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赏梅
大长公主府的宴请，定在了五日之后。
据说那一日，大长公主府已满是花骨朵的腊梅，会尽数绽放。
梅花的冷香，经久不散，连与大长公主相隔数里的霍府，也能闻见。
然霍启知晓，这一切，不过是幌子罢了。
之所以选在五日之后。
是因为林管家递至他案头的那些个青年才俊，大多似他与薛景一般，在朝廷上有个一官半职。
大邺朝的官员，每隔五日，便可返家休沐。
薛景为聚齐他们，便只能将日子，定在了五日之后。
而这一日，霍大人亦是休沐在家。
清晨时分，薄薄的日光倾泻而下，将长廊之上，男人的挺直的身型拉得欣长。
霍启环抱着阿泽，似送新嫁娘出门的老父亲般，一脸复杂，目送着少女的倩影。
逐渐远去.......
.........
傍晚时分，落日染红了层云。
明月才似倦鸟归林般，回到了霍府明理堂中，巴掌的小脸上，还残留着未尽的笑意。
她是一只猛虎，生来便该横行山林，便是如今化成了人形，不知是哪里出了什么差错，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也不甘心长久的屈居一府。
起初，她点头应下了邀约，不过是想走出霍府，了解一下霍府以外的地方。
而想也没想，选择了去寿康大长公主府上，则是因为，大长公主府邀帖上字与图案。
是金色的。
更气派一点。
等到她去到了大长公主府上，一薛姓男子热情款待了她。
她倏然发现，自己气若游丝的身体，竟意外有了力气。
仿若长久阴霾的天空，骤然的迎来了曙光，明月喜不自胜。
回程的路上，她仔细回忆起了宴饮上的一言一行、一饮一啄。
那时侯，阳光明媚。
风不疾不徐的吹拂在了面颊之上，梅香四溢。
她病恹恹的的面容，在眼前陌生的景致之下，提起了些许神色。
薛景便是那会儿，手握着折扇，闲庭信步的靠了过来，没头没脑道：“表哥竟没陪你一起来？”
边说着，边自来熟的坐了下来，端起了桌上的执壶，自斟自饮了一杯。
明月：“.......？？？”
她茫然抬眸，看向了来人。
便见男人似意识到什么一般，恍然大悟的自我介绍道：“在下的表哥，便是霍启，霍仲明。”
“在下的祖母寿康大长公主，与霍大人祖母寿安大长公主是一母同胞的姐妹，霍大人唤在下祖母一声姨奶奶。”
“在下与霍大人算是姨表亲，明姑娘是霍大人母亲娘家二嫂的妹妹家的小女儿，是霍大人母亲那边的亲戚。”
“与在下虽不相熟，但论理，也该唤在下一声表哥。”
明月：“.......”。
不过几句话的工夫，她便晕成了一团。
因眼前美不胜收的景色，才回复的些许神采，荡然无存不说，她整个人晕头转向的。
有点儿支撑不住。
可男人却全无所觉，侃侃而谈。
说到兴起之时，不由分说的往她手中，塞了个杯盏。
温温的，有一股子熟悉的气味。
她想了想，仰起了下颌，一饮而尽。
便是在这之后，她身体气若游丝之感，逐渐好转。
是那杯温热的酒水？！
还是大长公主府上，别的什么？！
........
