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到祠堂旁的土坡上,自上而下地看去,整个建筑像是一个纯白色的横躺着未封顶的蜗牛壳。

    随昕沿着路往前走去,祠堂的位置比“蜗牛壳”的位置稍高,等来到门前时,祠堂已经只有在她们抬头时才能看见点尖了。

    她看了眼身后两人,用眼神示意了下。

    她们立刻心领神会,分别拿出武器,走上前来形成一个背靠背无视野死角的位置。

    三人往前入口处走去,“蜗牛壳”并没有将它关闭起来的门,至少实体的没有。从入口处就是一条宽敞的通道。

    里面安静得可怕,四处能听见的只有她们的呼吸声和脚步声。随着不断的深入,透入的光线也越来越少,在昏暗到一定程度以后,随昕不得不再次拿出了手电筒。

    回去得给手电筒充电了,也不知道还能用多久,随昕想,如果能顺利回去的话。

    随着“咔嗒”一声响起,整个通道内也亮堂起来。

    旁边的方千异偏了偏头,随昕朝她看去,一块反射过来的光斑正在她脸上颤巍巍的晃着。

    四周的墙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间又一间的壁龛,里面放的东西各不相同,大多是各类刀具,刚才的光斑也是这些刀反射出来的。

    她挨个查看着,这些刀大都不是生活中会经常用到的类型,剥皮的,剔骨的,分肉的……

    每把刀的刀柄都雕刻得各不相同,但无一列外,在长期剥皮剔骨的工作环境下,木质的刀柄早已侵染了鲜血,配合雕刻的形状透出一股邪性。

    在她们看不见的身后,原本纯白的墙映上光的倒影,组成了一个类似于符咒的图案,“蜗牛壳”悄然生长,来处被封闭起来。

    三人对此一无所觉,刀柄上面的线索并不多,只能依稀看出来与村民家供奉的佛像应该是同一个,除此之外救没有其他信息了。

    方千异将佛像的模样仔细记下,继续跟着随昕前进;储书兰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些刀,她貌似在哪里见过它们。

    继续往前走去,道路盘旋向上,壁龛中的刀具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根又一根的人骨。

    最开始是足骨,胫骨,腓骨;后来是尾骨,骶骨,髋骨。

    手骨,桡骨,尺骨,她们一步一步向前走着,路过一个又一个“人”

    四肢之后,是躯干。

    肋骨,胸骨,和脊柱。

    最后是……

    随昕立足于“蜗牛壳”的中心,踩在许许多多的人之上,她抬头仰望。

    巨大的小山堆在祭台上。

    他们沉默的俯视着三人。

    他们的血肉都被村民吞吃入腹,没有人能够再开口。

    祭台旁有本早已发黄快要破碎的小册子,她们拿起翻看,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记录着许多人的名字,还有一些她们看不懂的符号。

    随昕继续往后翻去,后面有一些简易的图画,大概是为了记录某些场景。

    一滴歪歪扭扭跳起的血珠落进了一片血珠中,面上泛起涟漪,越来越多的血珠逃了出来,最后却又都无可奈何地落了回去。

    她们看着在血珠旁延伸出来代表悲伤的符号不断延伸,到下一页。

    有清水注入了血池,血液被稀释,池子也因承受不住如此多的液体而被豁出一个口子,有一部分被稀释的血液跟着清水流了出去,在形成一条蜿蜒的河流一直通到山外面去。

    她们相互对视一眼,村子里也有溪流,是不是跟着这条溪走就能走出去?

    将这个线索暗暗记下,后面的图画被不知什么褐色的液体覆盖,什么也看不出。

    继续往后翻去,还是密密麻麻的人名,这次随昕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吴土

    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人头,随昕不由得想,这里面会有一个吴土吗?

    地面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天光也黯淡下去。

    方千异抬头看向蜗牛敞开的壳尖,却发现不知何时顶部的空隙也在缓慢生长合拢。

    没有时间了,随昕愕然看着手中枯黄的册子,黑色的墨点蠕动聚集,一笔一画,组成随昕的名字。

    与此同时,“祂”睁开了眼,高高在上的俯视一切。

    骨与骨连接变换成人形,手握尖刀,向着她们走来。

    不愿接受赐福的人类啊……用生命用血肉换来的赐福,居然如此轻蔑地将它们扔下。

    无知浅薄的闯关者注定要受到惩罚!

