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太子妃》/小舟遥遥
——晋江文学城首发
【1】
时值五月廿六，蝉鸣夏至，烈日炎炎，长安城内却是人潮拥挤，沸反盈天。
“哎哟，莫要挤，送亲队伍还没进来呢，挤个啥！”
“都说了莫要挤，哪个瓜怂把老子的鞋踩了！”
“阿爹举高高，我要看新娘子！”
百姓们乌泱泱地挤在朱雀大街两侧，或拖家带口，或踮脚探头，或吐着瓜子皮闲唠嗑。
“听说肃王世子亲自送亲，那对双生姐妹花也一起来了呢。”
“早就听闻肃王家那对女儿，生得跟观音座下玉女般冰雪伶俐，也不知待会儿能不能瞧见？”
“好歹是世家贵女，那幺女还是未来的太子妃，岂会抛头露面，让咱们瞧见？”
“说的也是，不过既然是选太子妃，为何陛下放着嫡长女不定，反而定下了幺女？”
“这谁知道，没准是幺女容色更甚，品行更好？”
“有道理，毕竟是给太子娶妻，日后可是要母仪天下的，自然要挑最好的那个。”
“快看，送亲队伍进城了！”
话音方落，伴随着一阵庄严肃穆的礼乐，飘着“肃”字的蓝底云纹旗迎风猎猎，一队身着银甲的兵将骑马而入，往后便是两顶高大华丽的轿辇，以及长长的仿佛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嫁妆箱笼。
百姓们见状，瞠目结舌：“都说嫁妆是娘家给出嫁女的底气，太子妃不愧是肃王爱女，这排场，这嫁妆，便是皇帝嫁女，也不过如此吧。”
“嘘！这种话你也敢说，不要命了！”
谁不知道谢氏一族盘踞北庭、陇西，拥兵百万，威名赫赫，有功高盖主之嫌，乃是皇帝的一块心病。
不然皇帝怎会放着长安这么多如花似玉的贵女不挑，非得在那偏僻苦寒的北庭，选了个连模样、品行都不知的小娘子做太子妃。
还不是想以秦晋之好，安抚谢氏，免得肃王拥兵自重，生出不臣之心。
此乃帝王制衡之术。
百姓们知晓，肃王世子和肃王长女也知晓，而华丽轿辇中，准太子妃谢明婳正把小脸贴在冰鉴旁，娇美眉眼间满是幽怨：“阿姐，长安怎么这么热啊，我都要热化了……”
“现下才五月，听说六七月更热。”
“啊？这么热，还要不要人活了！”
“你当哪都像咱们北庭，那么凉快么？”
端坐一旁的肃王长女谢明娓，看着自家妹妹牢牢抱着冰鉴，仿佛一块即将融化的糯米年糕般，柳眉轻蹙，试图把她扒拉下来：“马上要当太子妃的人了，怎还像个小孩，快些坐好。”
明婳眨眨眼，可怜兮兮，“反正这里又没有外人，阿姐就让我再歪会儿嘛。”
眼见妹妹一张白生生的俏脸热得泛起绯红，明娓也有些不忍心，“算了。”
她拿起帕子，边替妹妹擦着额头细汗，边低低叹气：“唉，你这个样子，实在叫我不放心，不然……不然这桩婚事，还是我来吧？”
若换做旁人家姊妹，说这话未免会心生芥蒂。
可明娓明婳乃一母同胞的双生姐妹，世上再没有比她们俩更为亲密。
现下听到姐姐要替嫁，明婳也只是懒洋洋往冰鉴上蹭了蹭：“阿姐你别担心了，我可以的。再说了，皇家娶媳是大事，又不是儿时过家家，哪能说换人就换人。”
明娓自然也明白这个理。
只是看着妹妹天真懵懂的模样，忽然有些愧疚。
双生子心连心，明婳握住明娓的手，弯眸一笑：“真的没事呀，我又不是笨蛋，不会被人欺负的。而且阿姐不像我，你那么聪慧，又有那么多事等着去做，我还盼着你赚很多很多银钱，给我买吃不完的樱桃饆饠呢！”