晚间时分。
明理堂稍间，黄梨木圆桌之上。
霍启与少女一左一右的坐在了圆桌两边，时不时抬眸，看向少女眼。
一脸的欲言又止。
小姑娘从大长公主府回来，便有点儿不对劲了。
就好比眼下，少女手捏着瓷勺，一圈又一圈的搅着面前的一小碗肉粥。
寒冬腊月的，那肉粥早被搅合的没有了一丝热气。
可少女眉目低垂着，不知在想着什么。
想及此处，霍大人既是好奇，又是担忧，正思忖着说辞，出言询问一二。
以示关怀。
冷不防，少女低垂的眉眼倏然抬起，凝视着他，轻声说道：“寿康大长公主府上，我想再去一趟。”
霍启：“......？？？”
她一点儿铺垫也无的说了这话儿，似也察觉到了不妥。
或者说，是怕他不允。
少女卷翘的长睫眨了眨，动作轻柔的搁下了瓷勺。
紧接着，柔声细语道：“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1）”
“寒冬腊月，万物萧条，唯独梅花争相绽放，枝头之上红的、黄的、白的，真真是叫人移不开眼睛。”
明月回忆在大长公主府上，崔雪柔同人说起梅花，便是说得这话。
骤然一听，有点儿矫揉造作。
可想及听闻了这话的公子、小姐，频频点头的认可模样。
少女原封不动的借用了过来。
霍启：“........”。
她身上还残留着些许梅香。
清幽至极。
这会儿绞尽脑汁的说服着男人。
全然未觉在她话出口之后，屋中的氛围一点点的凝滞了起来。
霍启：“.......”。
赏梅什么，本就是托词。
没有哪个过去相看的少男、少女，会真心觉得梅花美不胜收。
美的不是花儿，而是人罢了。
想及姑娘回府之后，乍然明媚起来，又怅然若失的心情。
霍大人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梅花哪里没有？
小姑娘怎会是想看梅花？
是看上了今日过去大长公主府上的什么人罢。
思及这一点，霍大人面色未变，可饱满的唇腹却紧紧抿住。
后槽牙碰撞，“咯吱、咯吱”的声响传了过来。
“好。”好一会儿沉默，男人回应少女道。
“想什么时候去？”他问。
“明天。”少女看向了男人，不假思索答。
霍启：“.......”。
........
同一地点、同一群人，连赏两天梅花......想一想，便觉匪夷所思。
翌日清晨，上衙之时。
霍大人眺望着窗扉之外摇摆不定的柏树枝丫，沉思了好一会儿。
眼看着年关将至，京兆府没什么事儿。
索性趁着午休之时，明目张胆的将薛景薛少尹请至了衙署不远处一家酒肆。
这酒肆细论起来，算是京兆府的产业。
既是为周边几处衙署的官员提供便利，更深一层，则为了探听消息。
三五好友，酒憨畅谈之际。
谁与谁交好，谁与谁勾结，便一目了然了。
正午时分，酒肆人来人往。
霍大人进来之时，便只剩下角落之处，零星的几个位置。
他不动声色的同京兆府的暗桩点了点头，紧接着，摆出了东道主之姿，招呼着薛景入座。
薛景：“......”。
等酒菜一一摆上，三杯两盏淡酒下肚，薛大人舌头都大了起来。
霍启自斟自饮着，不紧不慢道：“大长公主府上的腊梅闻名京都。”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2），何不趁着梅花盛开之际，邀请些人游园赏玩？”
薛景：“......”。
这话入耳，薛景酒醒了一半。
“不是才赏过？”他大着舌头，下意识的咕哝说道。
“更何况，寿康大长公主除了是我薛某人祖母，也是你霍大人姨奶奶，霍大人想要游园，直接和祖母说便是。”
何必一趟趟的劳烦他。
他斜着桃花眼，一脸不满道。
从霍家二哥回来，他满面期待，眼眶通红去见他之时。
那时候，霍二郎说什么来着。
他风轻云淡，一脸平静的同他说了，“请进”、“请坐”、“请喝茶”。
他咽下了一肚子话儿，耐着性子喝完了一盏茶，正要起身与霍表哥诉一诉衷肠。
霍大人却已经先他一步，开口说道，“请回罢。”
薛景：“........”。
这还只是其一。
更叫他义愤填膺是，霍大人对他祖母寿康大长公主的称呼。
他再不似从前一般，唤老家人一声姨奶奶。
这口气，从霍大人回来之时，便一直闷在了心里。
直到今天，在酒水刺激之下，他口齿不清的埋怨了出来。
霍启：“........”。
他没有办法同薛景说起，离开霍府这十余年的所见所闻。
也就没有办法解释，他为何唤不出口老人家一句姨奶奶。
霍大人无法，想来想去之下，只好如实说道：“不是我，是明姑娘她......”
