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这个二皇子,还真不是个凡人啊”

    周照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不声不息做了这么多,却让人抓不到一丝把柄。”

    周绾似乎也明白了过来,看着谢词新愈发地沉默,她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他又何尝容易呢?”

    自小生长在黑暗里的人,就算经历了再多的光,仍然洗不尽心中的阴影。

    ——

    “主子,已经处理干净了”

    谢词谙看着眼前的一盘残棋,突然大笑出声,蹲下身子,一把扯过早已面目全非的从痕,逼近他的脸,话语间气息都悉数落在他脸上,“谢词新还真是不争气啊,那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呢?”

    “瞧瞧你现在,像极了谢词新才从难民堆里把你救出来的样子。”他突然挑了下眉,眼里是遏制不住的兴奋,“你说,我要是杀了你,谢词新会不会后悔把你交给了我?”

    说完,他起身,拍了拍染上了一滴血痕的双手,“可惜啊,我不会杀了你。死,太过容易了。”

    “啧”

    任凭他自言自语,从痕却没有半分回应。

    “啊,忘了,你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正好,会咬人的狗不叫,从今往后,我可要好好对你。”

    谢词谙看着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心底只有报复般的痛快,他大笑间往室内走去,不知触碰了哪个机关,竟打开了一道暗门。

    谢词谙迎着黑,脚步没有半分虚浮。

    这是一道设计极为精巧的暗室,面积不大,却物品周全。中间立着几根柱子,围成一圈,赫然是一个监狱的模样。这四周全陷入了黑暗,只有正中隐约透出几分光亮。

    “谢词粟啊谢词粟,没想到你就在牢记,都还能帮我。”

    谢词谙停下了脚步,看着狱中之人。

    像是长时间未听见声音,那人反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蓦地坐直了身体,瞪着一双眼睛,却只看见了一片黑暗,他拖着沉重的枷锁,四处走寻,但除了加重脚底的伤口外,没有任何作用。

    谢词谙看着他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压低了眸子,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拿出熟悉的面具,一步一步走到了光下。

    “呜呜呜——”

    谢词粟宛如看见了救星,情绪激动地伸出双手,试图抓住眼前人。

    谢词谙就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宛如看一个跳梁小丑般看着他,“我怎么会是来救你的呢?我是来要你命的。”

    “你果然还是这么单纯”谢词谙说这摇了摇头,而后又觉得没意思般,扯下了面具。

    他的脸缓缓露出,谢词粟看清之后便声嘶力竭般长大了嘴,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谢词谙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良久,待谢词粟终于精疲力竭放弃了挣扎,他才转身向黑暗走去,像是带走了一切过往般,没有任何犹豫。

    ——

    半年前,谢词谙尚在京城。

    他听闻谢词粟虽分封在外,但不改本性,新寻了个高加美人,独获专宠。但那个女子却带着目的,传递了不少信息,暗自挑拨了谢词粟与圣上的关系,也拉近了谢词谙与高加的距离。

    谢词粟是个没脑子的,三两下试探之间便交代了个彻底。

    后来这事儿传到了京中,皇上下令斩杀了美人,此事更加引得谢词粟不满。幸好他理智尚在,没有贸然答应高加的条件,甚至隐隐拉开了距离。但自那之后,抢占民女,无恶不作。

    至于后面是如何勾结的呢?

    谢词谙以为自己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他把谢词粟可能勾结高加的消息呈上,圣上当即变了脸色,对谢词粟虽疼爱,但终究有限度,当即要查封谢词粟的宅邸,幽禁于封地,派谢词谙前往宣旨。

    谢词谙在查封时却意外发现了徐向荣与谢词粟往来账本,里面大大小小记录着这几年胡庸是如何从徐向荣那得的钱,徐向荣又是如何从小商小贩到了江南首富,赵印又是如何从九品小官到了如今的五品知州。

    “赵印,胡庸。”

    谢词新轻抚账本,不禁笑到,“谢词粟啊谢词粟,没想到你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胡庸表面不涉党争,却没成想,徐向荣早已是谢词粟那边的人了,既然得了利,胡庸明里暗里还是少不了对谢词新帮衬些许。

    这么想着,请旨立谢词粟为太子之人,大约都是胡庸党派之下了。

    赵印虽只是一个小官,但耐不住他有一个貌美的妹妹,被徐向荣收入房中,更是凭着一身本事,愣是让徐向荣为她休了原配。此后,两人更是亲密,在江南为胡庸做了不少事,哪怕谢词粟分封至此,也没为钱财所苦半步。