八个月前，姐妹俩刚及笄，就收到了长安送来的贺礼，以及一封赐婚圣旨。
皇帝圣旨里只说要选谢氏女为太子妃，并未指定是姐姐还是妹妹。
于是当天夜里，肃王一家五口围着圣旨，商量起来。
肃王黑着脸：“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陛下还惦记着咱们家女儿。”
肃王妃蹙着眉：“他和皇后不是生了个公主嘛，都是有女儿的人，他不忍心让自己女儿远嫁，如何就舍得让别人家的女儿远嫁呢。”
肃王叹气：“如今圣旨已下，说这些也没用，你看娓娓和婳婳，选哪个嫁过去？”
肃王妃抹着泪，哽咽：“长安本就是个是非之地，皇宫更是吃人不吐骨头，咱们娓娓和婳婳，我哪个都舍不得！”
肃王知道妻子一片柔软慈母心，安抚一二，将视线转向面前亭亭玉立的女儿们，“你们怎么想的？”
明娓毫不犹豫：“我不嫁，我明年开春还约了商队一同去波斯和大食呢。”
明婳咬着唇，支支吾吾：“我……我……”
她看了看爹爹娘亲，又看了看哥哥姐姐，全家好像就属她最清闲了。
姐姐是个算学天才，两年前就表现出惊人的经商天赋，一心效仿祖上那位有“大渊第一女商”之称的祖奶奶，立志及笄后便去西域闯荡。
爹爹和娘亲也不拦她，由着她去。
而自己呢，从小到大贪图享乐，唯一特长是丹青。
她理想中的生活，也是吃喝玩乐、看戏作画，待到及笄，觅个好郎君，从此赌书泼茶、琴瑟和鸣，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像爹爹娘亲那样。
及笄之前，就有不少夫人上门提亲，她也暗中物色了好几个儿郎——
都是北庭当地的官宦子弟。
譬如赵副都护家的小儿子，白白净净，斯斯文文，会给她写情诗。
譬如刘老将军家的小孙子，虽说黑了些，但会给她雕小蝴蝶、小兔子，一看到她就黑脸通红。
再譬如周长史家的次子……
明婳从未想过远嫁，她就想在北庭待一辈子，身边都是她的至亲至爱和熟悉的环境。
而这一切，都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圣旨打破。
姐姐有远志，哥哥是男人不能当太子妃，那……不就只剩下自己了么。
搭在膝头的细白手指攥紧，明婳深吸一口气，抬起小脸：“那就……我嫁吧。”
反正当太子妃，应当也可以吃喝玩乐，看戏作画？
小女儿愿意远嫁，肃王夫妇既动容又难受。
明娓当时也很触动，转念想到自己的志向，便压下了那份触动。
如今进了这长安城，看着妹妹一派天真的小脸，那份压着的愧疚又冒了头。
“婳婳，你会不会怪姐姐自私？”明娓问。
“不会呀，姐姐你有自己的人生与抱负，怎么叫自私？至于我……”
明婳从冰鉴旁直起腰，娇嫩脸颊还印着冰鉴雕花的红痕，她抬手揉了揉：“嫁谁不是嫁，何况太子哥哥长得那么好看，身份又尊贵，我嫁给他……唔，也不算吃亏！”
明娓哑然失笑，点了下妹妹的额头：“你都没见到太子，怎么知道他好看。”
“见过的呀。”
明婳眨眨眼：“我们四岁随爹爹阿娘来长安，就见过太子哥哥了。”
明娓啧了声：“谁还记得四岁的事啊。”
“我记得。”
明婳托着雪白的腮帮，眉眼弯弯：“太子哥哥可好看了，穿着件锦缎袍子，脖子上还挂了条长命锁，头上戴着金冠，像画里的小仙童似的。”
