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他跟了出去,对方早已消失无踪。

    回忆起刚刚那个小丫鬟的怪异举止,不禁让他多想……是否是这丫鬟背后有人指使,故意闹出这一桩意外来阻止他继续追查下去?

    他故意绕开前门,从正在搬运后厨所用食材一片混乱的酒楼后门潜入返回,拾级而上去了二楼,藏在走廊暗处亲眼确认那个小丫鬟进了雅间。随后趁着屋中之人打闹嬉笑,以短刀尖刃插入窗缝挑开一条窄隙向里看。

    ……

    原来刚刚只是屋中那少女试探倾慕之人的手段。

    黑衣少年面色阴郁,剑眉皱起,狭长凤眸一片墨色,似是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清冷淡漠的脸上短暂出现的负气表情,若是让手下的侍卫看到定会惊掉下巴。

    好不知羞。

    萧钰忍不住想。

    一个还未及笄的少女,不在家中安心练习女红,读《女训》,《女诫》,居然不知矜持跑到外面私自接触外男,还指使丫鬟试探。没想到这边境之地的女子都这般轻浮没有规矩,想毕家中定是疏于管教,不及京城贵女律己甚严。

    少年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房中主仆二人毫无所觉。

    姜瑶出门的目的已经达成,但是早上与姜老爷姜夫人说的是出门买料子,那便需要做戏做十成才行。

    “走吧,去福绣庄。”

    上了车,马车缓缓行驶,方向正是梁家在城中的另一处绸缎产业。这福绣庄不仅是城中首屈一指的成衣铺子,绣娘手艺精湛,样式是比照京城时兴的款式,更难得的是店中布匹都是由南方最有经验的织工定造的,花式及其精巧。因此,这福绣庄也是城中富户姑娘最喜欢逛的地方之一。

    这段路倒是很近,梁家产业大多在城中最繁华的临近几条街上。

    马车再次停下,弄墨先一步跳下去,伸手递过来护着姜瑶下了车。

    两人前后脚走进福绣庄,还没等姜瑶仔细打量店中布置便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阿瑶今日怎么有空来挑衣裳?”迎面走来一位乌发结鬟,身穿水红色罗裙的少女。少女面上带笑,发间带了一枚掐金丝镂空的红玉簪,格外夺目闪耀。但玉簪主人身量稍矮面容清淡,反倒让一身张扬的红装遮住了自身风采。

    “表姐不也在这?好久不见你去看我,倒是有空来这逛!”姜瑶抬手捂着嘴笑,快走几步迎上去主动挽上少女的胳膊,随着她一道往内间走。心里却已经警铃大作,仔仔细细回忆这几日做过的功课。

    因为不了解姜家具体情况,为避免以后出现什么疏漏导致露馅,姜瑶前日便借着中秋即将来临的时机,吩咐身边的大丫鬟弄墨将姜夫人早就准备妥当的贺礼单子借了出来。明面上说是为了核对看看不要与自己单独为长辈们准备好的节礼冲突,实际却是想要通过礼单了解姜家的交际圈子。

    这礼单罗列了与姜家相关的每家人员情况,每个人送什么礼,一条条罗列清晰,只管按照上述准备即可。姜瑶装作认真核对的样子,分别和姜夫人与丫鬟弄墨讨论,大体就将有用的信息收集到了。更别说对于各家年龄相仿的姑娘们,还格外细致的进行了询问,因为这些姑娘们实际才是最有可能与姜瑶本人产生接触的,其他长辈及各家少爷们通常只会稍作交流。

    因此在福绣庄见到这个一身红装的少女时,见她顶着及笄后才能梳的发型,便已经自动对号入座了顾家大姑娘顾宜芝,原主的表姐。

    说起这顾宜芝,乃是姜瑶母亲顾氏的娘家侄女。顾家以开立商行发家,在大堰与邻国间雇佣马队往来通商,家世比之姜家要强上不少。顾老爷年轻时风流随性,除正妻杨氏外,府中另有两房姨娘。顾宜芝是顾家三姑娘,乃杨氏嫡出,上面还有一个嫡亲哥哥和两个庶出姐姐。因是府中唯一的嫡出姑娘,又是家中排行最小的,顾三姑娘自幼备受宠爱,养成了乖张招摇的性子,在家中凡事都要争个第一,处处要压庶出姐姐们一头。这样的性情,倒是和同样娇养长大的原主颇为投缘,只是原主从小家中父慈母爱兄长呵护,不若她那么尖锐罢了。

    两人此次在福绣庄巧遇,顾宜芝亲亲热热的拉着姜瑶边挑选布料边叙话。她已经十五了,家中母亲杨氏自她及笄开始便为她相看合适的亲事,因此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随意外出了。

