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村庄都被毁了,有的房子都塌了,而那些没塌的里面也挤满了不少人,夜里睡觉的时候,有的人能挤进房子里找个落脚点,有的只能找个角落凑活一晚。

    所以到了晚上就能看见一群人躺在地面上,有的盖着破茅草,有的几个人挤在一起取暖,有的盖着死人身上拔下来的衣服。小孩们似乎还没意识到什么,有的睡不着只能在长辈的怀抱下躺下睁着眼看着天空。

    那些修士分批守卫着村庄,没事的就打坐凝神,或者依偎在一起,又或者在火堆旁找了个地方着地而眠,等时间到了自己再去守卫。

    我不想和他们挤在一起就躺在柳树的树根上。

    闭上眼睛,身体吹着凉风还是很舒服的。突然有人戳了戳我的胳膊,我抬起眼皮看见一个十分瘦弱的小孩,头上插着几根茅草,面黄肌瘦,原本稚嫩的脸颊上却没有一丝孩童的生气,深深凹陷的眼睛怯生生的看着我,从怀里掏出一个被布包着的看不出是什么的一个东西,不安地说到:“姐姐,这个馍馍给你吃。”

    说完他把东西递到我手里,然后害羞的跑开了。

    我盯着手里这个“馍馍”,这个是什么?

    我解开布,一层层掀开里面放着一个表面皲裂,跟多年没有水滋润的土地一样,拿在手里就和石头一样的东西。

    我敲了敲表面,邦邦响。就是和石头是一个东西啊,难道说这里管石头叫“馍馍”。

    不过这个看起来和石头外貌上又有很大的区别,应该是另一种东西。

    这个馍馍”应该用来防身的工具吧。

    一个清澈透亮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这个你要是吃不惯,我可以拿其他的食物和你换。”

    我抬起头,只见柳树高处一个少年修士躺在上面,清瘦的身体隐在枝繁叶茂中,若不仔细观察还真看不出上面有个人。

    “你什么时候在上面的,我都没察觉到。”

    少年一跃而下,长身玉立,形若鹤中仙,身似石中玉,一身长袍把他高挑的身形展露出来。剑眉星目,一双丹凤眼似翘似笑。眼不露意,嘴不逢笑。玉冠束起青丝,一个木簪插入,清风正朗少年郎。

    “云渺姑娘,我这有几个绿豆糕,本来是从衡逍派带下来的,还么吃完,要是你不想吃这个饼,我可以那绿豆糕跟你换。”他拿出一张油纸包住的几块黄色的糕点。

    原来这个“馍馍”是吃的,不是石头。不过我们苍梧族以清气为食,找点灵草灵花就行了。

    “我把这个给你,绿豆糕我就不要了,我找点灵草灵花就行了。”我把馍馍包了起来,扔给他,“接着,我是不需要吃东西的,我吸食清气就好了——我刚才问你什么时候在上面的,你还没回答我。”

    “我刚一回来就爬上去小憩一会,刚睡醒就看见你拿着饼。”他颠着饼,打趣,“你说你吸食清气,可是这附近浊气弥漫,你怎么吸食,而且这里是人间灵草之类的很稀少,可以说是几乎没有的地步。你还是吃点吧。”

    话音未落,他向我走近把手里的绿豆糕交给我,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其实他长得蛮好看的,高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红润的脸颊,说话像是如沐的春风。

    我被他盯得不自在,为了缓解现在的尴尬,只能低下头浅浅尝了一口绿豆糕。

    绵密的口感含在口中,清甜的味道在舌尖流过,慢慢融化。这个绿豆糕我从来都没吃过,以前在天亘山苍梧族都是不进食的,早已辟谷。

    这是我第一次吃东西,以前听从各国皇宫取回收集浊气的人回来说人间的食物好吃,我以为他们骗我,毕竟我们最多吃一下花露什么的。我就想着人间的东西有多好吃,没想到真的好好吃。

    我有点停不下来,吃完一块又吃一块。当我拿起一块的时候看见祁鹤拿着那个馍馍走到之前小孩的身边把馍馍还给他了,还拿着一小块绿豆糕给他,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

    那个小孩笑着跑开高兴得向着一个老太太招手。他回头发现我正在看着他,站起身向我走开。我连忙又低下头假装在享受吃东西,根本没空理他。

    他来到我身旁,在我左侧坐下,我赶忙往里面挪了挪,继续吃。

    “最近村子里粮食短缺,从昨天起我就看见他奶奶藏起这块饼,这可能是他们唯一的一个食物。他奶奶给了他,而他给了你以作感谢。你吃不惯扔了会让他伤心。”