明娓倒没想到自家妹妹连四岁的记忆都这么清楚，不过：“儿时好看，长大不一定好看，我劝你还是别抱太大期望，免得见到了失望。”
听到这话，明婳有些忐忑了。
万一太子哥哥真的长歪了……
不会不会，底子在那，便是再歪也不至于丑吧。
她暗暗宽慰自己，不多时，仪仗队伍停下。
“到了吗？”
明婳想去掀帘子，被明娓拍了下：“别乱看，阿娘说长安规矩多，高门贵女万不可抛头露面，不然就是失礼。”
明婳悻悻地收回手，“噢。”
明娓清了清嗓子，问着轿外：“怎么停下了？”
轿外传来丫鬟难掩兴奋的声音：“回大娘子、二娘子，好像是太子殿下亲自来迎了！”
轿辇内的姐妹俩面面相觑。
一个惊愕，一个惊愕且兴奋。
“采雁，你可看到太子殿下生得什么模样？俊不俊俏？可有我哥哥好看？”
明婳倾着身子，若不是碍于礼数，都想自个儿掀帘去看。
采雁的声音隔帘传来：“二娘子，隔着好些亲兵，奴婢瞧不真切，但太子殿下穿着一身青袍，骑着白马，瞧着和咱们家郎君差不多高呢！”
“那真是巧了，我记得四岁那回见着太子哥哥，他也是穿青袍呢。”
明婳双眼亮晶晶的，又自顾自念叨着：“哥哥身长近九尺，他和哥哥差不多高，哇，那也好高了！一白遮百丑，一高遮千丑，嘿嘿，他肯定不会丑了！”
一旁的明娓：“……”
完蛋了，这个小花痴又开始了。
送亲队伍又前行了一刻钟，最后稳稳当当停在肃王从前在长安的旧邸。
“两位娘子请下车。”
姐妹俩的贴身丫鬟各自站在轿辇两侧，明娓先下车，明婳随后钻了出来。
“姐姐，以后出门都要戴这个帷帽么？”
明婳扶着头顶的乌锥帷帽，还有些不大适应。
北庭靠近西域诸国，民风开放，女子出门很少戴这个。
“是，你老老实实戴着，别乱动。”
明娓缓步走到她身边：“这样大的太阳，戴这个正好遮阳，免得晒伤了。”
明婳抿了抿唇：“好吧。”
边扶正帷帽往前走，边好奇地朝前望去。
只见层层甲兵的最前头，站着两道轩然霞举的颀长身影。
那着玄袍的，是自家长兄，谢明霁。
至于他身侧那道清雅的苍青色身影，想来便是她未来的夫君，那位贤名在外的太子殿下，裴琏。
可惜是背对着，隔着朦胧的雾白轻纱，她只看到他挺拔笔直的背影，瞧不见正脸。
明婳实在好奇他的模样，脚步也不禁加快。
“诶呀，二娘子您小心……”
一声小小惊呼响起，丫鬟们赶紧去扶。
这边的动静，自也引得前头两位年轻郎君的回眸。
只见不远处的轿辇旁，仆妇婢子们环绕着两位身姿窈窕的锦衣小娘子。
二人身形相仿，一个着烟粉裙衫，一个着淡紫裙衫，皆戴着帷帽，瞧不清模样。
但就第一印象而言，那烟粉裙衫的未免娇弱，走个路都能绊到，实在有失端庄。
只是不知，这个是姐姐，还是妹妹？
太子负手而立，黑眸轻眯。
一旁的肃王世子谢明霁见状，讪讪道：“叫殿下见笑了，二妹妹估计是坐太久的车，一时腿麻才不慎绊倒。”
太子眸色微暗：“粉裙的是二娘子？”
“对，着粉裙的是我二妹妹，明婳。旁边着紫裙的是大妹妹，明娓。”
看着面前青袍如玉的矜贵郎君，谢明霁憨厚笑了下：“殿下幼年见过我两个妹妹的，只是时隔多年，如今都长大了，变了模样，怕是也认不出了。”
太子扯了下唇角，不置可否。
谢明霁察言观色，暗暗骂了句婳婳笨蛋，连忙抬手：“殿下，里边请。”
