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这个小故事在本篇小说还未成型时就有了,当时是奔着《陆小凤与花满楼》的同人文写的,还是放在这里,给各位看官瞧个乐呵。

    那条无声流淌的忘川河,那片绵延的赤红花海,那个古怪又有趣的鬼,成了孟若渔最喜欢去的消遣之处。

    孟若渔无事便跑过去和陆汀斗嘴,这成了她在冥界的唯一乐趣。

    孟若渔掀起裙摆席地而坐,坐在忘川河畔,坐在那片火红的花海里。她欢快地脱下鞋袜,露出赤裸光洁的脚丫,浸没在沉默的、变幻莫测的河水里。

    忘川河水让人辨不清颜色,有时是幽幽的蓝,有时是深深的绿,有时又是云朵的白,在毫无外力的作用下独自流淌翻涌。小小的涟漪推动着孟若渔的脚丫,一层层波浪爬上她的脚背,泛着莹莹的光攀上她的小腿,好似十分欢喜她的触碰。一时间,她的脚像是泊在岸旁的船,在水里摇摇晃晃。

    这一幕令陆汀很是吃惊,他一言不发,紧锁眉头注视着欢乐戏水的少女,唇齿开合最终还是沉默。

    离忘川河如此近,孟若渔才窥探到这片河流的秘密。

    河底映着人间繁华,俗世万千。

    这是一面折射着尘世的、涌动的镜子。

    孟若渔痴痴地看着,目光留恋着尘世的一寸土地、一方山水、一片川流不息的人群。

    孟若渔用手掌舀起一捧河水,就像是舀起一掬俗世人间,随后又于指缝间滴答流逝。

    陆汀缄默地站在孟若渔身边,目光探向虚无,好似想着记忆里悠远的往事。

    这几日陆汀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体内的法力总是不受控制,四窜地溢出来。他在河底沉睡的时间越来越久,如今就是这样站着对他来说已十分吃力。他努力维持着正常。

    但头脑滚烫,如翻涌的岩浆在炙烤。一幕幕景象在他脑海里闪现,错乱,扭曲。

    是什么?闪现的一幕幕是什么?记忆里那个模糊的身影是谁?

    不知道,想不起来。

    他晃了晃脑袋,极力压抑着,嗓音沙哑地开口,“小丫头,今日我不能陪你许久了,回去吧。”

    孟若渔从沉思里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陆汀的异常被他掩饰地很好,并未被孟若渔察觉。

    孟若渔走后,陆汀又一次沉入了忘川河,只是今晚的河床,翻滚的异常激烈,撞击出一个个扭曲的漩涡。

    入夜,孟若渔正沉沉睡着,忽然殿外不绝的骚动声惊醒了她。

    她披上外衣,来到殿外,拦住一个慌忙奔走的小鬼,“发生什么了?”

    “忘川河有异象,已惊动了冥王大人!”小鬼哆哆嗦嗦,说完一溜烟便不见踪影。

    孟若渔脸色微变,抿唇蹙眉,急急向忘川河畔跑过去。

    来到此处,只见百鬼列阵,阎修手执长戟,悬空立于河水之上,他的玄色长袍在疾风中猎猎作响。

    阎修(就是阎罗君)的脚下正是一个深不见底、奔腾激涌的巨大漩涡,将河畔的泥土以及花海都卷进其中,吞吐着废墟残骸。

    孟若渔被拦在士兵之外,遥遥望着。

    她看见阎修向她望过来,“站在那处,别动。”阎修低沉的声音传来。

    孟若渔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此时的场景她无能为力,只能听从阎修的,不添乱子。

    四周风云翻涌,河水激荡,嘈杂熙攘。

    混乱中,孟若渔清清楚楚地听到一个声音——陆汀的呼喊声,一遍一遍在孟若渔耳畔回荡。

    忽而,周遭的一切归于平静了,只有那个呼唤声振聋发聩。

    “我忘记了,我忘记了……他是谁……他是谁?是谁!”凄厉泣血的呼唤声从忘川河涌起的漩涡中心升起,一圈圈波及向四周。

    周遭一片死寂,只余这一声声的呐喊。

    孟若渔短暂失聪一般,看着周围的鬼兵无声地行动,看着阎修唇齿无声地开合,指挥着鬼兵。

    接着,孟若渔又在无声中,看到阎修正聚力于他的战戟。锋利的铁刃上幽幽的鬼火霹雳,雷电闪烁,即将向着漩涡中心全力一击。

    一瞬间,孟若渔的双眼变了颜色,墨瞳被如鲜血般的赤红吞噬浸染。下一刻,她眼中的冥界忽成另一片天地。

    莹莹鬼火中,孟若渔看到漩涡中央,站着一个墨色的身影,孑然一身,正渐渐被黑暗的河水吞没、被怨灵缠绕,堕向无边深渊。

    那是,陆汀。

    他紧闭着双眼浸没在忘川河底,千千万万狰狞的怨灵纠缠着他。

    他痛苦地挣扎,在深渊里一遍遍呼唤,问着,“他是谁?我又为何在等他?!救我……救我,我还要见他!”