想及他向外宣称明姑娘的身份，是他母亲娘家那边的远方亲戚。
远到了什么程度呢？
他二舅母娘家嫡出妹妹的小女儿.......
霍大人改口说道：“是明表妹她......”
“明表妹”三字落下，薛大人酒全醒了，“是表妹想来？你怎不早说！”
他想也没想的反问他道。
霍启：“.......”。
接下来的事情，顺利的有点儿眼花缭乱。
薛景一反常态的热络了起来，当场便拍板将时间定在了五日之后。
下一个休沐日上。
........
时间如白驹过隙，五日时间，很快过去。
这一日，天刚蒙蒙亮，明月便缓缓睁开了眼眸。
随即，似牵线木偶般，由着婢女为她梳洗妆扮，等一切准备妥帖，少女莲步轻移往外行去。
她拎着裙裾跨过门槛之时，便见明理堂雕栏画栋的长廊之下，一大一小两道人影。
大的那个，穿一身玄色衣袍。
一条墨绿色的玉带紧束腰线之上，勒出了好看的线条。
不是霍大人，又是谁呢。
他长身玉立，笔直的腿旁，斜倚枚银灰色糯米团子。
小家伙似是疲倦极了。
桃花眼睁睁閤閤，若不是霍大人拎着小孩子后颈。
这会儿，早已经栽倒在地。
男人见着了她来，弯下腰身，长臂一捞，便将小糯米团子抱了起来。
可即便如此，这样大的动作之下，小孩子巴掌大的小脸往前一栽。
跌在了男人温热的颈肩，彻底的合上了眼眸。
微弱的鼾声响了起来。
大约是顾及到小孩子已经睡着，男人凑近了少女些许，低声解释，“阿泽听我说起，也想看大长公主的红梅。”
“今日，我们与你同去。”
明月：“........”。
是罢，想得都睡着了.......
正值破晓时分，昏沉沉的天空，却一丝光亮也无。
霍府的一行四人，乘坐马车行至大长公主府上时，已经一个时辰过去。
彼时，雪花扑簌簌的往下落着，一层摞着一层，青石砖地面霎时雪白一片。
明月踩着马蹬缓缓下车，甫一下来，眼前骤然一黑。
一柄油纸伞横在了头顶。
紧接着，温柔的男音响起，“天寒地冻的，明表妹小心脚下。”
明月：“.......”。
她应声抬眸，便见五日之前，热络款待了她的薛姓公子。
一脸关怀的站在了她眼前。
霍启：“.......”。
........
雪花扑簌簌的往下落着。
大长公主府一片银妆素裹。
风雪之下，梅园之中，梅花没有凋零不说，甚至比五日之前。
盛开的更多了。
清冷的梅香，若有似无。
也不知是花衬了人美，还是人衬了花娇。
一簇簇腊梅花下，少女明眸善睐，平日肤白胜雪面容。
今日，在寒风之中微有些红了。
似出水芙蓉般，美艳、又不失清雅。
廊檐之下，不乏有公子停步驻留，还有几个，凝视美景、美人。
顷刻间便作出了诗来。
暖阁之中，霍启透过敞开的窗扉，凝视园中众人的一举一动。
修长的手指逐渐合拢，握成了拳头。
这些个青年才俊，或放浪、或轻浮、或轻易便被美色所迷住了眼睛。
还有的，不是眼睛太小，就是嘴巴太大.......
