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大家眼里,迟聿的调整座位从来都只是个形式,班里一共四十一个人,他好像一直都坐在第六排唯一的一张桌椅那儿,一坐就是将近两年。

    而此时他步履轻盈地朝着后排走去,大家也不甚在意。紧接着他在张静静身旁的位置,站定,坐下。

    差点让人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当然有一部分人却是早就猜到了结果的,还因此与朋友打赌,迟聿绝不会舍近求远,能做同桌,为什么要做前后桌?

    所以他们各自暗暗地避开张静静身旁的位置,同时也以大家都懂的此起彼伏的咳嗽声,默默通气——成为带头磕cp的先锋者。

    为此,他们还帮年段第一的张静静和打遍全校无敌手的迟聿取了一个cp名,就叫静聿(禁欲)cp组合。

    班主任面对这一变故也是有些意想不到,从张静静一反常态地跑去选了那么后排的位置开始,他就隐隐觉得奇怪,后来的其他人也是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张静静旁边的座位,他更是疑惑不解。

    当然,现在的情况他就更看不懂了。

    迟聿算不上一个好学生,要说抽烟酗酒倒是没有,但打架斗殴却总是榜上有名的,成绩一塌糊涂,作业交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在他眼里,孩子养成这样就算是废了,高中开了无数次的家长会,他一次也没见着迟聿的家长。但或许还是有一个不错的家世背景摆在那儿的,校长也是叮嘱他尽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说是其他优秀的同学被迫要跟迟聿这样的问题少年待在一起,他作为班主任自然是千般万般不同意的,但张静静……

    薛树庭不由地想起这次月考被张静静挤下年段第一位置的儿子,顿时一阵火大,他才不会承认自己儿子还不如一个小姑娘!

    既然迟聿并没有违反规定,毕竟本来就只剩下两个座位,他也确确实实是按照排名应当在赵锦州之前选座位……

    薛树庭思量了一番,决定还是像往常一样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事的同学在班主任和迟聿之间来回扫视,发现前者眉头紧锁,一动不动地盯着迟聿,后者却是若无其事,云淡风轻的模样。

    而这时候压根没有人去关心赵锦州的心情。

    其实赵锦州才是最受惊的那个,刚刚他还在想,如果坐到张静静旁边,不知道会不会被同化成一个书呆子。

    他一向对学习好的人没什么好感,尤其张静静还是年段第一,在他眼里,一般这种名列前茅的好学生都是一本正经,沉默寡言的死读书性格。说不定还会格外傲慢,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他觉得自己要是这样坐一个月,肯定会压抑得要死。

    结果他正满面愁容地想着呢,就听到了迟聿划拉椅子发出的声音,关键划拉的是张静静身旁的椅子。

    他的内心伴随着,我去,不是吧,我眼睛花了吧,种种不敢置信的吐槽。

    然后他就推翻了刚刚一切不成熟的想法。真是的,这下连书呆子同桌都没了,只能对着空气讲话了。

    如果张静静能听到赵锦州的心声的话,她一定会选择呵呵他一脸的。

    她明明是朝气蓬勃又活力四射的美少女好不好,谁规定的学习好的人就一定要死气沉沉,满心只有课本的。

    不了解一个人就不要对她妄加评定。

    薛树庭打好主意,指着呆立的赵锦州说:“就剩最后一个位置了,去坐下,我有事要讲。”

    薛树庭走上讲台,清了清嗓子,表情严肃,“上周的文明班级评选,我们班排在第三名,还算不错,再接再厉……但教室卫生方面扣了分实在是不应该……”

    班主任喋喋不休地讲着,下面的同学囫囵吞枣地听着,迟聿则是拖着腮,斜眼打量着坐在旁边的女孩。

    他以前从来只是远远地看着她的背影,课堂上也只能瞧见几分挺直的脊背和黑漆漆的后脑勺,但不管怎样,他还是能盯着看一整节课。

    换在今天之前,他想都不敢想有一天竟然能挨着她坐,能近距离地看看她,能和她有亲密性的接触。

    “……剩下的时间你们自己整理一下,把自己的书本抱到新座位去。”

    迟聿拍了拍张静静的肩膀,觉得她今天似乎格外嗜睡,犹豫着要不要劝她以后不要熬夜。

    张静静正梦见自己在天上飞呢,被迟聿这么一拍,差点掉下来。她吓得猛一哆嗦,就从梦中醒过来了。

    紧接着她就悲催地发现自己的手和脚都睡麻了,麻了!

    像无数根针在扎一样,好痛!

    张静静一脸苦色地看向迟聿,问道:“怎么了?”