太子淡淡“嗯”了声，视线从那脂粉堆里挪开，转身跨进王府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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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五月廿六，蝉鸣夏至，烈日炎炎，长安城内却是人潮拥挤，沸反盈天。
“哎哟，莫要挤，送亲队伍还没进来呢，挤个啥！”
“都说了莫要挤，哪个瓜怂把老子的鞋踩了！”
“阿爹举高高，我要看新娘子！”
百姓们乌泱泱地挤在朱雀大街两侧，或拖家带口，或踮脚探头，或吐着瓜子皮闲唠嗑。
“听说肃王世子亲自送亲，那对双生姐妹花也一起来了呢。”
“早就听闻肃王家那对女儿，生得跟观音座下玉女般冰雪伶俐，也不知待会儿能不能瞧见？”
“好歹是世家贵女，那幺女还是未来的太子妃，岂会抛头露面，让咱们瞧见？”
“说的也是，不过既然是选太子妃，为何陛下放着嫡长女不定，反而定下了幺女？”
“这谁知道，没准是幺女容色更甚，品行更好？”
“有道理，毕竟是给太子娶妻，日后可是要母仪天下的，自然要挑最好的那个。”
“快看，送亲队伍进城了！”
话音方落，伴随着一阵庄严肃穆的礼乐，飘着“肃”字的蓝底云纹旗迎风猎猎，一队身着银甲的兵将骑马而入，往后便是两顶高大华丽的轿辇，以及长长的仿佛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嫁妆箱笼。
百姓们见状，瞠目结舌：“都说嫁妆是娘家给出嫁女的底气，太子妃不愧是肃王爱女，这排场，这嫁妆，便是皇帝嫁女，也不过如此吧。”
“嘘！这种话你也敢说，不要命了！”
谁不知道谢氏一族盘踞北庭、陇西，拥兵百万，威名赫赫，有功高盖主之嫌，乃是皇帝的一块心病。
不然皇帝怎会放着长安这么多如花似玉的贵女不挑，非得在那偏僻苦寒的北庭，选了个连模样、品行都不知的小娘子做太子妃。
还不是想以秦晋之好，安抚谢氏，免得肃王拥兵自重，生出不臣之心。
此乃帝王制衡之术。
百姓们知晓，肃王世子和肃王长女也知晓，而华丽轿辇中，准太子妃谢明婳正把小脸贴在冰鉴旁，娇美眉眼间满是幽怨：“阿姐，长安怎么这么热啊，我都要热化了……”
“现下才五月，听说六七月更热。”
“啊？这么热，还要不要人活了！”
“你当哪都像咱们北庭，那么凉快么？”
端坐一旁的肃王长女谢明娓，看着自家妹妹牢牢抱着冰鉴，仿佛一块即将融化的糯米年糕般，柳眉轻蹙，试图把她扒拉下来：“马上要当太子妃的人了，怎还像个小孩，快些坐好。”
明婳眨眨眼，可怜兮兮，“反正这里又没有外人，阿姐就让我再歪会儿嘛。”
眼见妹妹一张白生生的俏脸热得泛起绯红，明娓也有些不忍心，“算了。”
她拿起帕子，边替妹妹擦着额头细汗，边低低叹气：“唉，你这个样子，实在叫我不放心，不然……不然这桩婚事，还是我来吧？”
若换做旁人家姊妹，说这话未免会心生芥蒂。
可明娓明婳乃一母同胞的双生姐妹，世上再没有比她们俩更为亲密。
现下听到姐姐要替嫁，明婳也只是懒洋洋往冰鉴上蹭了蹭：“阿姐你别担心了，我可以的。再说了，皇家娶媳是大事，又不是儿时过家家，哪能说换人就换人。”
明娓自然也明白这个理。
只是看着妹妹天真懵懂的模样，忽然有些愧疚。
双生子心连心，明婳握住明娓的手，弯眸一笑：“真的没事呀，我又不是笨蛋，不会被人欺负的。而且阿姐不像我，你那么聪慧，又有那么多事等着去做，我还盼着你赚很多很多银钱，给我买吃不完的樱桃饆饠呢！”
