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中的波涛汹涌着的危机并不比前朝少多少,诸葛不念在南音那处已经学到太多,而他总觉得诸葛南音对皇权伸的手太长,似乎再差一点点就要触及到诸葛家与皇权之间禁区,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诸葛不念巴不得早点逃离这个是非地,远离这些人就能少一点头疼,偏不遂人愿,筵席刚散,皇后身旁的德子就拦住了他的车马,皇后非让他在原地等个一炷香的时间,他虽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不能轻易违拗阿姐的命令。若说傀儡,他与阿姐都不过如此。

    果然不一会皇帝身旁的内侍大监急匆匆赶了来,一边喘气一边行礼,“幸好摄政王殿下还不曾走远,让老奴好生追赶。”

    不念透过木窗问道,“何事?”

    大监赶忙道,“说来正巧,那杨老丞相的弟子本不在京中,今日刚回京都,向陛下来禀报回事,陛下想着二位大人理应早早见面,才好一同为大安效力。”

    诸葛不念被一阵忽如其来的风稍微迷了眼睛,他眨了眨眼,细碎的睫毛扫下下眼睑,“那位可是叫墨白?”

    大监赶忙应允,“正是正是。”

    诸葛不念,“走,去大殿。”

    他这才知晓阿姐用意,他知晓诸葛南音看中这个墨白,他如今已贵为丞相首辅,虽然未曾有实职,却早已是两人之下的存在,早听探子回禀,他不过是十七八的少年郎,一边能得杨程欢心又能讨得皇上垂青,恐怕不是个省油的人物。

    诸葛不念随着大监来到养心殿旁的会客殿,诸葛不念先是朝皇帝行了礼,起身时才看见旁边站起来的人,不念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并没有看真切。

    “不念,这便是墨白,他当时一首《春易寒》可是名动京师,今日他刚从白塬归来便来向朕禀报百姓事宜,可见他时刻关怀天下,实有一颗忧患之心呐。”

    诸葛不念听着陛下对此人一通夸赞,抬眼看向对面的人,对面的人朝他行大礼,眉眼间尚且带着些许稚气,眼神里却深如碧潭,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让不念生不出厌烦之感,只觉得此人似乎在哪里见过。诸葛不念迅速清醒过来,心里暗暗猜测,此人好生厉害,单凭一面,就能让人生出无限好感。

    正是抬头刹那不经意瞥见皇帝身边还站了一位,他认出此人,是自己离宫后迅速崛起的新贵,宫内人大多都惧怕此人名威,可惜只是一介阉人,只能作为陛下身边的暗影,不能上战场杀敌。

    “九千岁也在此。”不念冷不丁的说道,因为陛下留此人在身边,想来还是芥蒂着自己。

    皇帝匆匆带过,“哦,你二人许久未见,朕想着你与舟怜二人为旧识,且你们三位皆为我大安的肱骨之臣,辅佐大安的重责,日后必定交予你三人,朕的希冀便是你三人同心同德,为朕护好大安的子民。”

    三人一齐跪安,“臣等必将誓死守护大安。”

    再寒暄一会,四个人里除了这个墨白,还有自己,诸葛不念只觉大家各怀心思,周旋的脑子疼,好容易结束这场逢场作戏的惺惺之态,夏舟怜跟上了自己。

    “摄政王,好久不见啊。”

    不念看着夏舟怜似笑非笑的妖艳的脸,忍住想一耳光扇上去的冲动,夏舟怜却丝毫不顾及,“摄政王送我一程。”

    说罢自顾自的挤上了自己的马车。

    诸葛不念对于这种已经识破了的城府极深的人,只想敬而远之,他正欲上去一把拉他下来,墨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夏舟怜拉了下来,笑着对不念道,“若是九千岁想搭车可以让鄙人送您回去,就不要给摄政王添堵了。”

    诸葛不念看着面前温和谦逊的男子,才十七八岁的年纪身高已与自己不相上下,再看他死死拽住夏舟怜的小臂,想来也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也是个练家子。

    他狐疑的扫过二人一眼,便头也不回的驾车而去了。

    墨白这才松开夏舟怜,夏舟怜与墨白亦是第一次见面,以往他并不在意此人,而今日他却忽然为了诸葛不念对自己动手,实在可疑。

    皇帝去了慎贤贵妃宫中,乌珠穆沁本是打算回自己宫中,看见自己父皇的仪仗又折返了回去,却不曾想在门口听见了不该听见的。

    “陛下,看来诸葛家并没有联合外部势力的念头,只是这摄政王一日不成婚,这联合外部的心就得悬一天,不得不防啊。”

    皇帝,“穆沁已然到了成婚年纪,前年端亲王福晋薨逝,且手握四分之一兵权,作为朕最小的弟弟,已然是朕最后一个亲人。但朕还是觉得委屈了穆沁·····”

