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霄没有亲生的姐姐,当梦想照进现实,在北平初次见到了女神,女神还是专门来听她唱戏、给她捧场的,就把女神当作自己的亲姐了。

    女神落魄,没了光环,粉丝会惋惜、会散去。

    但亲姐不同,她不管不顾,为爱牺牲了身材、名气、事业的憔悴模样(她没有问是为了谁,如媚姐不说,她便不问),只会叫自己更加心疼,不离不弃。

    陪着如媚姐从同德医院回来,又在租屋呆到太阳将落山,才离开。

    明天有自己的镜头补拍,她得回趟天幕,看看拍摄安排,是哪几个镜头、大约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补拍。

    一回到天幕,就收获了两份“惊喜”。

    全都出乎意料,分别来自“美诗桐”和韦大师。

    这个春节,“美诗桐”赚爆了,从总经理到普通员工,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冲天的喜气,公司的产品热销,新推出的“贵妃”色号口红,更是成为上海街头每一个年轻女孩手里的时尚单品,涂上它、你的美丽将跟索澜迪更接近一分哦!什么库存?不存在的。

    公司赚了钱,即时回馈了辛劳付出的员工们,丰厚年礼+红包,连发了三轮。在这么人性化的公司里上班,出门见了谁都乐。工人们心情好,制作产品时,便会加倍用心;店员们心情好,顾客们上门,服务氛围更佳。

    几个经理坐一处,庆功宴也连开了三四回。

    寻思着,自家员工的福利都给到了,也不能亏待了外来的大功臣。

    否则,明年的广告,人家不来拍了怎么办?

    于是乎,曾经理亲自出马,给参与“绝色”拍摄的每一个成员,都派发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厚度见者难忘),封面上印着“美诗桐”的梧桐叶logo。

    偏偏没见到两位女主索澜迪和孟霄。

    据说,索澜迪连轴拍戏太辛苦,人在床上病着,出不了门。孟霄就不知道了,人来了公司见没什么事又走了,没跟谁打过招呼,都猜她第一次来上海,赶上春节,就去人多有趣的地方凑热闹了。

    孟霄回来,见到这么厚一个红包,根本反应不过来。

    她从小在戏班长大,吃住都在姨父家,收入也是姨父这个班主收着。这次参演《迷情上海滩》,也是一半的片酬先给了姨父,等自己这边杀青了,再结另一半片酬。

    她没想到,不过花了一天时间,不用唱、不用舞,就摆几个简单动作,拍了支广告,除了不菲的代言费,事后还能收到大红包。

    这一行啊,比唱京戏来钱快多了。

    她确实该认真考虑,劝说姨父,把整个戏班都迁到上海来。

    为了戏班的将来,也为了自己的幸福。

    “拿着吧!每个人都有份。”

    孟霄发着呆,想到了遥远的未来,张年年以为她是个实心眼,已经拿了代言费、不想再收红包,就劝了,“你要推辞的话,曾经理可就不安心了。明年再推新产品,再拍新广告,怕你跟索澜迪小姐不答应呢!”

    孟霄这才回过神来,收了红包,安了曾经理的心。

    张年年手里的红包有两份,另一份是替索澜迪小姐代收的。

    其中,她自己的那一份特别厚,比呈现在广告片上的两个女主角的还要厚。

    曾经理是个明白人,他看得出索澜迪就是个花瓶,美貌有、演技有、星光有,就是缺了点脑子,人懒懒的,什么事都丢给她的经纪人——张年年去打理。张年年这边疏通了,索澜迪的出镜,也就定下了。

    董事长办公室的办公桌上,搁着一封旁人眼里“镶了金”的电报。

    大过年的,京剧大师韦岚昉亲自给一个刚出道两年的后辈拍电报,还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想夸她两句。

    简直天外传说!

    孟霄也很意外,很激动,颤抖着双手,拆了外封——

    “亲爱的孟小姐:

    贵妃扮相,我输给你了。”

    言外之意:我的心,输给你了。

    但孟霄不是个心思婉转的人,从小苦练戏功,硬桥硬马地练过来,她看字面意思就是字面意思,当这位前辈谦虚地过了头,回了封非常客气地、更谦虚的电报。

    这一来一回两封电报,都由商述安做中间人,来回传递。

    初出茅庐,心思纯正的“小坤生”,碰上了风华正茂,倜傥多情的业内大前辈,他越发觉的,这俩都不是一般人儿。

    看起来,韦大师是真的对孟霄有意思。

    而孟霄,根本没理解他的意思,对他是真的没意思。

    开车经过电报局,将字条交给柜员,完成电码转换,又签好字,商述安就继续前往报刊街,去找他的老伙计胡守隽了。

    票房上,《家有囍事之香香的肉饼》几乎垄断了整个春节档。

    很多人都高呼,一部根本就不够看,三个萌娃儿都太可爱了!他们要继续看孙家的故事,看“孙毓雪”、“孙毓雷”、“许焕星”和“孙成宗”、“许如梅”这一双父母的斗智斗勇,鸡飞狗跳。几家报纸也跟着起哄:傲慢的天幕影业,为什么不趁热打铁,开拍第三部乃至第四部,要与民意对抗?

