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吴姨母母女二人,连莹娘都因为兄长归府而被勒令好好在家,莫要出去惹事闯祸。

    季阡回府的第二日一早,季太夫人便看到了前来请安的季阡。

    “阡郎伤势要紧,祖母什么时候可以见,哪里需要你大清早来。”季太夫人话虽如此,但是看到季阡来还是高兴的合不拢嘴。

    季阡回府的理由是养伤。

    为了不让季太夫人担心,昨日就被季阔海勒令来拜见。

    祖孙两正说着话,一边帘子被丫头们打开。

    季阡将目光移了过去。

    季太夫人自然注意到季阡的动作,原本两人就是季太夫人说得多,季阡大部分时候都安静的坐在座位上听,现在帘子被拉起来,季阡的动作几乎是下意识的朝向那头。

    季太夫人心里有了些数。

    转头让小丫头把人带进来。

    进来的是个穿着红衣的小娘子。

    季阡几乎是在看到裙子颜色的瞬间就收回了目光,回到了之前安静冷脸的模样。

    季太夫人目光扫过他,又看向被带着过来的娘子,不是梅月娴还能是谁。

    今日梅月娴都打算好了,吴姨母说季阡是专来府里养伤的,她便想着给季阡炖一盅汤去探病,至于这位表哥收不收,左右也算完成了母亲交代的任务,和她没什么关系了。然而吴姨母阻止了她,道,“你就去太夫人那里请安,今日定能见到你表哥。等请完安了晚上再炖一盅汤送去。”

    可真是给她安排的明明白白.......

    梅月娴本就是艳丽的样貌,吴姨母又特意让梅月娴换了一身大红的衣裳,额上贴了花钿,整个人像是一株盛放的牡丹,就这么被自家母亲催促来了太夫人这里。

    “娴娘来了。”

    季太夫人对梅月娴点了点头,脸上慈爱,但她从不会招手让她过去。

    梅月娴平日里还会有些不忿,但此刻,她眼里更多的是坐在一旁穿着宝蓝色常服的季阡。

    倒没旁的原因,纯粹是怕的。

    这位表哥,可不是什么好性子。

    宝蓝色老气,但穿在季阡身上却显得高贵神秘,恍若深夜中的沉沉月光。

    只是这月光,过于清冷,不仅是梅月娴,便是季太夫人院子里的丫头,都轻易不敢把视线瞥向这位大郎君。

    梅月娴规规矩矩的给季太夫人请了安。

    “表哥也来给太夫人请安吗,来的比我还早。”梅月娴才刚坐下,又硬着头皮给季阡请安。

    季阡一言不发。

    季太夫人坐在上首,看季阡完全没有有回答的意思。

    叹了一声,这大孙子,到底还是不开窍。

    季太夫人为防小娘子尴尬,瞥了季阡一眼,示意他好歹回两句,外头帘门响动,飘来一阵熟悉的清雅之香。

    季阡眉眼微动,朝外看去。

    裴知蓝穿着一身素色罗衫,她在孝期,衣裳多是素色,今日也如往日相同,只不过她今日手中提了一只插满鲜花的花篮,沾染些许暖色,衬得清冷眉眼若春日一般,一时让人移不开眼。

    裴知蓝到了内间,看到里头的人,愣了愣。没想到除了梅月娴外,还有另外人。

    会来太夫人院子里的,除了那位大表兄,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裴知蓝适时收敛面容,先是朝着季太夫人福了福身,又道了一句“大表兄安好。”不等季阡回应又转头朝梅月娴笑了笑说了句“娴娘早。”

    端庄从容,礼节俱佳。

    裴知蓝这一来,也算化解了梅月娴先前的尴尬,梅月娴松了一口气,目光滑过众人,这一看,她发现季阡的目光不似刚才那般朝着地面,而是......

    梅月娴不由看向裴知蓝,季太夫人已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身边,问她,“这是玉簪花吧,瞧着像是刚摘下来的,好新鲜哟。”

    裴知蓝笑着点头,“外祖母,这就是我之前在弄的庄子产的,里头种了不少时令鲜花,以后每日都可以给外祖母带上一朵最新鲜的。”

    外孙女的孝敬,季太夫人连连道好。

    玉簪花不贵,难得的是裴知蓝这份孝心,一有新东西就往她这个外祖母院里送。

    人家小娘子都爱和同龄的娘子玩耍赠礼,只有她,每每得了好东西先来她这里。

    季太夫人心里熨帖的不行,又担心自家外孙女没有交好的小娘子,心中想着过段时间得让媳妇何氏在家中办个宴席,找些年轻女娘和她交往才好。

    花篮里的玉簪花是修剪过的,还插了些其他的时令花朵装饰,放在一起像个小小的造景篮,被裴知蓝摆在窗台边,瞧着舒适雅致。

    爱好风雅的梅月娴难以将目光从那花篮上收回,想着自己也算知道些花,便开口道:“裴娘的花篮可真好看,这玉簪花花枝纤长,花朵饱满,一看便是用心侍弄的。”

    时下人爱花也爱簪花,盛夏时多簪茉莉花,如今快入秋了,玉簪花十分受女娘们的青睐。

    裴知蓝笑道:“娴娘有空,可到我的花庄看看。”