竟是没一个能入他眼。
两相比较，似花蝴蝶般围在少女身边的薛景、薛定鄂，竟显得还好。
至少，他那张脸，还算俊美。
想及此处，他不可避免的回想起了。
那一日里，林管家一脸自信同他回禀，“这一叠，是容貌与才情，皆优于您的。”
不禁气不打一处来，并且，越想越气。
老头子什么眼光？！
男人郁结不已，头也不回出言质问，“这便是你说的，容貌与才情皆在我之上？”
不知何时，抱着糯米团子过去雪地里玩耍的林管家忽觉脊背一凉，毫无征兆的打了个喷嚏。
而霍大人，他话出口，久没有人回应。
他狐疑转过了身来，便见薛定鄂领着两少女，进来了暖阁之中。
大长公主府的宴请，定在了五日之后。
据说那一日，大长公主府已满是花骨朵的腊梅，会尽数绽放。
梅花的冷香，经久不散，连与大长公主相隔数里的霍府，也能闻见。
然霍启知晓，这一切，不过是幌子罢了。
之所以选在五日之后。
是因为林管家递至他案头的那些个青年才俊，大多似他与薛景一般，在朝廷上有个一官半职。
大邺朝的官员，每隔五日，便可返家休沐。
薛景为聚齐他们，便只能将日子，定在了五日之后。
而这一日，霍大人亦是休沐在家。
清晨时分，薄薄的日光倾泻而下，将长廊之上，男人的挺直的身型拉得欣长。
霍启环抱着阿泽，似送新嫁娘出门的老父亲般，一脸复杂，目送着少女的倩影。
逐渐远去.......
.........
傍晚时分，落日染红了层云。
明月才似倦鸟归林般，回到了霍府明理堂中，巴掌的小脸上，还残留着未尽的笑意。
她是一只猛虎，生来便该横行山林，便是如今化成了人形，不知是哪里出了什么差错，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也不甘心长久的屈居一府。
起初，她点头应下了邀约，不过是想走出霍府，了解一下霍府以外的地方。
而想也没想，选择了去寿康大长公主府上，则是因为，大长公主府邀帖上字与图案。
是金色的。
更气派一点。
等到她去到了大长公主府上，一薛姓男子热情款待了她。
她倏然发现，自己气若游丝的身体，竟意外有了力气。
仿若长久阴霾的天空，骤然的迎来了曙光，明月喜不自胜。
回程的路上，她仔细回忆起了宴饮上的一言一行、一饮一啄。
那时侯，阳光明媚。
风不疾不徐的吹拂在了面颊之上，梅香四溢。
她病恹恹的的面容，在眼前陌生的景致之下，提起了些许神色。
薛景便是那会儿，手握着折扇，闲庭信步的靠了过来，没头没脑道：“表哥竟没陪你一起来？”
边说着，边自来熟的坐了下来，端起了桌上的执壶，自斟自饮了一杯。
明月：“.......？？？”
她茫然抬眸，看向了来人。
便见男人似意识到什么一般，恍然大悟的自我介绍道：“在下的表哥，便是霍启，霍仲明。”
“在下的祖母寿康大长公主，与霍大人祖母寿安大长公主是一母同胞的姐妹，霍大人唤在下祖母一声姨奶奶。”
“在下与霍大人算是姨表亲，明姑娘是霍大人母亲娘家二嫂的妹妹家的小女儿，是霍大人母亲那边的亲戚。”
“与在下虽不相熟，但论理，也该唤在下一声表哥。”
明月：“.......”。
不过几句话的工夫，她便晕成了一团。
因眼前美不胜收的景色，才回复的些许神采，荡然无存不说，她整个人晕头转向的。
有点儿支撑不住。
可男人却全无所觉，侃侃而谈。
说到兴起之时，不由分说的往她手中，塞了个杯盏。
温温的，有一股子熟悉的气味。
她想了想，仰起了下颌，一饮而尽。
便是在这之后，她身体气若游丝之感，逐渐好转。
是那杯温热的酒水？！
还是大长公主府上，别的什么？！
........