八个月前，姐妹俩刚及笄，就收到了长安送来的贺礼，以及一封赐婚圣旨。
皇帝圣旨里只说要选谢氏女为太子妃，并未指定是姐姐还是妹妹。
于是当天夜里，肃王一家五口围着圣旨，商量起来。
肃王黑着脸：“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陛下还惦记着咱们家女儿。”
肃王妃蹙着眉：“他和皇后不是生了个公主嘛，都是有女儿的人，他不忍心让自己女儿远嫁，如何就舍得让别人家的女儿远嫁呢。”
肃王叹气：“如今圣旨已下，说这些也没用，你看娓娓和婳婳，选哪个嫁过去？”
肃王妃抹着泪，哽咽：“长安本就是个是非之地，皇宫更是吃人不吐骨头，咱们娓娓和婳婳，我哪个都舍不得！”
肃王知道妻子一片柔软慈母心，安抚一二，将视线转向面前亭亭玉立的女儿们，“你们怎么想的？”
明娓毫不犹豫：“我不嫁，我明年开春还约了商队一同去波斯和大食呢。”
明婳咬着唇，支支吾吾：“我……我……”
她看了看爹爹娘亲，又看了看哥哥姐姐，全家好像就属她最清闲了。
姐姐是个算学天才，两年前就表现出惊人的经商天赋，一心效仿祖上那位有“大渊第一女商”之称的祖奶奶，立志及笄后便去西域闯荡。
爹爹和娘亲也不拦她，由着她去。
而自己呢，从小到大贪图享乐，唯一特长是丹青。
她理想中的生活，也是吃喝玩乐、看戏作画，待到及笄，觅个好郎君，从此赌书泼茶、琴瑟和鸣，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像爹爹娘亲那样。
及笄之前，就有不少夫人上门提亲，她也暗中物色了好几个儿郎——
都是北庭当地的官宦子弟。
譬如赵副都护家的小儿子，白白净净，斯斯文文，会给她写情诗。
譬如刘老将军家的小孙子，虽说黑了些，但会给她雕小蝴蝶、小兔子，一看到她就黑脸通红。
再譬如周长史家的次子……
明婳从未想过远嫁，她就想在北庭待一辈子，身边都是她的至亲至爱和熟悉的环境。
而这一切，都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圣旨打破。
姐姐有远志，哥哥是男人不能当太子妃，那……不就只剩下自己了么。
搭在膝头的细白手指攥紧，明婳深吸一口气，抬起小脸：“那就……我嫁吧。”
反正当太子妃，应当也可以吃喝玩乐，看戏作画？
小女儿愿意远嫁，肃王夫妇既动容又难受。
明娓当时也很触动，转念想到自己的志向，便压下了那份触动。
如今进了这长安城，看着妹妹一派天真的小脸，那份压着的愧疚又冒了头。
“婳婳，你会不会怪姐姐自私？”明娓问。
“不会呀，姐姐你有自己的人生与抱负，怎么叫自私？至于我……”
明婳从冰鉴旁直起腰，娇嫩脸颊还印着冰鉴雕花的红痕，她抬手揉了揉：“嫁谁不是嫁，何况太子哥哥长得那么好看，身份又尊贵，我嫁给他……唔，也不算吃亏！”
明娓哑然失笑，点了下妹妹的额头：“你都没见到太子，怎么知道他好看。”
“见过的呀。”
明婳眨眨眼：“我们四岁随爹爹阿娘来长安，就见过太子哥哥了。”
明娓啧了声：“谁还记得四岁的事啊。”
“我记得。”
明婳托着雪白的腮帮，眉眼弯弯：“太子哥哥可好看了，穿着件锦缎袍子，脖子上还挂了条长命锁，头上戴着金冠，像画里的小仙童似的。”
