐…

    张姨娘叹了口气:“是啊,人江公子正在外堂等着,娘叫了你半个时辰了都不应,得罪了江家可怎么好?娘真是被你害惨了。”

    白玉心惊肉跳,别说笼络赵长锦,她现在跟他连话都没说上几句,更别提嫁去赵家了。

    大姐可真是心急,这么快就找来了江子逸,想除掉她这个障碍。

    白玉脸色苍白,后背冷汗涔涔,还没说什么,就听得张姨娘不耐烦道:“罢了,死气沉沉的,见了江公子也只会惹人嗤笑,娘去以你身子不适为由帮你回绝他,改日娘亲自带你去江家赔罪。”

    说罢,张姨娘冷哼一声,恨铁不成钢地出了南房。

    留下单薄、孱弱的她,攥紧拳头,双眼猩红,身子颤抖。

    白玉全身肌肉紧绷,僵硬着四肢下榻。

    她不能等了,大姐欲将她推进深渊血坑,躲得了一次,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她眼尾泛红,慌乱地穿好襦裙,着急地出了南房的门。

    坐以待毙,只会让白兰兰得寸进尺,以为她怕了她,更加肆无忌惮地欺负她。

    白玉瘦弱的身姿摇曳,鞋袜都未穿,迎着寒风往西院去。

    天色渐渐暗下来,远处山顶上方的黑幕正缓缓朝这边逼近。

    这个时辰,想必赵长锦已然离了白府,白玉只能靠自己了。

    她加快脚步,很快来到西院。

    白安不喜下人伺候,故院中唯有他一人。

    白玉看见他,不由分说地冲进西院正房,朝书案奔去。

    她猛吸一口气,强装镇定地拾起紫毫笔,临摹着大姐的字迹,在宣纸上落下一行字。

    白安跟进来时,她已将临摹好的字收起来了。

    “二姐你怎么了?什么事儿这么急,怎么连鞋袜也不穿?”白安心疼地看她,把自己脚上的鞋袜脱下来,放到她脚边,“先穿我的,别冻着。”

    白玉紧张地抓住他的手:“二弟,我求你帮我把这字条送到一个人手中,你愿不愿意帮我?”

    她眼眶挟泪,眸光很是急迫。

    白安不忍心看她如此,从她手中接过字条道:“好,我帮你。”

    *

    出了西院,白玉径直往外堂去。

    灯火昏黄,即便她做足了见他的准备,可在临近堂屋时,还是不由地心脏打鼓。

    张姨娘恰巧从堂屋出来,见到她光着脚,连梳妆打扮也无,蓦然将她拽到一旁,嗓音斥责道:“你就算想见,也不能这么见啊。白玉,人家江公子等了你一个时辰,娘方才回绝他,他说愿意等你,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见你,江公子这般重视你,也是你的福气,还不赶紧回房梳洗?”

    白玉看到继母眼底的欣慰,苍白着脸说:“好,不过我要娘随我一同回去,女儿身子无力,回去的路对我来说实在太远,我怕黑,有娘在女儿就不怕了。”

    张姨娘慈爱勾笑,让丫鬟搀扶着她,往南房去。

    到底是养过她一场,她的性子张彩霞最是了解,这个女儿虽偶有顶嘴,但好在心底是善良的,她不会记恨上自己这个母亲。

    张姨娘睨她一眼,暂且将那日荷花池边受的气咽下,她能结识江家,她就是她最爱的女儿。

    倘若与江家谈崩了,她再慢慢与白玉清算那日的账。

    白玉走得极慢,张姨娘也不催促,她看那江家公子很是喜爱白玉,连议亲都带了许多箱珠宝来,排场不亚于正式提亲。

    她拖延着时间,只等白安送完信回来。

    就快回到南房时,白安躲在垂花门前,冲她点了点头。

    白玉了悟,立马甩开搀扶的丫鬟,拼了命往后罩房跑。

    张姨娘愣了愣神,着急忙慌让丫鬟追上去,自己也跟在后头。

    白玉跑得极快,最先来到后罩房中,她小心翼翼立在木门前,侧耳听着里边的动静。

    张姨娘等人也追了上来,怒斥道:“你跑什么?疯了不是?”

    白玉眸光冷凝,一脚踹开房门,看张姨娘一眼,便大步往屋内去。

    张姨娘察觉不对,也连忙跟上。

    屋内烛火未曾点燃,只是丫鬟们引路的花灯发出微弱的光亮。

    张姨娘定在原地,瞳孔放大,震惊道:“兰…兰兰,你怎么能做出这等苟且之事?你这是令白家蒙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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