    “住手——”,下一瞬,孟若渔红着眼瞳,破开身前的鬼兵,直直奔向河中心的漩涡。

    河水突然如有了生命一般,为孟若渔开辟出一条水中之路,涌起的河水又为她保驾护航。

    阎修本打算将镇压在忘川河底作乱的怨灵一网打尽,令他们魂飞魄散,法力都已聚集在战戟之上,只待奋力一击。而河中那个奔跑的身影忽而拦住了他的动作。

    阎修沉默不语,紧锁着眉头注视着一反常态的孟若渔。

    孟若渔用尽全力奔跑在河床上,河水涌动,打湿她的墨发,浸染她的裙摆,淹没她的鞋履,她依旧拼命向着那个身影奔跑。一路上,她抖落许多水汽,复又凝成水珠,悬浮在半空中。

    似乎是感受到孟若渔的焦急,原本涌动的河水静止一般沉默下来。好似原本咆哮的野兽忽然蛰伏,听话地蜷缩起来。

    河水平静时,漩涡中心现出一个人影来,一重重黑色、狰狞、吐露着长舌的怨灵已将这个身影吞噬得只剩下一半脸颊和一只有些模糊透明、似浸了油的纸般的四肢。剩下的肢体都已融入黑色粘腻的鬼影中,僵硬腐烂。

    陆汀在消散了,他用尽数百年来积淀的法力,在忘川河掀起轩然大波,破开了河底对怨灵的封印。力量爆发四散,距离同化为怨灵只差一瞬。

    “陆汀——”孟若渔离他很近了。不知为何,赤瞳让孟若渔能够看到陆汀挣扎着的魂魄,她有些惶惶不安。

    随着孟若渔一步步靠近,怨灵一重重围上来,纠缠着她的四肢,啃噬着她的血肉,一时间孟若渔粉白的衣衫染上鲜红,宛如忘川河畔盛开的无名之花。

    “听雨,停下。”阎修看着颤颤巍巍前进的孟若渔,挥出一道剑光,为她清理身上附着的怨灵。“他已经堕为怨灵,莫要再靠近。”

    “可是,我听到陆汀在求救。”孟若渔回身对着立于上空的阎修微微轻笑,眉目盈着水光,只是那一双赤瞳格外妖冶。“没事,这个老鬼头是我的朋友。”水打湿的鬓发垂落在孟若渔的两颊,遮住了她两个深深的梨涡。

    看到孟若渔的赤瞳,阎修目光停滞了一瞬。

    “阎先生,没关系,我能唤醒陆汀。”孟若渔转过身去,只留下一个单薄的背影,“你再等一会。”

    孟若渔继续向陆汀走去,阎修没再阻止。他知道,他阻止不了,因为她一直是这般执拗,很久之前便是如此。

    阎修飞身落在孟若渔身旁,为她挥退缠上来的怨灵。

    恶鬼们见到威震冥界的冥王,瞬时变得畏首畏尾,瑟缩不前。空出了方寸安全之地,留在周围蠢蠢欲动。

    陆汀淹没在漆黑粘腻的鬼气里,浮于半空,宛如钉在刑架上即将赴死的囚徒。下一刻,便会被拖下万丈深渊、灰飞烟灭。

    “陆汀,醒醒,我是听雨。”孟若渔仰起头轻声唤着意识混沌的陆汀。

    忽然眼前的人有了一丝松动,继而睁开了紧闭的眼睑,眼白也变为墨色,眼睛漆黑一片,宛如不见底的深渊,空洞地望着孟若渔。

    “你看到了什么?‘他’是什么样的呢?”孟若渔企图唤醒他。

    “他已经在忘川河底沉寂了将近三百年,经受着往生的万鬼践踏,堕落的怨灵侵蚀。前尘早已尽忘。”阎修守在两人身旁,看着陆汀说道。

    “怎么会忘呢?”孟若渔抬手轻抚过陆汀的眼眸,“他在此处千万个日夜,不就是为等此一人吗?不会忘记,更不敢忘记。”