明娓倒没想到自家妹妹连四岁的记忆都这么清楚，不过：“儿时好看，长大不一定好看，我劝你还是别抱太大期望，免得见到了失望。”
听到这话，明婳有些忐忑了。
万一太子哥哥真的长歪了……
不会不会，底子在那，便是再歪也不至于丑吧。
她暗暗宽慰自己，不多时，仪仗队伍停下。
“到了吗？”
明婳想去掀帘子，被明娓拍了下：“别乱看，阿娘说长安规矩多，高门贵女万不可抛头露面，不然就是失礼。”
明婳悻悻地收回手，“噢。”
明娓清了清嗓子，问着轿外：“怎么停下了？”
轿外传来丫鬟难掩兴奋的声音：“回大娘子、二娘子，好像是太子殿下亲自来迎了！”
轿辇内的姐妹俩面面相觑。
一个惊愕，一个惊愕且兴奋。
“采雁，你可看到太子殿下生得什么模样？俊不俊俏？可有我哥哥好看？”
明婳倾着身子，若不是碍于礼数，都想自个儿掀帘去看。
采雁的声音隔帘传来：“二娘子，隔着好些亲兵，奴婢瞧不真切，但太子殿下穿着一身青袍，骑着白马，瞧着和咱们家郎君差不多高呢！”
“那真是巧了，我记得四岁那回见着太子哥哥，他也是穿青袍呢。”
明婳双眼亮晶晶的，又自顾自念叨着：“哥哥身长近九尺，他和哥哥差不多高，哇，那也好高了！一白遮百丑，一高遮千丑，嘿嘿，他肯定不会丑了！”
一旁的明娓：“……”
完蛋了，这个小花痴又开始了。
送亲队伍又前行了一刻钟，最后稳稳当当停在肃王从前在长安的旧邸。
“两位娘子请下车。”
姐妹俩的贴身丫鬟各自站在轿辇两侧，明娓先下车，明婳随后钻了出来。
“姐姐，以后出门都要戴这个帷帽么？”
明婳扶着头顶的乌锥帷帽，还有些不大适应。
北庭靠近西域诸国，民风开放，女子出门很少戴这个。
“是，你老老实实戴着，别乱动。”
明娓缓步走到她身边：“这样大的太阳，戴这个正好遮阳，免得晒伤了。”
明婳抿了抿唇：“好吧。”
边扶正帷帽往前走，边好奇地朝前望去。
只见层层甲兵的最前头，站着两道轩然霞举的颀长身影。
那着玄袍的，是自家长兄，谢明霁。
至于他身侧那道清雅的苍青色身影，想来便是她未来的夫君，那位贤名在外的太子殿下，裴琏。
可惜是背对着，隔着朦胧的雾白轻纱，她只看到他挺拔笔直的背影，瞧不见正脸。
明婳实在好奇他的模样，脚步也不禁加快。
“诶呀，二娘子您小心……”
一声小小惊呼响起，丫鬟们赶紧去扶。
这边的动静，自也引得前头两位年轻郎君的回眸。
只见不远处的轿辇旁，仆妇婢子们环绕着两位身姿窈窕的锦衣小娘子。
二人身形相仿，一个着烟粉裙衫，一个着淡紫裙衫，皆戴着帷帽，瞧不清模样。
但就第一印象而言，那烟粉裙衫的未免娇弱，走个路都能绊到，实在有失端庄。
只是不知，这个是姐姐，还是妹妹？
太子负手而立，黑眸轻眯。
一旁的肃王世子谢明霁见状，讪讪道：“叫殿下见笑了，二妹妹估计是坐太久的车，一时腿麻才不慎绊倒。”
太子眸色微暗：“粉裙的是二娘子？”
“对，着粉裙的是我二妹妹，明婳。旁边着紫裙的是大妹妹，明娓。”
看着面前青袍如玉的矜贵郎君，谢明霁憨厚笑了下：“殿下幼年见过我两个妹妹的，只是时隔多年，如今都长大了，变了模样，怕是也认不出了。”
太子扯了下唇角，不置可否。
谢明霁察言观色，暗暗骂了句婳婳笨蛋，连忙抬手：“殿下，里边请。”
太子淡淡“嗯”了声，视线从那脂粉堆里挪开，转身跨进王府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