    商述安差点被说动了。

    还好,关键时刻,被张年年劝住了——

    “趁热打铁,拍第三部,确实会再赚一波快钱。

    剧本都是现成的,调整一下就能用,《谜情上海滩》补几个镜头就杀青了,无非是家明哥放弃休息,再辛苦一阵子。

    但这样一来,明年初一,就不会再有多少人期待续集了。

    只着眼于当下,过度消耗ip价值,终会导致这个ip再无价值。

    常言道,物以稀为贵,电影也一样。

    《家有囍事》系列本不是什么艺术之作,故事简单,反转多、笑料多,供全家老少看个热闹,就目前反馈来看,开局算是成功了。

    天幕要做的,是让观众们保持住这浓浓的兴致,对《家有囍事》系列产生依赖,就像年底要祭祖、初一要拜年一样,变成一种习惯。

    习惯了每年正月里,都有《家有囍事》系列的陪伴。”

    他将年年的一番道理,转述给胡守隽。

    胡守隽听的连连点头,“嗯,这样一来,既维持了热度,也不失新鲜感,年年考虑的很周到啊!小小年纪,大气淡定,虽说早年吃过很多苦,却没有因此染上急功近利的恶习。看来,静姝是真的把她教的很好。”

    商述安以沉默认可。

    “你有没有想过,即使没有你,她也会活得很好。”

    “是么?”

    商述安想起了,那日在万家录音室的仓库,何筱媛说过的话——

    “……她当时身为分文,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只能半夜里排队,求别人发善心施舍一碗救济粥……”

    字字都诛心。

    忆起往事,胡守隽也很惭愧。

    一年半以前,年年孤身来到上海,来找她“消失了”的母亲,找到了《沪上时报》的办公楼,作为她的长辈,他为她安排了住处,住到他的情人程英的公寓里,拜托程英,多多关照。

    天有不测,程英突染重疾,香消玉殒。

    他沉浸在失去一生挚爱的悲痛中,无法自拔。

    心灰意冷之下,躲回了北平疗愈心伤,连任职了八年主编的《沪上时报》都抛到脑后了,几乎忘了仅见过一面的,静姝的女儿。

    他认识了商述安很多年。

    两个人配合默契,他给了商述安很多助力,商述安也给了他丰厚的回报,互相在对方需要的时候,暗中高举着火把,照出一条前行的明路。

    就像话本子里写的:“我不负卿,卿不负我”。

    唯独在这件事上,自己是问心有愧的。

    ***

    唐家明还没有收工。

    中途差吕晓敬回来,见孟霄恰好人在天幕,激动地拉上她就要往外走,“太好了!孟小姐,在这里遇到您,真的是太好了!和平饭店的镜头,差不多补拍完了,就差您一个镜头。您不常来上海,不太了解,和平饭店的租金可贵着呢!唐导叫我回来碰碰运气,看您在不在、闲不闲?方便的话,就过去一趟,把镜头补完了,和平饭店所有戏份,就算杀青了;不方便也没关系,日后再补拍。毕竟,这是他今儿下午突发灵感而来的一个镜头,事先并没有通知到您……”

    说到这里,吕晓敬突然意识到自嗨过了头,“呃,我太激动了,忘了问您,现在方便不?”

    “只要是唐导的事,我都方便。”

    “太好了、太好了!您太敬业了。”

    通常漂亮的女孩子,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事事都以自我为中心,很难体谅他人难处,难得孟霄这般通情达理,吕晓敬感恩戴德,嘴上恭维话越说越顺,“等《谜情上海滩》上映,您一定会大红大紫!红过……”

    差点脱口而出的“索澜迪小姐”,生生咽了回去。

    他尬笑着挠了挠头,正不知该说点什么,把话续下去,张年年小跑着过来,说要同他俩一起去片场,看下还剩多少镜头要补拍,什么时候轮到索澜迪小姐上场……

    三个人上了车。

    吕晓敬坐在前排,给司机大哥点了根儿烟,连道“辛苦”。

    后排的孟霄,关心起了张年年在北平的生活,吓得她赶忙叫醒体内的林绯绯,就怕露出什么不应该的马脚,暴露了她的“来历不明”。

    “听说,你从小在北平长大?”

    “算是吧。”

    张年年含糊着应了句。

    从小在北平长大的,是林绯绯。

    “唐导在北京师范大学念过书,跟商老板算是校友,你们那个时候就认识么?”

    “啊?”

    这句话信息含量可真大。

    林静姝的母校是北京师范大学,她知道。

    家明哥是林静姝的校友,她也能猜得到。因为,她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在家明哥的来信上,看到了他称呼林静姝为“学姐”。

    商老板也是林静姝的校友,她一点都不知道……

    本着基本遵从事实的原则,她答道,“他俩在北平念书的时候,我应该还小吧?”

    以张年年的年纪……

    想想也是。

    孟霄觉的自己关心则乱,问了个蠢问题,转而问起了有用的八卦,“外面都在传唐导和小迪姐的绯闻,是真的?”

    他俩之间是有绯闻。

    可是,那能叫“绯闻”么?

    明明是好一阵、歹一阵的真爱……

    唉,人类的感情太复杂,尤其是年轻男女之间,外人根本说不清楚,就连他们自己,也看不清自己的心、控不了自己的心,只能任其稀里糊涂地发展,任天意摆弄,张年年叹息道,“这个嘛,也说不好,他俩时好时坏吧。”

    孟霄却急了,“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么?”

    “倒没有。”

    “这么说,我还有机会?”

    张年年吃了一惊。

    韦大师对她频抛暧昧她不理,转头就喜欢上了家明哥?

    索澜迪小姐,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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