    女娘们的交情,有时候便是一件事,几句话。

    不过一会儿,梅月娴已经在说:“春天那会儿,江林园展出了一盆姚黄一盆魏紫,”

    花中以牡丹为王,又以姚黄魏紫为珍品,那姚黄魏紫一岁不过数枝,是极名贵的品种,在花中出了名的难栽种,可见梅月娴是爱花之人。

    不知是不是有大表哥做对比,梅月娴这会儿看裴知蓝也没之前那么别扭了。

    大表哥冷冷坐在那里,没得让人瘆得慌。还是裴小娘子看着温婉可人许多。

    梅月娴原本也只是想将话头往花这里引,不然凭季太夫人对大孙儿的喜爱,怕是三句话离不开表哥。又与裴知蓝道:“这玉簪花开的正好,比得玉照堂的玉簪,下次我带两支玉照堂的玉簪来给你看看。”

    季太夫人见梅月娴亲近裴知蓝,点了点头,这个大儿媳的外甥女,也不算被教坏了。

    见两人亲热,便对裴知蓝道:“裴娘也不必太拘在家中,有空也可和娴娘去外头看看,最近城中好几场秋叶宴,要是想去,便和你小舅母说,让她安排。”

    三年孝期,但过了这几月也就可以外出登别人府门了。

    丫头们把朝食摆上,季太夫人坐在上首,裴知蓝原本是坐在太夫人左手位置,如今多了个季阡,便主动往后坐,季太夫人笑道,“做什么往后去,来,就坐这里。”

    裴知蓝只好落座。

    梅月娴看了看,剩下的几个位置,季阡肯定坐在太夫人右手边......她正想往裴知蓝身旁坐,哪知有道冷影先她一步坐在了左二的位置,速度快的几乎和裴娘同时间坐下。

    众人谁都没料到会如此。

    一时场面沉寂。

    若是梅月娴坐到左三,那右边就空了出来,那便不好看了。

    还是季太夫人率先反应过来,看季阡一眼,见他不说话,只能示意丫头引娴娘到她身边来,“娴娘,快坐吧。”

    梅月娴松了一口气,坐在右一。

    左右三个人,总要有一边坐两个人的,她还不想和那冰冰冷的表哥一起坐呢。

    季太夫人院子里的桌儿不大,几个座次安排离得也近。

    裴知蓝和季阡不过隔着臂宽的距离,中间留的空间仿佛摆动的衣摆行动间都会触碰到似的。

    一时竟让裴知蓝有些不自在。

    昨日季阡送她回侯府,这事没人知道。

    庄子里进了歹徒的事她谁也没说,想来这位表兄自有成算。

    但他不信她也是摆在明面上的。

    倒是在外祖母这边装得与她关系不错的模样。

    裴知蓝心中给这位表兄记了一笔,面上并未带出旁的神色来。

    因吹了一场冷风,裴知蓝昨日回琴荷院后,吃了好几贴药,这会儿没什么胃口。朝食清淡为主,裴知蓝眼观鼻鼻观心,吃了一碗羹便饱了,只答季太夫人的话,又或是和娴娘聊几句,半分都没去看季阡。

    季阡坐在一旁倒也安静。

    季太夫人看了他好几眼,心中暗道,平日里来她院子,坐个一时半刻都算多了,今日倒是耐得下心,还愿意吃个饭。

    季太夫人说了这么久的话也乏了,对季阡道:“阡郎,送送你表妹。”

    两个都是表妹,季太夫人的意思是一起送了。

    然而三人一到门口,梅月娴和裴知蓝住的院子是两个方向,两人互相告别后,季阡就跟在了裴知蓝后头。

    裴知蓝是走了好几步才发现季阡跟在后面。

    她还以为外祖母只是客套一下,大表兄不可能真来送她们。

    两人走在花园中,都未说话。

    裴知蓝想了想,人家都来送她了,总不能不知礼,便开口,“还不知表兄伤是否要紧,我那里有些药材,一会儿为表兄送来。”

    裴知蓝本意也是客套一下,季府还能缺了府中大郎君的药吗,再说那伤自有大夫开药,她也就是随便说说。

    然而季阡点了点头,还“嗯”了一声给裴知蓝道谢。

    裴知蓝短暂怔愣后便让素锦去买药,“把药房里头的贵重药都买一份回来,记得再去旁边的上色香铺买些沉檀乳香。”

    外头的季阡还未走远便听到里头小娘子徐徐轻缓的声线,他耳力极好,自然也听见了小娘子话中内容,想到她刚才睁圆的眼睛,在阳光折射下,像极了猫儿眼的宝石。

    “松风,库房里是不是还有一匣子猫儿眼?”

    松风忙应道:“之前除了给太夫人一盒外,各房按照小娘子的人头送了一颗,还剩下一匣子。”

    本以为会听到季阡让他把东西取出来,然而季阡已经走远。

    松风看了眼琴荷院,总觉得自家郎君对裴娘子不太一样,之前还让他去打听人家小娘子的闺名是哪两个字。

    可两人并没有什么交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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