    周国公与胡庸政见不合颇多,而黄缇作为周国公心腹,自然对胡庸满是怨言。

    由他呈上,要彻查此事,皇帝会信几分,谢词谙不敢赌,更何况此招过于耗费时间,就怕夜长梦多。

    先不说他们一行人是否留有后手,仅仅是圣上,便已让谢词谙犹豫。

    皇上最不喜党政,如果贸然把证据放在他面前,大概率会被判为党争,而这账本,就发挥不了它本该的作用。

    而谢词粟,不过是借着黄缇与胡庸的关系,把消息漏了一点出去,想借黄缇之手,加快进程而已。

    黄缇最为莽撞,向来是咬住不放之人。

    不出谢词谙所料,趁着南下平乱,他去了趟江南,定要拿出确凿证据,定胡庸的罪。

    结果谁知道,徐向荣居然死了,黄缇也收到鞭笞,一气之下告老还乡了,这一条线便彻底断了。

    经此一事,胡庸想是知道了什么,渐渐断了联系。就在谢词谙以为此良机就要错过之时,胡萧焱出现了。

    两人达成约定,只为共同目的,不问过程。

    所以谢词谙也不知道胡萧焱是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能让谢词粟那个傻子彻底起了叛乱之心,并且还让胡庸再次搅了进来。

    但胡庸最后一人担下了所有罪责,谢词粟还好好地活着,这是谢词谙不想看见的。

    但他彼时只能静观其变,还好谢現不够看重他,让他主审赵印一事,但赵印居然也死了。

    谢词谙合上账本,桩桩件件,谋算了这么久,也该做个了断了。

    “黄将军,下辈子一定要看清,别再认识一个叫谢词谙的人了。”说要,他自嘲地笑了笑,转身看向棋局,执子,落定,

    “周绾。”

    他看着那一步白子,轻念出声。

    ——

    谢词新回来的远比想象得快。

    他带着折子,片刻不停地去了勤政点,从白天到黑夜,无人知晓他们说了什么,但谢词新从里面出来之时,心里满是荒凉。

    “谢临舟”

    周绾站在月光下,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谢词新快步迎了上去,须臾之间,周绾就被纳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周绾感受他的心跳,语气佯装轻松,“谢临舟,你抱我干嘛?”

    “又不是没抱过”谢词新的声音从头上传来,说完又揉了下她的头发,“傻不傻,在这儿等了好久了吧”

    周绾整理了被弄乱的辫子,快速反应过来,“好你个谢词新,你果然记得”

    “额”

    谢词新自觉说错话,连忙道歉。

    “别碰我,你个坏人”

    “姑奶奶,我错了”

    “…”

    “姑奶奶,你说句话呀”

    “…”

    总管大人站在殿门前,听着越来越远的轻哄声,不仅失笑,“这俩冤家哦。”

    又看了看那着实般配的身影,“也好,这皇宫,许久没有过喜事了。”

    “师傅,您在说什么?”徒弟没听懂他的话。

    “我说,明天是个好天气。”

    “傻子”

    ——

    皇帝圣谕

    三皇子谢词粟,妄为皇子,有失品行,所做之恶众多,数罪并罚,赐死刑,择日行刑。

    谢词新说苏妃在听见圣旨后便倒了床,整个人算是废了。

    “我不管别人,我只管你”周绾的眼里满是认真,“谢临舟,我知道你心里难受”

    “周依依,我从未想过我会成为这个侩子手”

    “谢临舟,人都是会变的。”

    哪怕谢词新心不在朝堂,但他作为皇子,仍有自己所应承担的责任。

    “天子口谕。

    黄缇将军离世,朕悲痛万分。今我朝出类拔萃之将少有,身居高位者更为稀少。故特此征兵,欲求武功出众之人,为国所用,护一方安宁。”

    公公读完最后一句,递给旁人贴在墙上,说到,“您诸位可得把握好,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人群中,有一女子身姿十分出众,她仰起脸,一寸不让地看着那白纸黑字,黑眸亮了亮,那是一股势在必得的自信。

    正当她要上前时,褚凌欢却不知从何处跑了出来,“写上我的名字。”

    “这”

    登记的公公面露难色,“姑娘,这我朝哪有女子从军的先例啊?”

    “没有?那现在不就有了?”褚凌欢说着一把夺过他的笔,熟练地加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这这”

    公公涨红了脸,却又无可奈何。

    褚凌欢写完,一眼就看见那个熟练的面容,她越过人群,看着她,“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周绾”

    “我叫周绾”

    周绾一字一句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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