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好雅兴。”她的莫名笑意在那张白嫩的脸上甚显突兀,全然没有看南溟时的那种含情脉脉,一汪春水。

    本就是爬行动物,也没有什么好丢脸的,她自然的站起,想着潦清虽是半条鱼,但好歹是个公主,于是便很恭敬的问候:“公主的伤痊愈了?”

    “是呢,只是远没有你恢复的好。”

    话里有话,不过她想表达什么呢?朝曦思了思:“这便是放养的好处了,哈哈。”

    “师兄的白莲乃是圣物,莫说你这点伤,便是三魂失了两魂,七魄去了六魄,也能起死回生,与你那粗野习性有什么关系。”

    呃…白莲,原来是在为这个生气。“可珊瑚礁也很不错啊,红彤彤的,搁凡界它可是稀世珍宝,能值好些钱。”

    “……”

    素来对牛弹琴,生气的总是弹琴那个。

    “你本是女身,为何扮做男子?莫不是蓄意混到师兄身边,企图勾引他?”

    “勾引?我真的没有勾引殿下,睡到他的床上纯是巧合。”

    “你!”方才还铁青的脸忽然涨的通红。

    朝曦意识到自己又一次给自己挖了个坑,深感说话不经过大脑是一种,多么痛的领悟。

    “我说错了,是莲花床,不是床。”

    “有什么区别,妖精生来淫-贱,勾引男人,更是天生的本事。”

    耳中传来第三人声音,这咬牙切齿的一席话让朝曦费解,自己在南海待了并没几日,何时结了这么多怨?转眼看去,却又是个眼熟的。

    “嫂嫂?”

    正颜厉色的凝歌,被这声称呼一恍,竟恍出几分心虚来,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摔倒,幸好有个潦清扶了她一把,本不该这般互帮互助的两个人,这一刻好似王八看绿豆,越看越顺眼。朝曦透过她们的眼神,隐约看到结盟的意味,而身为她们共同的敌人,处境实在堪忧。

    “你这蛇妖浑说些什么?”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凝歌咬定说道。

    举头三尺有神明,那日南溟红口白牙所说,她竟然不认?朝曦无奈的叹了叹,终于明白了凡界那句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姐姐这下见识了此妖的厉害吧?一张嘴唬的师兄任她摆布,还准她用净世白莲养伤,姐姐知道那可是混沌青莲所化,如今是南海圣物,怎能容她一介妖精所用,定是她用妖术蛊惑了师兄,才叫师兄这般没了原则,失了分寸!”

    潦清脸色不忿,口齿利落句句戳中要害,滔滔一席话便将蛊惑南溟这顶罪恶的帽子扣在了她的头上,有理又有据。

    “所以呢?”

    “姐姐身为南海丞相之女,有辅主之责,自然也该替师兄肃清左右,以免声誉为其所累。”

    凝歌听进耳里,默默思索在心里,作为臣下,越阶插手南溟的事,妥否。不过那潦清诚然是个会说的,她总能像掐住蛇的七寸一般,抓住人的心理。

    “神君同海后在天界不知此事,待日后回来,知道姐姐如此深明大义,定会另眼相看。”

    凝歌眼中的迟疑换作坚定,转又燃起一簇靛蓝火苗,只见她身后长发飘动,粉色的衣袖下幻出数只飞刀……

    朝曦洞察到了杀机,不由得退了几步:“潦清公主,我们何仇何怨?”

    潦清只笑不语,借刀杀人的人自然很得意。

    她的迟钝仅是对于神际关系,从来杀机在前,那不甚聪敏的脑袋便能立刻智慧起来,死亡令一个人恐惧,也能令一个人颖悟,这叫求生欲。

    凝歌的飞刀飒飒袭来,她左闪右避,躲的略微吃力,而反身看那飞刀擦过园中的水藻,花草,一一燃起靛蓝色火焰,迅速消毙于园中。

    天地之火为阳火,江海之火为阴火,九幽之火为冥火,最近真是跟火杠上了。

    “你以为你能躲得了吗?”

    “就算是精灵妖怪,你们便可以随意杀伐么?”

    “你没听过,斩妖除魔,乃是匡扶正义?”

    凝歌的十指缝隙再又幻出飞刀,朝曦左右环视,潦清与凝歌的侍女分别在侧阻拦,竟是无处可逃,看着几人的得意神色,她的心头忽而窜出一簇烈火,凭什么精灵妖怪低人一等,又凭什么神仙就可以为所欲为?

    原则上来讲,妖精在神仙面前只有乞首求饶的资格,可不知何时起,她再不想似从前那般老实巴交,任人欺负,哪怕对方是神仙……虽然没有强大的修为傍身,但若反杀,未必不能。

    双瞳倾如墨染,亦如黑水在河心卷出旋涡,阴翳诡谲,她左手挽出一把青色水晶弓,右手幻出一支碧绿流水箭,在两双轻蔑的笑容下对准了凝歌,对准了她那充盈旺盛的命门,天灵。

    道行低微的让人察觉不到,凝歌和潦清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任由那支箭飞离弓弦,疾光电影一般射向目标,箭风里隐藏着凌厉杀气,待逼近眼前时凝歌才有所察觉,恐慌之间竟只能连连后退做为抵御,幸而那箭矢被一只锦袖握住,这才停顿于她眼前毫厘处。