    迟聿一直认为多疑敏感应该是属于女孩子的,这种性格出现在他身上实在太过违和,但是面对张静静的时候,他总是分分钟打脸。

    就像现在,看见张静静的脸色貌似很差,他就会忍不住地去想自己刚刚手上的力度是不是没有控制好,拍重了?又或者……

    “干嘛不说话?”张静静举起手在迟聿眼前晃了晃。

    “没,要搬书了。”迟聿偏开头,懊恼地摸了摸后颈,竟然在她面前走神了。

    “你帮我搬一下吧,我腿麻了。”

    “好。”

    坐在后排目睹全程的赵锦州傻眼了,刚刚张静静是在使唤迟聿吗?迟聿竟然没有动手打人?不对,听说他有原则,不打女人来着。

    但是!竟然也没有甩脸色,而是顺从了?

    赵锦州难以置信地看着迟聿的身影,又瞅了瞅窗外晴朗的天空,不像是要下红雨的节奏啊。

    “把你的课本也搬过来吧。”

    “嗯。”

    “迟哥迟哥,也帮我搬一下呗。”赵锦州不怕死地以身试法。

    迟聿正收拾着自己宛如崭新一般的课本,听到赵锦州嬉皮笑脸的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赵锦州一下子就被冻住了。

    差别待遇啊!

    .

    下午的课张静静依旧是熬着过去的,以前高中上课有多如鱼得水,现在上课就有多煎熬,像把她放油锅里炸一样的煎熬。

    以她现在的知识储备,能应付得了基础题和大多中等题,却不能完全驾驭和掌握学科里的压轴题,偏偏老师早就习惯了把压轴题留给她来回答,张静静深切地觉得自己上的很可能不是高中,而是中戏。

    简直时刻考验演技啊!明明懵懵懂懂地被老师叫起来,然后内心已然慌得一逼,表面上却还要表现出这其实很简单啊,只要按照这样那样的思路进行下去,就可以得出答案了。

    “我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因为下课铃而得救的张静静刚抹了把虚汗,就听到迟聿说她有点怪。

    “怪好看的?”她又忍不住逗逗他。

    “不是,你好像一直紧绷着神经?”像是疑惑句,又像是肯定句。

    听出迟聿话语里的关心之意,张静静尽力地想挤出一个笑容宽慰他自己没事儿,就是还没从假期里缓过来而已,迟聿的手掌却先一步地盖在了她的头顶,揉了揉她的头发。

    “不用勉强自己笑的。”

    张静静在迟聿手掌的蹂躏下,颓了肩膀,叹出一口气,整个人像被抽干了所有能量一样,突然丧了起来。

    其实她很迷茫呢,从早上醒来发现自己重生回七年前就开始迷茫了,只是想到能改变她和面前少年的命运,就又振作了信心。

    但恢复不到以前的状态也确实是个麻烦,所以她才没办法放松下来。现在的她有点像刚被投入战场的新兵蛋子,不适应极了。

    接下来怕是只有疯狂刷题,才能回到以前的巅峰水平了。张静静看了看一旁一脸担心的迟聿,反握住他的手腕,故弄玄虚地说道:“你刚刚也很奇怪。”

    “嗯?”迟聿没去挣脱,上翘的尾音在张静静的耳朵听来依旧那么“诱人犯罪”。

    “变得大胆了,竟然摸我头!你以前可从来没有过这么冒犯的举动。”

    “以前?”

    迟聿以为张静静说的是高三以前,而实际上张静静说的是她的二十五岁以前,那段漫长的空白是她最不好受的时期。

    前世迟聿被他父亲强制送出国后,他们就断了联系。中间她去过英国几次,起初迟聿一直对她避而不见,后来是她使用苦肉计才迫使他不得不露面。

    她不知道迟父到底对迟聿说了什么,才让曾经那个满眼都是她的少年选择了放弃。

    后来一直到她的订婚宴,他才以哥哥的身份再次回国。

    却不再用充满爱恋的眼神望向她,也不再有任何僭越的行为举动。

    她难过地以为那几年的国外生活已经让迟聿放下了心中的妄念,直到她死后以灵魂状态陪伴在他的身侧,才知道他究竟爱得有多深,隐忍得有多痛苦。

    她的少年曾拥有无限光明的未来,却因为这段禁忌之恋的存在而遭遇世人的指责与谩骂。

    所有人都说他病了,应该去治病。

    或许她也是,张静静有些怅然地想到。

    她从不知道一个人竟然能在这一场喜欢中不动声色地演下多年的独角戏。

    还一丝马脚都不露的那种。

    再告白一次有那么难吗,尽管她因为小姨的原因答应了那场订婚宴,但后来内心也是动摇过的。

    哪怕那场订婚宴上迟聿多给她一个眼神,她也能心领神会,冲着他这张脸,说不定她一冲动就答应跟他私奔了呢?

    .

    “你以前不也很怕我吗?”迟聿有些落寞道。

    这一句话将张静静拉回现实,回忆戛然而止。

    张静静张了张口,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她望着迟聿的眼眸,半晌才回道:“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所以你现在不怕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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