    “陆汀,他叫黎离。你等的‘他’叫黎离。”这是之前在接触陆汀时那些扭曲的碎片告诉孟若渔的唯一信息。

    虽然所有的景象都模糊不清,但她却听到了陆汀的记忆深处一遍遍呼唤的那个名字——黎离。

    话音刚落,陆汀的眼眸忽地睁大了,身躯开始震颤,积聚在体内的能量一瞬间爆发出来,冲散了裹挟、吞噬着他的漆黑黏腻、张牙舞爪的怨灵。

    原本,阎修下意识想要护着孟若渔离开,只是这突然爆发的力量并没有波及到他们两人,而是轻柔地将他们包裹起来。

    在陆汀力量迸发的一瞬间,孟若渔又看到了那双清明澄澈的眼睛,对视一瞬,她陷入了陆汀迷失的魂魄深处。

    陆汀向孟若渔敞开了自己的神识,允许她来窥探自己深藏百年的秘辛。

    那段在百年风雨摧残下逐渐模糊,即将被磨灭的过往。

    ……

    十里红妆,锣鼓闹天,高头大马,徐徐行在一条林间道上。山林僻静,不见行人,这只迎亲的队伍便显得格外扎眼。

    锣鼓、唢呐交响的奏乐回荡在空寂的山林间,引来阵阵回响。

    清风拂过,撩起花轿的纱帘,里面端坐的新娘若隐若现,殷红的嫁衣铺展在轿子里,盖头上的金丝流苏俏皮地摇曳着。庄重的嫁衣遮盖得严实,唯有那露出来的一双手,白若凝脂、柔若无骨,交错叠放在膝头。

    轿子摇曳行走在绵延山路。不一会儿,轿夫放下轿子,靠在一旁树下歇脚,仰头咕咚咕咚咽下几大口水,再打个响嗝。

    只一眨眼的功夫,一个黑影忽然闪进了轿子里,身手迅敏,无一人察觉。

    那个黑影进入轿中的下一瞬,立刻隔着盖头捂住新娘子的嘴巴,贴着新娘的耳根,轻轻说道,“姑娘,这一路有劫亲的淫贼,借姑娘花轿一用,我自保你无恙,多有得罪。”

    仔细一看,那黑影正是陆汀。

    话音刚落,陆汀正要一掌劈在女子颈后,女子忽地挡住了他的掌风,凌厉果决。身子却依旧端坐着,动也未动,大红盖头上的金色流苏穗子轻轻荡了荡。

    陆汀察觉到情况有异,眼前的新娘子并不简单,立刻出手强攻。

    两人拳脚相接,身手迅捷,难以辨清动作,引来轿子微晃。

    女子端坐着接连挡下他几招,陆汀见状不妙,再打下去只会惊动旁人,只好出声打探,“姑娘是何人?”

    女子沉默不语。

    “看姑娘也不像是和那淫贼一伙的,在下只是想摸清那帮人的底细,借这花轿一用,望姑娘见谅。”

    盖头遮挡下的女子轻轻点了点头,仍未出声应答。接着指了指软榻一角的一叠衣物,向陆汀示意。

    陆汀看了看女子,狐疑着走上前,伸手拿起那一叠衣物,抖开,当即脸色黑如锅底。下一瞬,转过头来,咬牙切齿,一副要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模样。

    那是一身丫鬟的衣服,束腰、裹胸一应俱全,这女子竟叫他穿上!

    “你让我穿上这衣服扮作你的丫鬟?”陆汀狰狞地一字一句问道。

    女子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理所当然的沉默让陆汀火冒三丈。陆汀登时想什么也不顾,怒扁眼前人三百回合,管他是男是女。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陆汀飞给女子一记眼刀,转过身去气鼓鼓地穿上那粉色的留仙裙。接着取下发簪,将头发披散下来。

    孟若渔在一旁看着女装的陆汀,捂嘴偷笑起来,现在的陆老鬼俨然一个俏丽的小丫鬟,未搽脂粉,更显清秀,难辨雌雄。

    陆汀眼含幽怨地在新娘身旁坐下,别扭地僵坐着。女子也并不言语,两个人皆是沉默,静静地守株待兔。

    轿夫休整结束,重新抬起花轿,只听得窗外一个轿夫小声嘟囔了一句,“嗨呀,这轿子怎么重了许多。”

    “老李,你可别想偷懒了,赶紧走!”打头的轿夫五大三粗、长着浓密的络腮胡,应道。

    没被发现。陆汀轻巧地抬起轿帘的一角,又再次放下。

    一行人又继续浩浩汤汤行走在静得诡异的山间道上。

    走了半刻钟,轿外骤然响起一阵躁动声。四周隆起的山坡之上涌下来六、七个蒙面的黑衣人。打头的是个独眼龙,一只眼没了瞳孔全是浊白,挥着大刀,咔嚓一声将抬着嫁妆的粗扁担当中劈断。出声吼着,“上!劫下新娘子!”