    “殿下……”凝歌偎到他身边,神情委屈极了。

    南溟忽然回来,并只手替凝歌挡下这一箭,却了法力的长箭被他紧紧攥在身后,那张冰山面孔也在这一刻迎来了霜降。

    “师兄回来的正是时候,不然凝歌姐姐就要为这蛇妖所害了。”

    凝歌对潦清所说认可不已,频频点头,而朝曦看着二人的一唱一和同南溟那张神情不甚和悦的脸,不由一怔:“她们在扭曲事实……”

    眼前情形很不利于自己,可他会不会相信自己呢?朝曦实在没什么把握。

    “事实是什么?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南溟反将长箭拿近面前,眉头不禁蹙起。

    "我就知道,师兄你不会真的被这蛇妖蛊惑……"

    “这蛇妖在殿下宫中鬼鬼祟祟,我与潦清担心她图谋不轨,便仔细盘问她,只是没问几句,她便做贼心虚,出了杀招。若非殿下及时回来,凝歌恐怕………”说着,又是一通呜呜咽咽。

    这海里的生物,当真是难缠啊,朝曦看了看凝歌,又看了看潦清,无奈一笑。

    “你们俩恐怕会错意了。”

    “什么?”

    凝歌停下哭泣,与潦清一道望着南溟。

    他将水箭溶于掌心,背手而立道:“我这小客人,虽痴笨了些,但生性良善本分老实,万不会生歹心行恶举,而你们这许多人,跑到我的园子里栽赃诬陷杀人害命,事迹败露还反咬一口,可谓刁钻奸邪。”

    “殿下……”

    “师兄,凝歌姐姐并没有……”

    “不必说了,趁我不与你等计较,立刻消失,否则我便将此事拿出来公断,届时莫悔。”

    两人脸色登时暗沉下来,凝歌羞愤转身就走。

    “潦清,你很会看热闹。”同窗多年,他当然了解她的秉性,潦清听了脸色一变,无话可说。

    一众人窸窸窣窣的离开,南溟长袖浅扫,眨眼间花园里的杂乱恢复如常,神色也同往日没什么分别:“九黎魔境都已经经历过,想来不会将这些放在心上。”

    她呆懦的愣着,半天才从南溟的无理由信任中反应过来:“殿下你真是太够意思了,不枉咱们兄弟一场,只是你方才夸的是我吗?我哪有殿下说的,那般优秀?”

    南溟眉头一跳,不解道:“善良老实不大跟优秀扯的上什么关系吧?还有,你乃女儿之身,怎么能同我称作兄弟?”

    她想了想,前半句觉得认可,后半句却有些异议:“凡界有说异性兄弟,大约就是说两个不同性别的人也可以做兄弟吧。”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南溟实在不知该将这错杂的情绪放置何处:“异姓兄弟,是说两个不同姓氏的人,而不是两个不同性别的人。”

    “……”

    “你总能引我跑题,以后尽量莫与这二人有所交集,今日若不是我及时回来,你怕要酿成大祸了。”

    大祸,她回想了将才的过程,虽觉有些浑沌恍惚,但那不能自控的心绪,引导自己险些将凝歌杀了,此刻反应过来不觉心头一颤。

    “我若真将她杀了,会怎么样?”

    南溟的脸色霎时晦暗下来,连同声调也渐渐沉郁:“她虽仙阶不高,但她是鳌氏一族,故鳌氏不会恕你,再来,她父亲为我龙宫丞相南海也不会饶你,届时恐怕要在潜渊的裂魂谷里断魂殒命了。”

    “怎会,怎会,我一介小小蛇妖,如何能杀的了凝歌仙子?方才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哈哈,哈哈……”

    溶了那水箭的右手背在身后,它的主人轻挑嘴角附以一笑,未在多言。

    “我尚有些公务未处理,你去同见机玩吧。”他转身就要去兄长南原宫中,忽然想起来什么便又说:“哦,你若觉得见机为人无趣,便去寻知命也可,就说我吩咐的,手头一切往后放一放。”

    “哦……”

    过去那个神经大条的混账孩子,如今竟变得这样体贴感人,况又长成如此一副天人面孔,上苍真是格外优待于他,难怪那俩个穷尽心思想要与他在一起,只是不知这朵鲜花,最终要插在哪家的牛粪上。

    一个男子,想要从根本上掳获一个或数个女子的芳心,必须要有一副相对能看的面貌同一颗九曲十八弯的玲珑心肠……如果后者不足,前者犹胜有余倒也无妨,只被叫做空有美貌罢了,但若前者乏力不得天助,后者再优胜众生,终也无用,且性质大为不同,通常世人将此类人士唤作,采花贼、登徒子、臭流氓,丑人多作怪诸如此类。

    第九则:可见一个人的相貌,是多么的重要。载于南海龙宫九月初九,菜……她提笔将菜字涂了涂,又工整的写好了新名字朝曦二字,方将这本撩妹手札卷了起来,缩于无形。

    “你没事吧?”

    见机的脸色泛上一层淡薄绯色,看着她不明就以的样子,迅速侧过身去。“朝曦姑娘受了惊吓,还是快快回去休息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却有着不同于平时的语调,转头一看还真是见机,只是他神情不同于往常,向来肃冷的他竟显出几分人情味来了。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

    “没事啊。”她转了转,以做证明:“好着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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