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八卦是消遣,听别人八卦也是林泠的消遣。

    虽然被八卦的对象是自己,但林泠听着,只是觉得她们的脑洞怎么那么厉害,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孕育出这种离谱的故事。

    “你们都闭嘴,吵死了,能不能让老夫好好诊个脉?都出去!”妙山真人只觉得耳边嗡嗡的,搅得他不得安宁。

    老先生发了话,两位婶婶瞬间闭嘴安静了下来,乖乖地排队出去。

    师父生气那可是很可怕的,林泠也蹑手蹑脚地跟在婶婶们身后准备开溜。

    妙山真人却偏偏叫住了她:“泠儿,你留下。”

    林泠好似那缩头的乌龟,乖乖退了回来。

    等两位婶婶离开后,妙山真人这才收回了号脉的手,看着榻上的夏轻舟道:“这是夏家的少爷吧?”

    没想到师父诊一诊脉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林泠又佩服又惊讶,她应道:“没错,是他。”

    妙山真人笑道:“他这寒症也有十几年了,当初我师妹来向我寻求解他这寒症的法子,但我因闭关不能出山,所以便给了她一个方子,让她按照方子上的药材配药,以便能续住他的命脉……”

    “他现在没大碍吧?”反正他不装病,她也是准备找师父来替他看看的。

    “按照方子配出来的药,他须得每日服用,再加以每晚泡上一个时辰的药浴,才能控制住体内寒症的复发。”妙山真人回头看向林泠,“你将他带回来,可有给他服过药?”

    林泠咋舌:“我这儿哪有药啊。”

    当时带他离开夏府的时候走得匆忙,也没想那么周全。

    妙山真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挪到书案旁,很快便写下一张方子来交给她,“药方必须用到的药材凤源山中皆有,丫头,你去采回来。”

    “什么?我去采?”林泠满不情愿。

    她带这药罐子回来,本就是为了避免他把自己留在夏府打工偿债的,结果现在倒好,把他带回来了,她还是要给他打工。

    “这药方中其中几味药生长在截山崖崖壁之上,这寨子里就属你的轻功最高,你不去采,难道让那些没有轻功的寨民去采吗?”

    妙山真人将药方塞进林泠手中,她根本无法拒绝,只得不情愿地拿着药方盯了一眼榻上的夏轻舟,咬牙切齿地嘀咕了一句:“我这是遭的什么孽啊。”

    “说什么呢?”师父盯过来,眼神似洞察万物般,看得林泠心里一阵发慌。

    她连忙摇头说着没什么,然后脚底抹油似地跑了出去。

    榻上,仍闭着双眼的夏轻舟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了扬。

    他的心思,自然没能逃过妙山真人的眼睛:“夏少爷还要装到何时?”

    夏轻舟睁眼起身,向妙山真人作了个揖:“见过前辈。”

    妙山真人捋着胡须道:“夏少爷寒疾缠身,为何还要贸然离开夏府?”

    夏轻舟道:“晚辈不过是想寻求一线生机。”

    妙山真人点点头:“遇上我,确实是你的一线生机。”

    夏轻舟知道,他们牛头不对马嘴,但妙山真人接下来的一番话倒确实让他有所收获。

    只听他继续说道:“你这寒疾虽顽固,但也不是没有法子彻底根治,只是……其中痛苦非常人所能忍受。”

    “前辈知道那个法子?”

    听闻自己的寒疾可以根治,夏轻舟的神情却并未起什么波澜,连询问的语气也平淡如水。

    妙山真人道:“确实知道,但事关你的性命,恕老夫无法轻易告知。”

    夏轻舟笑了笑,没再继续追问,反而转移话题道:“那我们便不聊这个。”

    他看向窗子下长桌上的围棋棋盘,一时有了主意,“不知前辈……可否与晚辈对弈一局?”

    妙山真人甚爱下棋,但自从来了凤源寨隐居后,便再也没有寻到过一个称心的棋友。

    夏轻舟的棋艺绝冠陵州,妙山真人自然早有耳闻,现下听他提起要下棋,自然乐意奉陪。

    两人于棋盘上展开一番较量时,寨子里也逐渐热闹起来。

    凤源山并不只是一座山峰,而是接连数万丈的山群,以东开始,以北结束,两头皆与晋南河相接,一头在上游,一头在下游。

    凤源寨便位于凤源山最高峰的山顶上。

    山顶上有一块极大的空地,仿佛被大罗金仙用神工鬼斧横劈出来的一般,地势极好,左右两边,以及后方都是垂直的山壁,完美地将山寨护于其中。

    山寨前那道万丈深渊被缭绕的云雾覆盖,因此那出入的唯一一道木板桥就仿佛是架在云海之上一般。

    初阳暖光四洒大地,将整片山寨晕染成了绝美仙境。

    寨子里住房共五十三家,从老到小,所有人加起来一共有两百二十三人。

    他们有自己的小集市,每月定期还会有专门的人负责下山去采购各种物件供寨民们选购。

    他们也有自己的私学,学堂里共有两位教书先生,一位教琴棋书画,一位教刀枪剑棍。

    因为远离了尘世纷扰,这里才能成为一片美好的世外桃源。

    林泠满足地收回视线,将一个小竹篓挎上后,她也做好了出门的准备。

    路过三婶的厨房时,三婶将几个刚出锅的包子用纸包上递给她:“早饭都没吃,拿着这个路上也好垫垫肚子。”