    一群人吆喝着冲上来,大肆砍杀,一时间轿外一片惨叫,鲜血四溅。轿夫们四处逃窜,有些成了刀下冤魂,有些趁乱逃过一劫。

    见此惨状,陆汀当即起身,打算救人。下一瞬,却被身边的女子拉住衣袖。

    女子摇了摇头,示意陆汀跟他出去。

    仍是一言不发,陆汀不禁怀疑女子可是个哑巴。接着,就势被女子拉下轿子。

    “啊——”女子突然发出一声粗粝的尖叫声,吸引了一伙劫匪的注意力。随后,拉着陆汀朝着东边跑去。

    劫匪眼看新娘子逃跑了,顾不上追杀其他人,便集结了对伍,朝着两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两个人都穿着广袖罗裙,行动减缓了许多,不一会就看见了从身后追上来的劫匪。

    女子戴着盖头,视野受阻,被脚下拖地的嫁衣绊了一跤,摔倒在长满杂草的山林间。

    下一瞬,两人便被身后的劫匪用刀架着脖子擒住,跪倒在地。

    “小娘们,跑得倒挺快!找死啊!”劫匪说着,伸出手臂挥出一巴掌,眼看着将要打在新娘盖头下的脸颊上。

    陆汀当即一个闪身,护在女子身前,一个巴掌招呼在他的脸颊上,力道很大。陆汀忍不住用舌头顶了顶火辣辣的伤处,心想着,还好自己是个男子,皮糙肉厚,女子如何能忍受这一巴掌。

    陆汀压抑着怒火,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能反抗、不能反抗,此次就是为了进入他们的老巢,定要忍耐,不可露了马脚。

    陆汀没有动作,只是一双犀利的鹰眸死死盯着眼前的劫匪。

    看着不知死活的陆汀,劫匪不依不饶,打算继续教训这落入虎口却不屈服的羔羊。

    另外一些劫匪也蠢蠢欲动,上前一把抓住了穿着大红嫁衣的女子,揭下了盖头。

    陆汀转身想要保护女子,惊鸿一瞥,一时失神。

    风过林梢,晌午的阳光透过层层枝叶,斑驳得散落在女子的身上,明明灭灭。霎时间,使这山川草木都失了色彩,做了陪衬。

    女子肤色苍白清透,一双圆润的杏眸,眼尾搽着一抹殷红微微上挑,透着不似女子的坚毅。眉如墨画,面白如玉,鼻梁英挺深邃,鼻头却浑圆可爱。墨发如云,却不像普通新娘束着精致的发髻,而是绸缎般铺展在脊背,长及柳腰。朱唇贝齿,只是嘴角的口脂似乎没搽好,溢出一丝,头发也微微凌乱,鬓发散在脸颊旁,有着一种摄人心魄的凄艳的美。

    凄艳,是的,陆汀这样想着,那样独特。即使温暖的阳光笼罩着女子,她却好似封在寒冰之中。

    一旁押解他们的匪徒看着眼前的女子怔愣地吞了吞口水,眼神逐渐变得猥亵,透着火热。三两个人伸着舌头舔了舔嘴角,狞笑着走向女子。

    “反正之后也是让人糟蹋,”其中一个蒙面人盯着女子,“不如让咱们先尝尝滋味。”

    女子紧皱眉头,戒备地看着眼前的三两壮汉,步步后退。

    带头的那个独眼龙站在一旁,没有加入,但也未阻止,纵容着手下的所作所为。

    几个男人一拥而上,女子根本无法挣脱,被压倒在地,下一刻,一双猥亵的手便伸了上来,妄图扯掉女子的衣物。

    黑衣人猴急地拱上来,却被人用利爪捏住了肩膀,力道大得好似要捏碎他的骨头。

    “我陆小爷要护着的人,你们也敢动手。”话音刚落,陆汀一头磕在男子的额头上,那人两眼一对,失了聚焦,昏死过去。

    陆汀甩手将他扔在地上,扯掉身上的罗裙,露出黑色里衣,扯下腰带高束墨发。随后,伸直了手臂,四指屈起,挑衅道,“你们,一起上吧!”

    他不在女子身前,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女子,严严实实。

    独眼龙面色凝重起来,死死盯着眼前男扮女装的陆汀,怒吼道,“上!死活不论!”

    陆汀挑眉回以轻笑,顷刻间闪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人群,来到独眼龙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兄,别生气嘛。”

    无人察觉到,有个小东西悄无声息地钻进了黑衣人的领间。

    接着,只一瞬间,陆汀卸下黑衣人的一条肩膀。响起一声惨叫,夹杂着骨头碎裂的声音。

    一群黑衣人措手不及,队伍混乱起来,陆汀在其间横行自如,快到身影难辨。只是所到之处惨叫声迭起。

    一盏茶的功夫,黑衣人纷纷倒地。独眼龙见势不对,挣扎着起身,命令残兵败将们起身撤退,“走!”

