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隐睁开一只眼,看了看一股子浩然正气的原书男主,心中涌起淡淡的危机感。但片刻后他眼皮又垂了下去,百无聊赖地抠着地皮。

    能怎么办,总不能把萧唤月眼睛蒙起来吧。他已经在尽力减少她与昭意的接触机会了,可若是命中注定她非要爱上昭意不可,那他也只能遗憾退场,回去继续当个逍遥鬼王。

    原书全剧情言隐已经抽空看过了,着重描写的是女主路承蕊和男主昭意细水长流的爱情线,这两位师出同门,下山游历,一路携手打怪,还捎上了个电灯泡白月——书里萧唤月不叫萧唤月,言隐看得还挺不习惯,不太好代入。

    总之男女主是十分般配的一对璧人,实在没有他人插足的余地。在两人眉来眼去刀和情意绵绵剑的无形夹击下,白月只剩下顾影自怜的份儿。

    最后白月回到里云宫,继任宫主。当日宴请八方仙客,却被妖族抓住这个时机一举攻入宫中,企图血洗修仙界,将现行秩序推倒重来。

    这场战役的结果可想而知,虽然损失惨重,但好险是赢了。此后,人族依然压妖族一头,掌握着下界话语权,坐拥仙山灵脉,掌握资源大头。

    穿越女白月就死在这场战役里,最后也不知回没回得了家。

    言隐没看出什么有用信息,老实说他觉得剧情转折挺生硬,很多该交代的地方都没交代清楚,里子还是一本单纯的恋爱小说。高光多在男女主,感情线稳扎稳打,时不时闹点甜蜜的小矛盾,但最后总是能重归于好。

    白月铁炮灰一个,戏份少得可怜,前期变着花样充当男女主助攻,后期基本不冒头,也就结局出来刷了个脸,为男主挡了一剑后直接美美下线。

    唯一有点儿意思的是白月她哥,原书里竟然真有这么一号人。因为一则预言,他出生后便被送到玉胥宗,断了与白家的亲缘关系。

    兄妹俩的名字在出生前就已经起好,哥哥的名字叫白曜。

    然而他被改换了姓名,在玉胥宗毫不知情地生活了十余年,直到一位长老无意间透露了他的身世信息,他才有所察觉,顺着那只言片语抽丝剥茧,私下里偷摸查出了自己的身世。

    知道真相后的白曜心态失衡,执拗地改回了本名,要回里云宫认亲,却被生父白江拒绝。

    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与他的命运大不相同——被白家视为掌上明珠,是人人称道的年轻一辈的翘楚。

    下一任宫主之位几乎板上钉钉,即使白月不那么听话,甚至为了追寻所谓的“自由”闹过一阵离家出走,但对于白家人来说,那只不过是与幼兽龇牙同等程度的威胁,不痛不痒。

    她最终会顺着父母安排好的路走下去,接过他们身上的担子。

    而白曜还没来得及见上妹妹一面,就像条流浪狗一样被赶回了丘山,好不狼狈。

    回到玉胥宗后,白曜心魔一日重过一日,终于在修炼时走火入魔损了根基,修为再不得寸进。

    后来在一次下山任务中他勾搭上了妖族,改修邪道,并且暗中通敌,为日后的大战添了把火。

    不得不说,在原书中白曜是一款很好用的工具人,戏份占比与妹妹半斤八两,却发挥了百分之二百的作用。不仅能推动剧情发展,还能在男女主的感情戏中充当炮灰二号的角色。

    要不说是亲兄妹呢,一个喜欢男主爱而不得,一个暗恋女主求之欲狂,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俩堪称炮灰对照组。

    白曜早就对路承蕊情愫暗生,在根基受损后自知比不上光芒万丈的昭意,心理更加自卑扭曲,这也是他改修邪道的原因之一。

    结局提到,白曜在大战后不知所踪,多半已是死尸一具了。就算没死,他也只能隐姓埋名苟且偷生——二鬼子到哪儿都讨不了好,无论是修仙界还是妖界,再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说来唏嘘,这对兄妹从生到死都没能正儿八经见上一面,各走各的剧情,各当各的炮灰。