晚间时分。
明理堂稍间，黄梨木圆桌之上。
霍启与少女一左一右的坐在了圆桌两边，时不时抬眸，看向少女眼。
一脸的欲言又止。
小姑娘从大长公主府回来，便有点儿不对劲了。
就好比眼下，少女手捏着瓷勺，一圈又一圈的搅着面前的一小碗肉粥。
寒冬腊月的，那肉粥早被搅合的没有了一丝热气。
可少女眉目低垂着，不知在想着什么。
想及此处，霍大人既是好奇，又是担忧，正思忖着说辞，出言询问一二。
以示关怀。
冷不防，少女低垂的眉眼倏然抬起，凝视着他，轻声说道：“寿康大长公主府上，我想再去一趟。”
霍启：“......？？？”
她一点儿铺垫也无的说了这话儿，似也察觉到了不妥。
或者说，是怕他不允。
少女卷翘的长睫眨了眨，动作轻柔的搁下了瓷勺。
紧接着，柔声细语道：“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1）”
“寒冬腊月，万物萧条，唯独梅花争相绽放，枝头之上红的、黄的、白的，真真是叫人移不开眼睛。”
明月回忆在大长公主府上，崔雪柔同人说起梅花，便是说得这话。
骤然一听，有点儿矫揉造作。
可想及听闻了这话的公子、小姐，频频点头的认可模样。
少女原封不动的借用了过来。
霍启：“........”。
她身上还残留着些许梅香。
清幽至极。
这会儿绞尽脑汁的说服着男人。
全然未觉在她话出口之后，屋中的氛围一点点的凝滞了起来。
霍启：“.......”。
赏梅什么，本就是托词。
没有哪个过去相看的少男、少女，会真心觉得梅花美不胜收。
美的不是花儿，而是人罢了。
想及姑娘回府之后，乍然明媚起来，又怅然若失的心情。
霍大人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梅花哪里没有？
小姑娘怎会是想看梅花？
是看上了今日过去大长公主府上的什么人罢。
思及这一点，霍大人面色未变，可饱满的唇腹却紧紧抿住。
后槽牙碰撞，“咯吱、咯吱”的声响传了过来。
“好。”好一会儿沉默，男人回应少女道。
“想什么时候去？”他问。
“明天。”少女看向了男人，不假思索答。
霍启：“.......”。
........
同一地点、同一群人，连赏两天梅花......想一想，便觉匪夷所思。
翌日清晨，上衙之时。
霍大人眺望着窗扉之外摇摆不定的柏树枝丫，沉思了好一会儿。
眼看着年关将至，京兆府没什么事儿。
索性趁着午休之时，明目张胆的将薛景薛少尹请至了衙署不远处一家酒肆。
这酒肆细论起来，算是京兆府的产业。
既是为周边几处衙署的官员提供便利，更深一层，则为了探听消息。
三五好友，酒憨畅谈之际。
谁与谁交好，谁与谁勾结，便一目了然了。
正午时分，酒肆人来人往。
霍大人进来之时，便只剩下角落之处，零星的几个位置。
他不动声色的同京兆府的暗桩点了点头，紧接着，摆出了东道主之姿，招呼着薛景入座。
薛景：“......”。
等酒菜一一摆上，三杯两盏淡酒下肚，薛大人舌头都大了起来。
霍启自斟自饮着，不紧不慢道：“大长公主府上的腊梅闻名京都。”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2），何不趁着梅花盛开之际，邀请些人游园赏玩？”
薛景：“......”。
这话入耳，薛景酒醒了一半。
“不是才赏过？”他大着舌头，下意识的咕哝说道。
“更何况，寿康大长公主除了是我薛某人祖母，也是你霍大人姨奶奶，霍大人想要游园，直接和祖母说便是。”
何必一趟趟的劳烦他。
他斜着桃花眼，一脸不满道。
从霍家二哥回来，他满面期待，眼眶通红去见他之时。
那时候，霍二郎说什么来着。
他风轻云淡，一脸平静的同他说了，“请进”、“请坐”、“请喝茶”。
他咽下了一肚子话儿，耐着性子喝完了一盏茶，正要起身与霍表哥诉一诉衷肠。
霍大人却已经先他一步，开口说道，“请回罢。”
薛景：“........”。
这还只是其一。
更叫他义愤填膺是，霍大人对他祖母寿康大长公主的称呼。
他再不似从前一般，唤老家人一声姨奶奶。
这口气，从霍大人回来之时，便一直闷在了心里。
直到今天，在酒水刺激之下，他口齿不清的埋怨了出来。
霍启：“........”。
他没有办法同薛景说起，离开霍府这十余年的所见所闻。
也就没有办法解释，他为何唤不出口老人家一句姨奶奶。
霍大人无法，想来想去之下，只好如实说道：“不是我，是明姑娘她......”