    陆汀本打算追上去,但想起身后的女子,还是止住了脚步,放走了一个大好机会。不过,还好他来得及做了个手脚。陆汀瞥了一眼逃走的人,转身回去。

    陆汀俯身,伸出手扶起女子,“姑娘,可有碍?”

    “并无,多谢。”女子第一次开口说话,没有惊慌恐惧,只是一个平淡的回应。嗓音沙哑低沉,与她娇柔的外表不相称。

    “那在下送姑娘回去吧,此一遭婚事也办不成了,尽快回家吧。”

    “好,多谢公子。”女子低眉颔首。

    陆汀脚程轻快,不多久就从荒僻的山间进了城里的闹市。

    “送到这里便好。”女子停下来。

    “好的,姑娘此去小心。”

    女子回以微笑,转身离开。

    陆汀看着女子的背影一会,也转身双手抱在脑后悠哉悠哉地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只是刚拐过一个街巷,他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翻身攀上房顶,朝着女子离开的方向奔去。

    普通女子吗?如果只是这样,为何会如此临危不乱,又为何在这城中劫匪闹得纷纷扬扬的时候在山里送亲?

    陆汀悄无声息地在房顶上跟随着女子,不过女子并没有可以的行为,而是进了街角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院。里面走出来一个老头子,担忧地将妆发凌乱的女子迎进去,看来是她的父亲。

    陆汀飞身落在了小院的一间屋顶上,仰躺着翘起二郎腿,关注着下面的一举一动。

    不过,好似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一副父慈子孝的哭哭啼啼的场面。陆汀不禁摇了摇头,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闲来无聊,这几日又劳累,陆汀竟不自觉在屋顶睡着了。

    只是这一个迷糊,让他错过了屋檐下,女子的一声狡黠的轻笑。

    睡得正酣,陆汀梦到自己在酒馆畅饮,佳酿一壶接着一壶,不一会便醉了,一头栽在桌子上。下一瞬,梦灵验了,他确实栽了下来。

    迷糊中的陆汀在房顶上滚了几圈,“扑通”一声摔在小院正中央,溅起一阵飞尘,抢的他连连咳嗽。

    他眼里含泪,一瞬清醒过来。甫一睁眼,就看到了昨天的女子正笑意盈盈地守在他身边。

    “公子不要紧吧?”女子关切地询问着,蹙起眉头。

    “哈哈哈,无、无事。”陆汀一时窘迫,脸颊泛起绯红。

    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抱拳道,“告辞。”说完,落荒而逃,他好似还听到背后女子的笑声。

    一觉睡起来,神清气爽。陆汀琢磨着,自己做的小手段是时候起作用了。于是向着一天僻静的小巷子深处走去。

    停在一家小馆前,门口的牌匾上写着“鹤南医馆”。陆汀一掀衣摆,抬步走进去。

    “刘妙手!”陆汀一边往里走一边吆喝着,忽而看到了一个笸箩盛着稀奇的药材,于是伸手想捻起一些瞅瞅。

    还来不及出手,一支古铜的烟杆一下子敲在陆汀的手背上。

    “汀,老实一会。”一个披散着长发,穿着葭灰色素面直裰的男子缓步走来,手里举着烟杆,靠在墙壁上深深吐息,逸出一个个雾白的烟圈。

    “说罢,找我做甚。”男子是肯定的语气。

    陆汀挠挠头,讪笑起来,“刘妙手,可有人来你这里诊治千机毒?”

    “做甚?”□□拿开烟杆,磕了磕问道。

    “云山兄,前些日子城里拐卖人口的劫匪闹得人心惶惶,无故失踪了好多百姓。本地帮派的叶帮主想让我来帮忙查案,闲来无事便插一手喽。”

    陆汀吹掉手指上的药粉,接着说道:“昨日本想借一户人家的花轿潜入这群贼人的老巢,可惜半路暴露了身份,没能得手。”陆汀拇指擦过鼻尖,“不过还好小爷我机智,给那劫匪头子下了千机毒。此毒为你所造,要不想死,只能来找你了。”

    “小聪明。”□□摇摇头,“如此肆意妄为、只身涉险,你呀,真是死不足惜。”

    □□教训着陆汀。虽然这妙手华佗嘴甚是恶毒,却是真心实意为陆汀考虑,有难也必会雪中送炭。自初遇,□□被陆汀救下,两人便交情愈深。

    陆汀讨好般的笑笑,眉眼弯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真拿他没办法,□□开口,“确有此人,不过这人行踪甚是谨慎,我得到的信息有限,剩下的还要靠你自己。”