    言隐注视着半空中颤颤巍巍试图提升高度的萧唤月,心想,这剧情偏移得也太厉害了点。

    兄妹俩直接来了个处境对调,现在萧唤月倒成了被送养到玉胥宗的那一个......甚至还没被送到目的地,就被不知名人贩子拐了一遭,在世俗界做了十六年凡人才站上修仙起跑线。

    可据言隐观察,萧唤月半点黑化的苗头也无,似乎不会走上原书亲哥的道路。

    大概因为她是魂穿过来的,打心底里就没把自己当成白家的血脉,所以心态还算良好,没有不平衡,更不曾想过要去白家认亲。

    “萧唤月。”言隐双手合拢作喇叭状,“别怕,继续往上!”

    这轻薄的剑身带给萧唤月的安全感着实有限,如果她能自己选武器,一定会更偏爱花梁燕用的那种重剑。

    听见言隐的呼唤声,她心一横往上又蹿了两丈,竭力稳住气息。

    “已经进步飞速了。”言隐鼓掌。

    这倒是实话,一个月前她连站都站不上去。

    白衣少女轻飘飘飞到萧唤月身边,拍了拍她的肩:“一起飞吗?”

    这女孩儿名叫左良玉,是与萧唤月同住的女修之一,比她早来半年。

    左良玉的父母也是师承玉胥宗,如今在南方一处山谷中居住,负责那里的药田种植。

    由于父母都是修士,左良玉从小耳濡目染,基础功自然不会落下,在正式拜入玉胥宗之前,她就已经突破筑基境界。

    “别愣着,来呀。”左良玉牵起萧唤月的手,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作弄还是嬉笑,蝶尾一样的裙摆起落,拉着她瞬间飞出去十几丈远。

    好似有人给自己来了个氮气加速,萧唤月惊慌失措:“良玉,慢点,我......”

    “你的剑又不稳了。”左良玉垂眼看到萧唤月脚下的剑身嗡鸣,嘴角一撇,眼神稍显嫌弃。

    萧唤月赧然:“我控制不好。”

    “你其他小法术不是学挺好?”左良玉仿佛有意炫耀,灵活地转到左边,转到右边,又猛地凑到萧唤月脸前,“一直没问,你什么境界了?”

    “应该快要筑基了。”

    萧唤月面上有问有答,心里却有点烦躁,就不能自己玩儿自己的吗,来找她干嘛......

    “那你年末选拔大赛可危险了,搞不好明年还要继续当打杂的。”左良玉花蝴蝶一样围着她转来转去。“加把劲吧,嗯?”

    “......嗯。”

    “你父母做什么的?”

    “做生意的。”

    “卖药材么?挺多人干这个。”

    “只是些寻常生意。”萧唤月笑了笑,“米油瓜果,茶叶香料。”

    左良玉啊了一声:“世俗界的产业?”

    “是。”

    在萧唤月耐心快要耗尽之际,左良玉总算收起了好奇心,不再叽叽喳喳地问问题,只哼着小调儿飞来飞去,试图拉萧唤月去更远更高的地方。

    萧唤月抱怨:“再高就不行了,我的剑越来越抖。”

    左良玉:“不要,你快点控制住它,我想去那里摘花。”她指向前方一处峭壁。

    萧唤月摇头:“你自己去吧。”

    “不,自己玩有什么意思。”

    “秦喜呢?你平常不是都跟她一起。”

    秦喜作为萧唤月的另一位“室友”,于今年年初拜入宗门,是三人小院中来得最早的一位。

    “小喜的御剑术已经很熟练,告假没来,练别的去了。”左良玉叹气,“真努力啊,我也想告假的,可惜传道堂那边的师兄没给批。”

    “为什么?”

    “师兄不信我请假是要为了修炼,他认为我只是想偷懒。”

    萧唤月了然,无论在哪个世界的课堂,好学生的信用值总是更高。就像她以前读书的时候,“作业没带”这种借口,在有些人嘴里好使,在有些人嘴里那就等同于“作业没写”。

    左良玉又去拉萧唤月的手,拉了两下没拉动。“你......”