    乌珠穆沁听闻自己的双亲先是算计自己要在世人面前将自己嫁给皇舅,又是听闻皇帝要将自己许配给皇叔,端亲王的福晋都比她大了二十几岁,端亲王爱养名妓的名声却也好不到哪儿去,虽是谣言,但已经让她有些大惊失色。慎贤贵妃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的心瞬间寒如冰窖,“乌珠先是大安的公主,再是妾与陛下的女儿,如今诸葛家权势滔天,若是端亲王再与陛下离心,必会引起天下大乱。”

    乌珠穆沁再听不下去,匆忙离去,此时距离下宫钥还有一个时辰不到,乌珠穆沁自小养在太后身边,太后仙去以后就在缬芳殿与四皇子一起由宫人抚养,她一直谨小慎微,从不敢犯错,但她不解,为何父皇与自己的亲额吉会将自己如牲畜一般招之即俩挥之即去。

    她顾不上公主礼仪,只是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被端亲王那个老头子猥琐一辈子,她就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出这座吃人的墙。

    她跑着跑着惊了一辆正好要出宫的马车,马车来不及停下,乌珠公主被撞飞好几米,马夫一看冲撞了公主,吓得半死,连忙磕头认错,而受惊的马车正好是四皇子,东方止青。

    止青一看是乌珠,赶紧上前去抱起她,并吩咐下人宣召太医。

    乌珠穆沁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使出浑身力气抓住东方止青胸口的衣襟,“出,出宫,带我去找不念舅舅。”

    东方止青自小与乌珠穆沁一同长大,二人情分匪浅,听她所托,必是有求,赶紧将她抱上马车冲着诸葛的府邸快马加鞭。

    原是白吟山老师的大女儿和二公子来了京城,不念舅舅写信告知,自己才如此晚出宫。

    东方止青赶紧让下人去请郎中,正巧白霜大师姐称为天下第一妙手,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药材师。有她在,乌珠穆沁定不会有性命之忧。

    诸葛不念看着一脸狼狈的止青,问道,“你好端端的怎么把公主带出来了?”

    东方止青看了一眼在场的白霜大师姐和白翟二师哥,欲言又止。

    白霜作为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一点即通,“公主的药膳需要我亲自看点,我先去小厨房看一眼。”

    白翟自然是跟着阿姐出了去。

    东方止青这才开口,“舅舅,穆沁不知道遇见了什么事情,在宫里一路疾跑,被撞飞了都还在央求我带她来寻你,我不知道她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是等她醒吧。”

    不念无奈,但口吻冰冷,“你可知私自出宫是大罪,你说她在宫中疾跑已是奇怪,况且今日慎贤贵妃才说赐婚于她与我二人,你一下宫钥又将公主带到我府上,你是担心自己脑袋太多了不够你父皇砍是吧。”

    东方止青哪里想得到这么多,他一副被训斥的样子不敢还嘴,又担心着穆沁。

    “咳咳咳咳····”

    乌珠穆沁一醒来,顾不得身上伤痕,猛的爬起来,就跪在诸葛不念面前,止青不理解,慌忙去扶她,“五妹,你这是做什么。”

    乌珠穆沁难言悲恸,眼眶一红,“求皇舅娶我吧。”

    此话一出她给诸葛不念磕头,东方止青滞在原地,门外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门外端药而来的白霜亦然被震惊到。

    诸葛不念明显是不知道这又是哪一出,不敢确定是皇帝还是慎贤的手笔,但瞧着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姑娘如此又于心不忍,上去欲扶起她,“说什么傻话,先起来。”饶是四年未见,乌珠穆沁在自己眼里俨然就是那个跟在止青后面叫自己舅舅的小女孩儿。

    东方止青明显带了几分怒意看向不念,不念扶起乌珠后,伸手就给了东方一个脑瓜蹦,“你小子琢磨什么呢你,诸葛家的孩子不会罔顾人伦天道。”

    东方止青的心思诸葛不念是最懂的,白霜推门而入,“公主贵为天女,怎可说出如此轻浮之言,诸葛大人在白吟山已由家父下帖,聘他为我白家之郎婿。”

    确有此事,但不念尚未得到家族指令,态度是不拒不应。

    乌珠穆沁早已止不住泪,但在宫里她的礼仪是公主皇子们中最好的。

    她抽泣道,“我不敢奢求摄政王妃之位,只求做个侧妃,让我待在诸葛府便好。”

    东方止青心疼的抱住她,“五妹,发生了何事,你告诉四哥。”

    乌珠穆沁泣不成声,将听见的事情原委告诉了众人,“我不想嫁给皇叔,我宁愿一辈子不嫁,倘若最后无路可走,我便一头碰死的好。”

    止青略微焦急的给穆沁擦拭掉泪珠,“说什么呢傻妹妹,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明早我就去求父皇。”

    诸葛不念,“断不可行,陛下忌惮诸葛家早已不是一日两日,况且这只是公主窃听之言,如何拿得上台面。”

    白霜面色微异,但父亲交代过,摄政王妃必由白家女儿所得,三妹尚且年幼,只能由自己为家族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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