    林泠说着谢谢接了过来。

    将包子揣进竹篓的时候,又似想起什么。

    她拜托三婶道:“麻烦三婶做点儿吃食,帮我送给那位公子吧。”

    三婶豪爽道:“你不用担心,饿不着他的。”

    林泠:“谢谢三婶。”

    其实林泠这么爽快答应师父去采药,也是因为那些药材里包含了夏轻舟温泉池里被自己毁掉的药材。

    反正赔他钱也是赔,赔他药材……他应该也能接受吧?

    顺着石梯小路往下,经过村寨,路过寨子的集市,很多人会主动同她打招呼。

    不乏年岁已大的奶奶,或三岁初学说话的幼儿,或正欲出门的男丁。

    她都一一给予回应。

    虽都是为了完善自己自己伪装身份而创造出来的虚拟角色,但也成为了她在这个世界里短暂的美好回忆。

    在《卿如雪》原小说的剧情中提过,多年以前,凤源寨里的人远比现在更多。

    那时的山寨是在凤源山下,寨主就是林泠的阿爹。

    她的阿爹是一个血性男儿,豪气万丈,对待兄弟义不容辞,对待家人更是愿意付出一切。

    西景国入侵夏陵时,蛮将肆虐陵州城,抓走无数百姓。

    只因蛮将的营帐就驻扎在凤源山下,阿爹便和他的三位义兄一起,带领寨中无数弟兄前去救人。

    那一仗,他们救出了众多无辜百姓。

    但那一仗,他们也损失惨重,特别是他们兄弟四人,去时四个,归时只剩了两个。

    关于寨主的女儿,小说中只是潦草几笔提到过,那时年仅六岁的小姑娘,在寻找阿爹的路上,死在了歹人手中。

    林泠之所以选中她作为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伪装身份,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她出场时没有名字,这也方便林泠可以用自己的名字。

    脑海里思绪复杂间,林泠不知不觉已经出了寨子。

    过了木桥,到了对面山里后,她就地取材用树枝和枯草做了一个火把,然后从竹篓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火油将其点燃。

    这是他们寨中专门添加了药草熬制的火油,点燃之后不仅可以驱散周围几米远的迷雾,还可以驱赶奇虫猛兽,是进这凤源山必备的防身之物。

    采药这种事情嘛,对林泠来说其实并无难度。

    毕竟她是从六岁长大的,在这个成长的过程中,为了不让自己的身份露馅,她也经常和寨子里的男丁一起进山采药。

    加之她方向感很强,即使进了满是迷雾的山里,也不会轻易迷路。

    林泠一边小心翼翼地在林间穿梭着,一边按照师父写下的药方寻找。

    其中几味药草很快便寻到了,但如师父所说,火栖草、玄薇草和蛇蛊藤确实只有截山崖才会生长。

    截山崖是凤源山最东面的一处断壁,站在上头往下看,深不见底的崖谷像极了张开倾盆大口的巨兽,若是一个不慎滑落跌下,就会立刻被吞噬殆尽般。

    纵使她已经来此采药多次,可每每站在崖上,却还是会觉得后背发凉。

    算了,都是为了还债。

    甩了甩头,林泠抛去乱七八糟的想法,将一根缠在地盘松上的藤绳扔下崖去。

    深吸了口气,她抓着藤绳一鼓作气飞身而下。

    在崖壁上荡了几个来回之后,终于发现几丛生长正盛的火栖草和玄薇草。

    采完后便只剩下一味蛇蛊藤了。

    蛇蛊藤是藤蔓植物,根部入药,只是,比起火栖草和玄薇草,要采到蛇蛊藤则需更加小心些。

    蛇蛊藤藤如其名,藤蔓如蛇,颜色青翠,因此,它会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香味。

    那种香味容易引来毒蛇盘踞于藤蔓之上,所以蛇蛊藤这味药,不仅能救人,亦能杀人。

    林泠心里悬着,慌得不行,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蛇咬上一口。

    被蛇咬不会死,她只是单纯的怕蛇罢了。

    以前在中心训练的时候,她哪怕只是看到蛇的图片,都会觉得心里发毛,鸡皮疙瘩能起一身。

    然而怕归怕,现在她只能硬着头皮寻找,心中不停祈祷着希望不要有蛇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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