    “多谢云山兄。”陆汀一下子窜起来,作揖拜谢。

    从鹤南医馆出来以后,陆汀一改痞气,目光霎时凌厉起来,身影湮没在街头人海里。

    戌时三刻,陆汀站在一家熙熙攘攘的酒馆前,一手背在身后走了进去。

    满座的客人,饮酒作乐,热闹非凡,与寻常店铺并无不同。

    伪装的真好,今天便要揭开此处的真面目,陆汀嗤笑一声。一掀衣摆入座,叫来小二,点了酒水小菜,便一人打发起时间来。酒馆中央的舞台上,说书人正喋喋讲着历史上,龙阳君与魏安釐王为世人所传道的“龙阳之好”的爱恋。

    陆汀不禁皱眉,好好的温香软玉不要,为何要个男人。虽是不屑,却也听到了尾声,台下一片喝彩。

    刚一结束,台上的说书人话锋一转,“接下来给各位客官来点不一样的,不过需要入场的令牌。既是常客,规矩,在下就不罗嗦了。”

    只见三五个小斯捧着托盘,走过一个个桌位,客人有的掷下一片金叶子,拿走了一块令牌;也有人只是摇了摇头,并未动作。

    一圈看下来,陆汀明白了大概,搜刮净全身的财物,凑出了一锭金子,放在小斯的托盘里,小斯毕恭毕敬地递上来一块令牌。令牌上未刻一字,只雕着一个尖刺状的物什,仔细一看是一只毒蝎的尾,让人胆寒。

    陆汀拿着令牌颠了颠,眼睛四下打量着周围。

    “今日酒馆打烊,客官慢走!”小二招呼着顾客,但手里拿着令牌的人都未离席。

    啪嗒一声,酒馆落锁,小二讪讪地俯身说道,“各位爷,按规矩。除去利器刀剑,蒙眼蒙面入席间。”

    留着的人都按要求戴上面具和眼罩,在小斯的带领下走着,去往不知名的地方。

    陆汀也混在人群中。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似乎是到了目的地,眼罩被去了,眼前的光景刹那闯入眼帘。

    全然不似方才朴素的酒馆,这里排排红烛照得宛如白昼,金银装点着墙壁、雕梁,放置着檀木的方桌,桌上码着赌博用的钱币和成箱的银票。奢华迷人眼、惑人心。

    赌坊?看来是此处的第二层伪装。陆汀暗道对手的狡猾,无奈也只能加入赌局。

    只是此时囊中羞涩,他抵出全部的家当,也不过五十两白银。

    “客官可是不知?我们的规矩,最小一注也得是一千两。”小厮嘴上恭敬,眼里却满是蔑视。

    陆汀正打算开口,一只手却伸到了面前,“不知,以这枚玉佩做押可否?”

    一袭青衣的男子站到陆汀身边,长身玉立,带着面具辨不清容貌却也雅正清秀。他一手悬着一块玉佩,一手执折扇。

    “这可是稀有的佛手玉佩,市价一万两。”小厮眼神都直了。

    “就算五千两吧,我请这位公子赌一场。”

    陆汀看向眼前男子,不禁开口询问,“你不怕我输吗?”

    男子嘴角微扬,“输了算我的,请。”

    陆小爷一听稳赚不赔的买卖,接过玉佩跃跃欲试。

    男子一言不发,在一旁看着赌局,轻摇折扇,好似输赢全不在意。

    陆汀剑走偏锋的性子,机敏又大胆,一场赌局下来,赢得盆满钵满,银票浑身上下都装不住。

    他拿着赢来的金银走向男子,“喏,这是彩头。”

    男子笑着摇了摇头,“这些我不要,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我只要那块玉佩。”

    陆汀一拍掌,“那我就受之不恭啦。”说着便要敛财入囊。

    男子并未多言,把玩手中的折扇。

    陆汀忍不住打量起眼前的男子,尽管脸庞遮掩在面具之下,仍觉得似曾相识,“公子,我们可曾见过,为何觉得公子很是眼熟?”

    “不曾。阁下多虑了。”男子泰然自若地否决。

    只是下一瞬,陆汀便出手,直取男子的面具。陆汀以身体掩住男子,在自己笼罩下的阴影里,一张熟悉的脸颊映入眼帘。

    “是你——那个盲眼新娘子。”陆汀当即怔愣在原地,口齿都有些打结,“你怎么扮作个男子了?!”