想及他向外宣称明姑娘的身份，是他母亲娘家那边的远方亲戚。
远到了什么程度呢？
他二舅母娘家嫡出妹妹的小女儿.......
霍大人改口说道：“是明表妹她......”
“明表妹”三字落下，薛大人酒全醒了，“是表妹想来？你怎不早说！”
他想也没想的反问他道。
霍启：“.......”。
接下来的事情，顺利的有点儿眼花缭乱。
薛景一反常态的热络了起来，当场便拍板将时间定在了五日之后。
下一个休沐日上。
........
时间如白驹过隙，五日时间，很快过去。
这一日，天刚蒙蒙亮，明月便缓缓睁开了眼眸。
随即，似牵线木偶般，由着婢女为她梳洗妆扮，等一切准备妥帖，少女莲步轻移往外行去。
她拎着裙裾跨过门槛之时，便见明理堂雕栏画栋的长廊之下，一大一小两道人影。
大的那个，穿一身玄色衣袍。
一条墨绿色的玉带紧束腰线之上，勒出了好看的线条。
不是霍大人，又是谁呢。
他长身玉立，笔直的腿旁，斜倚枚银灰色糯米团子。
小家伙似是疲倦极了。
桃花眼睁睁閤閤，若不是霍大人拎着小孩子后颈。
这会儿，早已经栽倒在地。
男人见着了她来，弯下腰身，长臂一捞，便将小糯米团子抱了起来。
可即便如此，这样大的动作之下，小孩子巴掌大的小脸往前一栽。
跌在了男人温热的颈肩，彻底的合上了眼眸。
微弱的鼾声响了起来。
大约是顾及到小孩子已经睡着，男人凑近了少女些许，低声解释，“阿泽听我说起，也想看大长公主的红梅。”
“今日，我们与你同去。”
明月：“........”。
是罢，想得都睡着了.......
正值破晓时分，昏沉沉的天空，却一丝光亮也无。
霍府的一行四人，乘坐马车行至大长公主府上时，已经一个时辰过去。
彼时，雪花扑簌簌的往下落着，一层摞着一层，青石砖地面霎时雪白一片。
明月踩着马蹬缓缓下车，甫一下来，眼前骤然一黑。
一柄油纸伞横在了头顶。
紧接着，温柔的男音响起，“天寒地冻的，明表妹小心脚下。”
明月：“.......”。
她应声抬眸，便见五日之前，热络款待了她的薛姓公子。
一脸关怀的站在了她眼前。
霍启：“.......”。
........
雪花扑簌簌的往下落着。
大长公主府一片银妆素裹。
风雪之下，梅园之中，梅花没有凋零不说，甚至比五日之前。
盛开的更多了。
清冷的梅香，若有似无。
也不知是花衬了人美，还是人衬了花娇。
一簇簇腊梅花下，少女明眸善睐，平日肤白胜雪面容。
今日，在寒风之中微有些红了。
似出水芙蓉般，美艳、又不失清雅。
廊檐之下，不乏有公子停步驻留，还有几个，凝视美景、美人。
顷刻间便作出了诗来。
暖阁之中，霍启透过敞开的窗扉，凝视园中众人的一举一动。
修长的手指逐渐合拢，握成了拳头。
这些个青年才俊，或放浪、或轻浮、或轻易便被美色所迷住了眼睛。
还有的，不是眼睛太小，就是嘴巴太大.......
竟是没一个能入他眼。
两相比较，似花蝴蝶般围在少女身边的薛景、薛定鄂，竟显得还好。
至少，他那张脸，还算俊美。
想及此处，他不可避免的回想起了。
那一日里，林管家一脸自信同他回禀，“这一叠，是容貌与才情，皆优于您的。”
不禁气不打一处来，并且，越想越气。
老头子什么眼光？！
男人郁结不已，头也不回出言质问，“这便是你说的，容貌与才情皆在我之上？”
不知何时，抱着糯米团子过去雪地里玩耍的林管家忽觉脊背一凉，毫无征兆的打了个喷嚏。
而霍大人，他话出口，久没有人回应。
他狐疑转过了身来，便见薛定鄂领着两少女，进来了暖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