    “哗啦”

    方千异举起撬棍朝他它他们敲去,它们没有头颅,没有试听的能力。

    同样没有思考能力,只需要轻轻一敲,它们就像多诺骨牌一样,直挺挺地往下倒去。

    “看上去很简单的样子,不过大家还是小心。”

    因为地面的动静,上方塞得严严实实的头颅开始松动。

    随着咚隆一声脆响,有一颗头掉了下来,随后是越来越多。

    山一样的头骨接二连三的掉落,在密闭的空间中与开车路过滑坡地区遇上掉落的巨石无异。

    三人狼狈的东躲西闪,随昕身体中长出的触手开始蠢蠢欲动,她一边竭力压制着它们,一边分出心思躲避这些头骨。

    道具没什么可用的。

    随昕觉得自己有些太过于依赖道具了,这样不好。她看向另外二人,她们的状态都还不错。

    暂时不用担心她们,浅浅的阴影笼罩过来,随昕抬头。

    有一颗头骨与众不同,它并未掉落下来。

    “祂”看着随昕,在无人知晓的名册上面画上一笔,鲜红的墨汁沁透了书页。

    随昕看着它,脑中泛起一阵剧烈的刺痛,她的胃部变得空空荡荡。

    好饿,她想要吃点东西。

    饥饿带来胃酸返流,腐蚀她的食道。

    喉咙处泛起密密麻麻的痒意,像是千万只虫子在她体内蠕动着。

    “咳咳咳”

    她努力清理着嗓子,却只呕出鲜血。

    “你们不是被赐福之人,却擅自闯入这里,应该受到惩罚。”

    “祂”高高在上,发出判决。

    “信徒的舍身奉献,你们却弃之如履,罪加一等……”

    漂浮的头颅一条条念出她们的“罪名”,每说一条,随昕的五脏六腑就更痛一份,有东西在她的皮肤下蠕动。

    她清楚的看见了,这不是幻觉。

    即将力竭,再不反抗就会永远失去机会了!

    随昕深吐一口气,不再分心压制身体中长出的触手,任由它们狂乱的飞出。

    她控制着触手,顾不上看身后方千异和储书兰惊讶的眼神。将触腕牢牢吸附在略有些粗糙的头骨上,发了狠的往下一拽。

    随昕浑身都在用力,额角青筋暴起,尽力往后仰去。

    “祂”想要抵抗这股牵引力,却挣脱不能,竟真的歪歪斜斜被带了下来,重重砸在散落一地的头骨堆里。

    原本已经安稳呆在地上的头骨们又被这一砸得四处飞溅,随昕不再躲避,她只顾着死命抓住那颗与众不同的的头。

    审判她?

    除了她自己,再无人能审判她。

    她随昕的命,永远存于她心中。

    她会活下去,不惜代价。

    控制着触手将那颗头狠狠往天花板刚长好的最薄弱处砸去,一下又一下。

    胃部燃烧起火焰,灼烧着她。

    蜗牛壳被砸出一道裂缝,透出一点微光。

    随昕强撑着理智继续往上砸去,那颗头颅早已没有动静,不知是逃跑还是被她的暴力手段给弄死了。

    她可管不了这些了,控制着更多触手拿着头骨往上砸去。

    方千异和储书兰同样强忍着痛苦在她身后将那些看似弱小却无穷无尽的骨头小兵打下去,为随昕打出一个绝对安全的区域。

    裂口越来越大,不知何时天亮了,明亮的阳光照射进来。

    快了。

    随昕感受着胃部的火焰逐渐蔓延到其他脏器,虫蚁啃食着她。

    快了。

    裂口的大小已经能够容得下一人通行。

    随昕将触手伸向后方将两人卷起,摸索着挨个将两人送至地面。

    很好,很顺利,该她了。

    方千异她们站在祠堂旁的小山坡上,焦急等待着随昕的出来,却不可思议的看见。

    那巨大的蜗牛壳一样的建筑物缓慢的眨了一下……

    顶部的裂口蠕动着将一层被二人冲破的透明物质再次生长完整。

    祂看着她

    真正的祂看着她。

    她已经被污染得很严重了,她将永远,永远,留在这里。

    没有出去的机会了。

    随昕用触手吸附在墙壁上,借力将自己往上拉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反弹回来。

    最初的早已碎成骨头渣子的那颗头颅桀桀笑起来。

    “你是被诅咒的人啊……口口降下的神喻。桀桀桀桀”

    “真是凄惨啊,你将殒命在此,我看见了,这是你的宿命……”

    “祂”看见她的未来

    被烈火焚身,被胃酸腐蚀,被虫蚁啃食,被在她血肉中扎根生长的触手当作生生不息的养分。

    她会痛苦死去,但永远不能死去。

    因为这是她的愿望。

    她想要活下去。

    所以她会变成怪物,永生永世扭曲痛苦的活着。

    大胆伪装神明的精怪这么想,祂真是一位仁慈的神明啊。

    毕竟,这个世界不过是祂出神时感到无趣而扫过的一粒浮动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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