    眼前人并未回答,不能视物的盲眼没有聚焦,只是眼角微微抽了抽。

    “陆兄可否考虑过相反的可能?”男子僵硬地开口。

    “相反——”

    两人正对峙着,却被管事打断了。

    台上的管事招揽着客人,“各位老爷,下面还有一项节目,还请移步。”小厮们含腰指着一边的窄道。

    陆汀看了男子一眼,为他带上面具,两人起身跟上去。

    看来,重头戏要上演了。

    众人就坐,蜡烛尽灭,屋内骤然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夹杂着窃窃私语的人声。屋子中间的三尺高台上,幕帘“哗啦”一声被拉开,呈现出令在座顾客都瞠目结舌的景象来。

    两个巨大的铁笼占据着舞台的中央,铁笼上还罩着黑色的绸布,在隐约的缝隙里可以窥见里面藏着什么不知名的活物。两个笼子里传出令人胆寒的兽类的嘶鸣,还有撞击铁笼发出的哐哐响动。随着帷幕落下,里面的活物显露出真身来——一只长者四只耳的两米高的巨大金色猿猴和一只浑身黑色鳞甲的鹏鸟。

    管事面具下的嘴大张着,谄媚地搓搓手掌,开始介绍起来,“上古妖兽,四耳金猿和玄金鸟。于东南异国寻得,存活数千年,奇兽异能,黄金预示着祥瑞,喜欢的老爷可以竞拍买下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台下的人从未见过如此奇物,不禁眼睛发亮蠢蠢欲动起来。“一万两白银!”首排的看客第一个叫价,随后局势便激烈起来,价格一次次翻倍增加。

    自从第一个节目来开帷幕,陆汀眼底的阴翳便未散去,周身笼罩着戾气,眉头紧蹙盯着高台之上。

    上古妖兽?陆汀嗤笑一声。

    “台上是什么,还劳烦陆兄告知。”一旁坐着的男子倾身询问道。

    “人,两只耳朵的活人,让人硬生生缝上去两只假耳,又用烙铁在下半身的血肉里烙上金黄色的兽皮,便叫作四耳金猿。”陆汀指了指另一边,“右边那个是只被拔了羽毛的秃鸟,又拿铁丝缀上玄金的铁鳞甲,便唤作玄金鸟。”

    陆汀语气冰冷,萃着冰碴,眼里的阴影更加深重。“如何,姑娘也要买?”一群为了自己的恶趣味玩弄生灵的富家纨绔,陆汀混迹江湖,听说过类似的黑市买卖,但亲眼所见,手脚都已冰凉。

    难道在座的人都没有察觉商品的诡异吗?不,或许他们都知道这商品的本质,不过心照不宣,用巨额钱财来满足自己的猎奇和施虐心理罢了。

    “姑娘”刚一冒出,面前的男子脸色变了又变,叹了口气道,“在下黎离,陆兄唤我名字便好。另外,我是男子。”

    “哦。”陆汀敷衍地应付着,继续看向台上,下一场拍卖又开始了。

    这次也是活物——一个栗发碧眼的十岁孩童。

    孩子抱着双膝蜷缩在笼子的角落,手脚都带着镣铐,浑身瑟瑟发抖,宛如一只遗落族群之外的幼兽,扑闪着一双蓝色的大眼睛。皮肤白皙,宛如青花瓷,五官是不同于汉人的笔挺深邃。好似摆在橱窗中待售的瓷娃娃。

    围观的客人依旧激动兴奋,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竞价。不知他们买这个活生生的孩子的目的为何,但他们眼中都透着一样热切的欲望。

    喧哗过后,最终还是有人买到了这个孩子。一个油腻肥硕的男子冲上台,猛地踹倒牢笼,让孩子扑到在一边的栅栏上,便要伸手去触。

    下一瞬,“啊——”台上猝不及防响起一声惨叫。一颗栗子和一颗葡萄齐齐从台下飞了上去,以极大的力道打在男子的手腕出,痛得他立即收回了,葡萄破裂迸出汁水甩了男人一身。

    “陆兄,冷静。此处不可随意出手。”

    “这场破烂的表演,小爷我看腻了,是时候结束了。”陆汀站起身来,交叠在一起的双手,咔咔作响,“况且,那个葡萄可是从你手中扔上去的。是吧,黎兄!”

    黎离无奈的摇摇头,嘴角却带着笑意,“既已出手,便干到底吧。”

    “这腌臜处,是时候见见阳光了,今天便颠了这破地方。不想死的快滚!”陆汀身形如电,腾空跃起,立在明亮的舞台中央,“诸位,请多指教呐。”

    说罢,闻讯赶来的一群黑衣蒙面的护卫便蜂拥而上,看来和之前劫花轿的是一波人。

    黎离也加入混战,虽是盲人但身手丝毫不受影响。他靠着超乎常人的听觉和嗅觉,敌人的动作他都能及时洞悉。

    两人动作迅捷,纵跃如飞,浮光掠影般穿梭在敌人的队伍里,惨叫声迭起。此时,黑市的人手都闻讯赶来,前仆后继。陆汀一手撑地倒立,一个回旋踢撂倒了靠近身旁的敌人,一个跃身,踩在一个黑衣人的肩头,双脚拧断了他的喉咙。不及回身,一道暗器破空而来,直击陆汀的后背,他暗道不妙。忽而,一个飞来的矮凳扫过拦下了箭矢,砸向右方的三五个人。

