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斜影在墙壁上摇曳交织,再一点点被夜色吞噬。孤枕难眠的床前灯熄灭于无尽的昏暗中,只剩下未干的泪痕。

    宫崎珍露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下。紧闭的窗帘透过几分微黄的光线,她这才勉勉强强看清和室里的一切。

    榻榻米上换成了天鹅绒的被褥,她身上的那条绿芽色碎花棉麻裙也换了一条,一切都被换了新。

    酸痛无比的大腿麻木地动了动,宫崎珍露撑着身子坐起,移动右手时蓦地心跳一滞。

    一股不详的预感陡然爬上背脊。

    宫崎珍露掀开被褥,一根冷硬的皮绳缠住细若无骨的手腕,直至牵绕到榻榻米的另一头,令她根本没办法够到系结的地方。

    那个混蛋。

    宫崎珍露转动手腕,欲图挣脱束缚,两根手指粗的皮绳质地粗糙,不过几下就将那柔嫩白皙的手腕磨得发红。

    无边无际的愤怒与委屈顿时向她卷来,几个小时前被那样对待,现在又妄图将她囚禁起来。悲愤之际,床头柜上近在咫尺的花瓶又让她看到了希望曙光。

    花瓶打碎的尖锐声响彻在整个和间内,宫崎珍露捡起最锋利的碎片向皮绳摩挲着割去,皮绳的表皮一点点蜷缩直至断裂。

    手心薄薄的皮肤包裹着节骨,淡青色的血管被割破,猩红色的液体汩汩流出,但宫崎珍露没心思管这些。

    左手心淡粉色的疤痕,是「血色万圣节」那天被小早川纱奈割下的。时隔十二年,淡粉色的痕迹下再次涌出的血液,汇入了一条掺杂着无数回忆的河流。

    皮绳快要被割断的瞬间,门被佐野万次郎踹开。

    “谁让你解开绳子的?”

    他的语气平淡得仿佛理所当然,宫崎珍露心底窝出一团火,顾不得左手尖锐刺骨的痛感,玻璃碎片深深嵌入血肉,一字一句都染上极怒的颤抖:“你以为你是谁?”

    客间微弱的光线被佐野万次郎的身影遮挡住,阴影笼罩着面容的他神色阴鸷,古波无井的眸子沉寂得令人不寒而栗。

    “你再说一遍?”

    又是这样。明明是属于她的自由,他却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仿佛所有的罪责就成了她一个人的不懂事。

    宫崎珍露简直气笑了,目光毫无惧色。

    “你干嘛这副样子?佐野万次郎,你恼羞成怒的样子真让我恶心。”

    果不其然,语言攻击真是伤人。佐野万次郎沉寂如死水的黑眸瞬间掀起腥风血雨,如同野兽般扑过来掐住她的脖子。

    那只布满薄茧的手撕开宫崎珍露裙子的领口,露出雪白的肩头与锁骨,以及密密麻麻的痕迹,任由窗棂拂起的晚风磨砺每一寸肌肤。

    “滚,少恶心我!”

    宫崎珍露愤怒地想要用玻璃碎片割破他的动脉,却在半空中中被钳制。

    炽热的目光仿佛要在她身上撩出火来,被桎梏住任人鱼肉的感觉再次涌来。宫崎珍露别过头去闭上眼睛,除此之外她什么也做不到。

    佐野万次郎附身,扫过先前留下的斑驳殷红痕迹,低声在她耳梢间。

    “喂,看着我。”

    良久也未见回复,佐野万次郎硬生生掰过她的下颚,逼迫宫崎珍露直视自己。

    “你真的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我求你杀了我。”她丝毫不畏惧地回他。

    佐野万次郎冰冷的掌心抚过她的脸颊,夜色摇曳下宛如毒霜的凄凉,渲染着空洞无机制的七分冷月,下一秒沦为又张开血口的半月。

    “给我闭嘴。”

    “你不杀我,就不怕我会杀你吗?”

    佐野万次郎对她的充耳不闻,只是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乖顺驯服得与刚刚暴怒的模样判若两人。宫崎珍露也不知道他这是在自欺欺人什么,只是一遍一遍地重复同样的话语。

    “我知道你不会的……你不会的……”

    身体忽然间变得轻盈,佐野万次郎将她打横抱起几乎可以用轻而易举来形容——她这才意识到她与佐野万次郎的差距。

    十二年的时间太久远了,久远到宫崎珍露几乎忘却了一切的细节,将记忆全部保留了美好都事物,从而忽略了其他东西。

    她心底保留的一直都是美好的回忆,恶劣又温柔的佐野万次郎。她见过佐野万次郎可怕的一面,但却从未想过这样可怕的一面会不会也发生在她身上,以至于她对佐野万次郎形成了固定印象。

    事实证明,人不应该对一个混蛋抱有幻想。

    佐野万次郎如同呵护珍宝一般将她放到沙发最柔软的地方,神色不明,黑眸在她猩红可怖的左手间流转片刻,语气温柔得恰到好处:“疼吗?”