    萧唤月铁了心:“我不去。”

    峭壁底下是嶙峋的乱石,她的护体清气现阶段还不够厚实,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别怕嘛。”左良玉围着她绕了一圈,“你试试,把御剑当成呼吸一样自然的事。”

    萧唤月抿了抿唇,为难道:“可是,很难放松下来......”

    “平常你也不会刻意维持自己的呼吸节奏吧?但呼吸从来没停止过。所以,你可以适当转移些注意力,别一直挂念着剑的存在了。”左良玉给她支招。

    说完左良玉再次去拉她的手,这次倒拉动了,只是慢得跟龟爬一样。看萧唤月出了一脑门的汗,左良玉知道她是真紧张,没再出声催促。

    两人慢慢往峭壁的方向靠。

    攀住石壁上一块凸出的地方,萧唤月后怕地抚胸口:“终于到了。”

    左良玉翻了个白眼:“我刚才听到有人笑咱们飞得慢。”

    “我也听到了。”

    “要不是你拦着,我就去揍他了。”

    “我没想拦着。”萧唤月嘻嘻一笑,“可你要是走了,没人扶着我怕摔......”

    “出息。”

    峭壁上的花儿确实美丽,淡紫色的花瓣掐了白边,香气幽幽。

    “好漂亮,是不是?”左良玉很戏剧化地双手捧颊,一脸陶醉,“远看就已经很漂亮,近看更美,摘回去喂点小法术,可保持数日不枯萎,别在衣领上还能留香。”

    萧唤月看着也有点心动:“是挺好看的,不知道能不能移植几朵,种在院里。”

    “别想了,一共就三朵。”左良玉摘下中间的一朵给她,“这是你的。”

    左良玉两根手指松垮垮夹着花茎,萧唤月怕她一个没拿稳把这玩意儿掉下去,连忙伸手去接:“......哦,谢谢。”

    “另外两朵是我的。”

    萧唤月摊手:“请便。”

    喜滋滋地分配完,不曾想半路杀出了个横刀夺爱的。左良玉还没来得及伸手,那花儿就让人给摘去一朵,剩了一朵最小最蔫的。

    左良玉一声哀嚎:“啊!”

    言隐踩着剑,在半空中抱臂而立,语气是理直气壮:“我的了。”

    左良玉定睛一看,气不打一处来:“你一个男的,同我抢什么花?”

    “男的怎么了。”言隐吸了口花香,“挺好闻嘛,我要了。”

    他露出个顽劣的笑,两指并拢搭在太阳穴,往前一送,向萧唤月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左良玉没看懂,一脸莫名:“搞什么怪动作,花快还我。”

    言隐下一瞬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用行动证明了他不准备还。

    左良玉不服输地想要跟上,嘴里骂骂咧咧。

    两人围着萧唤月展开了一场追逐赛,言隐有意作弄人,时快时慢,搞得左良玉更加火冒三丈。

    萧唤月则晃晃悠悠飘在两人的包围圈中间,试图调停。她此刻犹如夹在两个鬼火少年之间的拐杖老奶,拦不住任何一人,只能听着摩托轰鸣声吃一嘴尾气。

    但她没意识到自己对御剑术的应用正愈发得心应手,就算没有左良玉在旁边当支点,她也能自己在这高度飞上一段了。

    一刻钟过去,言隐和左良玉的追逐战还没有停下来的兆头。

    萧唤月深知言隐的德行,除非他觉得没意思了才会停下来,连昭意在下面叫停都假装听不见。

    有了带头违纪飙速的,剩下的弟子也开始蠢蠢欲动。没过多久,有人再次偷摸尝试起了御剑后空翻,且还是在乱石丛生的危险地带。

    昭意眼尖地看过去,严肃道:“不可以!”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萧唤月头疼地捂住脑袋,颇为熟练地躲避冲撞。

    ......真想拿苍蝇拍把这些违章乱飞的家伙都打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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