    “谢啦。”陆汀看着护在自己身后的黎离,笑起来。下一瞬,他宛如一支利箭闪电般射出,霎时倒下许多人。陆汀行走江湖,仗着自己武艺高超,从不配碍手碍脚的武器,现在迫于人多,不得不从敌人手里抢下一把长剑。在人群中横行,刀刀见血封喉,凌厉果决。

    黎离的折扇暗藏玄机,此时化出若干短刃,出其不意,攻敌要害,丝毫不输陆汀的身手。只是敌人一多,难免干预他的判断和听觉,动作慢慢减缓下来。突然,已破损的折扇被敌人打落在地,他只能以拳脚相抗。

    陆汀见势,靠近黎离,护在他身边。刀剑不长眼,难以挡下的利刃落在陆汀的身上,肩膀、手臂出了血,脸颊上也有了一丝血线,不过伤的不深。

    打斗接近了尾声,只剩下最后一个站着的黑衣人,看着眼前两个浑身浸着鲜血的疯子,他吓得步步退后,嘶吼一声,转身不管不顾地逃命。

    陆汀满身浴血,双手上的血液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滴落,溅在地面,黑色的衣袍都变成了暗红。陆汀一只手执剑撑在地上站起来,另一只手捡起一把匕首,掷向逃跑的护卫,刹那间穿透了那人的后背,男人应声倒地。

    陆汀的眼睛有些模糊,失了太多的血。不知是敌人的还是他的血从睫毛上滴落,染红了眼眶,顺着脸颊留下来。他摇摇晃晃地站稳,走向黎离。

    黎离面对着陆汀,好似在等待一尊自地狱爬上来的神邸。下一瞬,这无所不能的神坠落在他的怀里。

    “黎离,救人。”陆汀紧握住黎离的手。

    “好。”

    陆汀镇守在黑市的入口,检查了死人的身体,发现他们全部都有着一个蝎尾的纹身。

    而黎离寻遍各处,放走了今夜所有的“商品”,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戴着脚镣和手铐。

    黎离正忙着去找更多的人,有一个少了一只眼睛,腿也断掉的人忽而疯狂起来,歇斯底里道,“不能跑,不能跑,会死的!会被杀掉,砍掉手脚!”他死死地攥住黎离的肩膀,好像要生生卸下来。

    黎离没有挣脱,任他抓着,将手抚在他的后背。“不会死的,这里毁了,今后也不会再存在。你自由了,你是个活生生的人,该活在阳光下。”

    “人……我、我是人?!”男人仅剩的一只眼睛渐渐湿润了,一遍遍呢喃着黎离的话语,手依旧紧紧捏住黎离。

    黎离靠近男子,轻声耳语,不知说了什么。

    下一瞬,男子的泪水浸湿了脸颊,宛如第一天出生在这个世上的婴孩。他重重磕在地上,额头渗出血来,“谢谢大人。”

    其他可以行动的人带着男子离开了。重获新生的奴役们鱼贯而出,一盏茶的时间,这个黑市便沉寂下来,弥漫着血腥和死亡。

    这处隐藏在富丽堂皇的京城地下的魔窟,最终,也在寂静和血海中死去了。东边墙壁上的小窗里漏进一束金黄并且带着温度的阳光,照着暗坊里的污秽,其间事物无处遁形。

    看来,天亮了。

    但是阳光之下,便有阴影,这不是开始,亦不是终结。

    黎离将陆汀浸着血的外衫脱下来,迎着东方山顶的第一抹红黄交织的朝霞,走出黑暗,褪去杀戮。

    “去鹤南医馆。在南边第二条巷子里。”陆汀撑着最后一丝意识,缓缓说道。

    黎离感觉背上的人身越来越沉重,心中微微刺痛。原本清冷的人忽然有很多话想说,什么都好,只是不想让陆汀睡去。

    “陆兄,陆兄?”黎离唤着。

    “……嗯?”陆汀气若游丝。

    “你可有钟爱的事物?”

    “有……酒。”

    “那陆兄年岁几何?”

    “呃……十九。”

    “在下今年二十又一,你该称我一声‘兄长’。”

    “想得美!”

    黎离的胸膛微微震动起来,他在笑。笑背上的人儿已经伤痕累累,却还这般不肯吃亏。

    不多久,两人就到了鹤南医馆,黎离急切地破门而入,唤着大夫。

    睡眼惺忪的□□披了件外袍出来,打算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饶他清梦,原是陆汀这个挨千刀的。

    只是来不及抱怨,他就看到了陆汀惨白虚弱的脸颊,连忙接过人,放置在床上开始医治。

    索性陆汀伤的不重,只是失血过多,几近休克。救治及时很快就无碍了,第二天便活蹦乱跳。

章节目录

珠玑不御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柳垂道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柳垂道并收藏珠玑不御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