    “听说表姐最近在议亲,可是已经定下了哪家公子?”姜瑶一脸好奇的问道,水润的杏眼里不免冒出八卦的光芒。她从弄墨那里得知这顾三小姐眼光颇高,年初到现在家中为她张罗的几门亲事她都没看上,怕是自己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吧。

    顾宜芝面上一红,朝身后丫鬟使了个眼色。随侍的大丫鬟揽秋立刻意会的带着弄墨和店中小伙计退到隔间去吩咐姑娘们定制罗裙的要求去了,留给表姐妹二人说悄悄话的时间。

    “父亲母亲倒是相看了几家,可你也知道,城中那几家公子哪有什么好的。”顾宜芝伸手轻抚云鬓,语气嘲讽。

    “不是没有好的,是表姐心有所属吧?”姜瑶点破道:“表姐说来听听,究竟是谁家公子能有幸得你青睐?”

    顾宜芝并未直接答复,倒是起身走到窗旁,伸手指着墙上悬挂的一副傲雪红梅图转身开口。

    “阿瑶可知作此画之人是谁?”

    这福绣庄乃梁府产业,这画又挂在仅有熟客才能进入的内间。瞧出顾宜芝神色里的倨傲与满意,难道……作画之人乃是梁家人?顾宜芝瞧上了梁家人?!

    “表姐别卖关子了,我哪认得出这是谁画的。”姜瑶扯着嘴角到,感觉头顶有些冒汗。眼看顾宜芝一副少女怀春的做派,心中如长了草一般只希望不要是自己猜到的那个答案。

    “作画之人是梁府大公子,梁之昭。”顾宜芝正色道:“梁公子才学兼备,谦逊有礼。这画中红梅技艺精湛,笔墨玄妙实在是令人敬佩。”

    姜瑶听出来,顾宜芝说了这么多这就是看上梁大公子了。

    “梁公子与表姐素未谋面,只听传闻,未必是良配。”姜瑶皱眉小声劝道。毕竟姜家与梁府已定下亲事,作为女子,还没正式提亲议婚她不便向外人提起此事。

    “我……我见过他的。”白嫩的脸颊浮上一抹红霞,顾宜芝向表妹吐露心事,无意识的以手指绞着发梢。:“年初李府的诗会,梁公子是魁首。”

    “……”

    姜瑶笑容带上点勉强:“其实,城中也有很多出挑的公子……”

    “阿瑶还是想想自己如何吧,转年你也要及笄,姑母也该为你打算了。”顾宜芝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她满心喜悦的向表妹吐露对梁大公子的心意,可不是为了让阿瑶扫她的兴。梁家公子如此俊秀有才气,自是最适合她的人。

    姜瑶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只能暗叹。同样是暗恋梁大公子,你顾宜芝剃头担子一头热,嘴上说出花儿了,下手倒是没有原主快,也就怪不得别人先下手为强了。顾宜芝的婚事姻缘,其母杨氏自有定夺,左右两家有这层亲戚关系,总不至于为了这虚无缥缈的事就伤了感情。

    两人此番会面因为这事草草收场,分别时顾宜芝主动提出五日后邀姜瑶同游中秋灯会。姜瑶颇为感兴趣,欣然同意。

    就在姜瑶乘马车回府的时候,萧钰刚好从暂时落脚的宅邸中出来。

    他外袍脏了,想到既然今日追查的目标已经失去线索,便先行回府换了一套衣服。随行的侍卫今日听令待在府中,未曾与他一同前往,看到主子归来神色沉郁,回来后直接进内室换了套衣服又出门了也十分诧异和疑惑。

    车水马龙的长街上,叫卖声此起彼伏。

    萧钰身穿一身象牙白长袍坐在路边茶肆中。少年身姿挺拔似苍松,眉目如玉,在嘈杂的集市中异常醒目。

    身后传来马车行驶而来的声音,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姑娘,前面就到冯记饼铺了,夫人和您最爱吃铺里的芙蓉糕,买点带回去吧。”

    萧钰听到这声音,不由得抬眸望过去。

    果然,那马车上坐着的,正是晌午在登仙楼中泼了他一身菜汤的小丫鬟。

    小丫鬟坐在马车前头与车夫并肩,等到听见车厢内女子应了一声,便高高兴兴由伸出车厢的手中接过一会买点心的银钱。

    车厢内女子由始至终并未露面,但萧钰确信这就是当时在登仙楼二楼雅间中的那个黄衣少女。瞧着那撩开了车帘的一只白嫩玉手,指尖纤细柔若无骨,萧钰面无表情的扭开了头。

    姜瑶主仆二人对这次偶遇毫无所觉。

    马车缓缓驶过长街,越行越远,逐渐消失在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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