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济那从来没有变过的神色终于还是被撼动了,满心满眼的不甘和不可置信都被刻在了他的脸上。

    张济缓慢而又迟钝地转过头,看到的是那张朝夕相处的、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是她,对啊,他早该想到的。

    “知意……为什么?你不是爱我吗!”

    大股大股的鲜血顺着张济的嘴角涌了出来,就像他对她的爱,如泉水一般止都止不住。张济就那样死死盯着拿着匕首捅穿自己心脏的女人,最后一句质问都是吼出来的。

    “无眠,我爱的是从前的你,而不是现在滥杀无辜的你。”女人一字一句地说着,语气平静,每说一个字,匕首就往外抽出一分。

    或许被最爱的人背叛,就是这种感受,有的时候,就算刀尖抽离,破碎的心依旧会痛。

    “匕首上有毒,你说的,杀人要狠,刀上要涂剧毒。”云知意强忍着自己的泪水不要划下,克制住手上的颤抖,故作镇定地望着男人眼睛——这双让自己曾经仅仅是看一眼,就沉溺其中的眸子。

    “还有,匕首是你送的,这张定向传送符也是你送的。”云知意终究是没有强忍住泪水,晶莹的珍珠顺着脸颊划下,她没有哭出声,悲伤至极的人往往是无声的。

    “施无眠……”云知意闭上双眼,轻轻唤出了他的真名,“杀死你的是你自己,不是我。”

    林无双和沈逸都没有再说话,静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此刻,世界是属于他们的,其他人都是过客。

    张济,或者说是施无眠死了,就倒在林无双的面前,双眼圆睁,不可置信。

    云知意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自己曾经最爱的男人倒在自己脚边,泪水早已夺眶而出。

    沾满鲜血的匕首匡地一声掉在地上,云知意的双腿早就软了,她就那样跌坐在施无眠的尸体旁,抱着他默默地流泪。

    云知意这一生漂泊无依,替别人刷锅洗碗,给别人端茶送水,最落魄的时候,还当过妓女,最恶毒的时候,抢过别人的夫婿。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也没有干净的身体和身世,但她真的爱过他,也亲手解决了那个滥杀无辜的他。

    云知意默默闭上了双眼,一丝乌黑色的血从嘴角溢出,这次,她是真的要为他殉情了。端顶鹤的毒果真不是出的,就她杀他的这会儿功夫,就要毒发身亡了。

    夜晚重新安静了下来,沈逸和林无双都没有再言语,因为一切已经结束了。

    林无双闭上了双眼,意识陷入了混沌。方才自己还没有来得及稳固修为就被施无眠一顿猛虐,身体早就支撑不住了,晕倒只是时间问题。

    “师妹!”

    天光渐亮,夜幕终于散尽,噩梦终究结束。婉转清脆的鸟鸣在屋外响起,淡淡的桃花香气在院子里飘散,透过薄薄的窗户纸,传到了林无双的鼻尖。

    林无双醒了,一睁眼看到的不是鲜血和尸体,而是泛着木香的床顶,此刻她正躺在一间收拾得很整洁的厢房。

    林无双活动活动了自己的筋骨,踉踉跄跄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缓缓向门口踱步。

    刚一开门,就是倚靠在门边的沈逸。他已经在门外守了一整个后半夜,就等着林无双醒过来。

    “你醒了!”

    简单单的三个字,林无双从中听出了如释重负的欣喜和无尽的担忧,沙哑的嗓音听得人心疼。

    “你醒了就好,醒了我就要好好睡一觉……”沈逸喃喃细语,身子一歪就往一旁倒去。

    林无双叹了一口气,她如今气息不问也抱不动沈逸这一米八五的大个儿,只能让他在地上先躺着,自己则在一旁打坐,调理内伤。

    沈逸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林无双周身的气息已经稳定,昨夜突破的境界也已经稳定了下来。

    “师妹……”沈逸爬起来,往林无双那边凑了凑,轻声唤道。

    凑近了一看,林无双好看的眉眼就那样措不及防地闯进沈逸的视线。

    “肤如凝脂、唇红齿白,师妹真好看。”沈逸笑了,嘴里还喃喃自语着。

    林无双本来是想看看这龙傲天师兄到底想干什么,结果就听到了沈逸这直白的夸奖,一睁眼,就是沈逸放大的脸,一把推开,然后嗔怪道:

    “师兄,你刚刚是不是想偷亲我?”还不等沈逸反应过来,林无双凑上去就是“吧唧”一口。

    沈逸还没反应过来又被亲了,这都第几次了,但是少年的耳朵还是微微泛红。

    “昨夜真的知府大人和夫人回来了”

    “嗯?找到了?”林无双顺着沈逸的话转移了话题,“如何,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就是面色不好。”沈逸见着林无双给自己台阶下,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是情杀。”

    恰在这个时候,一个身着藕粉色裙子的年轻姑娘走了过来,敲了敲门,对着两人微笑,说:“公子、小姐,我家老爷和夫人有请。”

    林无双和沈逸对视一眼,起身随着小婢女去见真正的知府和夫人。

    熟悉的道路,熟悉的花草,林无双去的就是昨天激战的正厅,此时两具尸体已经被抬到了一旁,用白布蒙住了头,真正的张济和李婉柔就端坐在正厅的上座上。

    一见到林无双和沈逸二人,张济和李婉柔就起身迎接,双手颤抖,眼泪直流。

    张济握着林无双的手,扑通一声跪下,含泪而言:“多谢二位相救,张某在此仅代表知州府一共两百零三口人向您致谢!”

    男儿膝下有黄金,但在生命面前,颜面有值什么价位呢?林无双没有避开,为了弄死施无眠,她和沈逸命都快搭进去,这礼他们当的起。

    经过一番交谈,事情和林无双猜的八九不离十。去年知府闹鬼,请来施无眠收服,可意外促成了施无眠和云知意的相识相知相爱。施无眠为了正大光明地和云知意在一起,运用了小说家独有的改命秘书,只需用有修为的四男四女之精气和元阴血祭,就能达到换脸唤命的效果。施无眠囚禁了所有知州府的人,通通关在假山后的暗道里,企图用张济和李婉柔的脸正大光明地在一起。

    所以,林无双和沈逸是被施无眠盯上的最后两个要血祭的人,第一天看到的也是换脸快成功的施无眠和云知意。至于中途的流泪,很可能是血祭带来的反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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