    宫崎珍露只是冷冷瞥他一眼,甩开他的手,对上佐野万次郎冷下的眉眼,也不过是发出了一声冷笑。

    “有必要装吗?”

    光影在墙上跃动交织,摇曳地跃入佐野万次郎的古井无波的黑眸中,隐隐约约生出几分晦涩不明之意。

    佐野万次郎站起身来,阴影瞬间笼罩着她。

    后者背脊陡然而生的凉意被他揽入眼底,而后蓦地轻笑一声。俯下腰,任由灼热的气息喷洒而出她的头顶,暧昧的目光在她雪白肌肤上的殷红吻痕流转。

    “我要是不装的话,你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宫崎珍露后背一僵。

    佐野万次郎小心翼翼地扯开止血布,蘸着药水的棉签在伤口处轻点。

    深入血肉的痛感令宫崎珍露本能蜷缩手指,指腹被温柔的掌心接住,抬眸对上佐野万次郎的目光。

    “别缩手,会碰到伤口的。”

    有病。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喜欢虚伪的面具,一会儿疯一会儿病的。

    有病就去医院,跑她家来干嘛?

    纱布细心地缠绕好了伤口,确保不会有任何遗漏之处,纯白色的纱布间微微渗透出些许鲜红的血色,浸染一小片。

    佐野万次郎垂眸,晦涩不明的眼底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细光,随后低首在宫崎珍露缠着纱布的掌心,轻轻落下一个吻。

    从这个角度,宫崎珍露可以给他一个完美的大嘴巴子。不过她并不能如愿以偿,否则说不定会和几小时前发生的事情下场一样。

    憋屈。

    宫崎珍露垂下眸,搜索着手机的方位,半晌也毫无收获。

    这个混蛋,是打算让她与世隔绝吗?

    宫崎珍露暗暗捏紧拳头,节骨的清脆声轻微而森然。

    蓦地脖颈一凉。

    宫崎珍露一颤,抬眸就看到佐野万次郎用沾了药水的棉签点在她的脖子上。

    佐野万次郎徐徐抬起黑曜石色的眸子,瞬间洒满星星点点的狡黠席卷而过,带着些许天真的残忍。

    “脖子上也有伤。”

    宫崎珍露瞬间悟了,他指的是她脖子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痕迹。

    因为他的话,气氛开始一点点往不同的方向发展。丝丝缕缕的旖旎氤氲在不知名的情绪中,患得患失,连药水都仿佛化作一片甜腥。

    当然,这只是佐野万次郎的单方面。

    对于真正受尽委屈的宫崎珍露而言,只有窝火无处发泄的沉重感。

    压抑的愤怒,最容易窝出病来了。

    .

    对于十二年后,已经是现在的佐野万次郎,宫崎珍露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明明她才是这座房子的合法拥有者,佐野万次郎却一副东道主的样子没收她的手机,整天锁门给她做饭。

    比如。

    天气好的时候,佐野万次郎跟她坐在廊栏上。阳光灼热得仿佛要烙印成不会褪去的痕迹,庭院里的一草一木都光亮得刺眼。

    这时,佐野万次郎会在她嘴边送上一勺草莓果酱或慕斯蛋糕。

    因为这几天佐野万次郎整日在她面前飘来飘去,严重影响了宫崎珍露的食欲。所以,对于作为根本原因的某人,宫崎珍露也自然是更加反胃。

    但每当这种时候,宫崎珍露必须得乖乖张嘴吃下去,还不能显露出自己的不屑。

    不然的话,谁知道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会不会用勺子挖开她的脑袋,就像对待过去东卍的那些成员一样,丝毫不念旧情。

    但她还必须要跟花垣武道和橘直人取得联系,暂时不能以命冒险。

    这可真算是忍辱负重了。

    .

    夜半时分,窗棂薄如蝉翼的纱帘微微拂起,带进来满地银霜,朦朦胧胧间仿佛有月桂树在月色间摇曳成舞,将月光分割成格。

    窗框投下的影子将榻榻米桎梏其中,仿佛是画地为牢的枷锁。

    榻榻米之上,本该静静流淌在梦乡中的人却缓缓睁开双眸。

    那双微微上挑的眸子中,毫无倦意。

    此刻宫崎珍露静静聆听,和间被阻挡的纸木门外的铃声在这落针可闻的夜里,仍然细微至极,不过所幸并不是毫无头绪。

    客间,茶几方圆。

    她在这座平屋里住了这么多年,论熟悉度绝不是佐野万次郎能比的。

    宫崎珍露轻手轻脚地下床,推开纸木门,一切的行动都一帆风顺,连脚踩在白木地板上的声响都微不可察。

    手机的声音被刻意调小,随之对方的挂掉声响也由弱转为消失,亮起的荧屏驱散一小片黑暗。

    宫崎珍露的手心触碰到手机的那一刻,她的脑海中甚至已经浮现出了佐野万次郎进警车的场景。

    这时。

    细若无骨的手腕被一股大力桎梏住。

    仿佛要捏碎她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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