    我放下绿豆糕淡然的说:“所以你拿绿豆糕跟我换就是怕我扔了伤他的心。还用一块绿豆糕哄他开心,对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他的爹和那群妖怪一样被感染失去理智把他娘咬死给吃了,现在他就剩一个奶奶,他奶奶忍着饿给他留了一块饼。也许这块饼不算什么,但是对他奶奶而言,或许这块饼就是或下午的一个希望。”

    我对他的话不以为意,木然道:“一块饼而已,算什么希望,自欺欺人,就眼前这个情况要是还找不出他们为什么这样或许还没等你们的人来,这里就被夷为平地了。所以你这样也只不过是让他以后死得没那么痛苦,起码不是饿死鬼。”

    他释然一笑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就是坐在这里。

    我看着手里的绿豆糕,又看向正在和老太太分着吃绿豆糕的小孩。其实我明明不想救他们,甚至还想过杀了他们,为什么他们宁愿自己不吃这一点食物也要给我。

    我也不再理他吃完绿豆糕,擦了擦嘴打算靠着树休息会儿,他又开口:“你应该也不是什么其他门派的长老吧,虽然向飞然宗有位鹤颜长老”活了一百多年但是却身体是个孩童,整个六界也就这一个吧。你应该也不是什么掌门之女一类的,所以你到底是谁呢,你可别说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天生神力。”

    我撇了一眼他:“你那个宋师姐应该也看出来了,也就姓纪的还真以为我是什么前辈,我都看出来了。不过……”我转头好奇的打量他,“我对你也很好奇,你从一见到我就偷偷打量我甚至有一种莫名的敌意,我都感受得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甚至还想引起我的注意,你又有什么想法呢,祁鹤道长?”

    “哈,我只是从小就对陌生人有警戒心而已,而且你小小年纪竟然能以一敌百,救了师兄师姐们,我对你只有好奇而已,你多虑了。”

    我还真希望是我多虑了,而不是眼前这个人故意在隐藏什么。

    我们就这么坐了一会儿,他就又回到树上休息。我也就继续躺在树根上休息。

    第二天一早我还没醒就没一群人叫了起来。

    我一睁开眼就看见一群人围着我,尤其是前面的纪顾长和宋玉清。

    纪顾长向我作揖:“前辈,果然厉害,那条小溪确实有问题。今早我和宋师妹去和守真、至临二位师弟换岗,小溪那里的波动比昨日明显了不少,昨日我们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今日一去小溪那里水色渐暗。而且还发现几只小妖在饮水,饮完水的小妖也开始失去神志,我们讲起擒获,把没事的小妖也带来了。”

    说罢一直小兔子被他拎在眼前,那是一只瘦得皮包骨的兔子。奇怪了明明昨日我看村子附近野草茂盛为什么这只兔子不胖反瘦呢?

    “那几只妖怪是不是在小溪那里。”我翻身坐起,从纪顾长手里夺过兔子,看它却晕了过去。

    人群里原本昨日不信服我的人现在都哑口无言。

    “它是吓晕的,还是你们给它施了什么法?”我拎起它的耳朵,上下端量。

    天亘山除了苍梧族其他什么都没有,他们说这个叫做兔子。我之前听那些族人讲人间的兔子吃草,那这只兔子应该也吃草啊。可为什么它这么瘦,难不成这里的草也有问题,导致连兔子宁愿饿死也不吃草。

    “施的法,它看见溪边的惨样吓疯了乱跑乱咬,所以给它施了安神咒。虽然它法力微弱,也难免会出些乱子。”

    我把它递给了一旁的祁鹤,让他给兔子喂些东西。之后祁鹤从柳树上拽下几根柳条,解开兔子的安神咒。兔子醒来也挺安静,可能也是缓过来了。祁鹤喂它柳叶,它竟然也吃,看来村子里倒是没什么事。

    我看过不了一会儿这只兔子也就恢复好了,我就让他们带路,我去溪边一探究竟。

    他们在前面带路,我跟在他们后面,祁鹤抱着兔子在我身侧。可是我感到后面还有人在鬼鬼祟祟的跟着我们。

    我目光一侧只能看见一棵树后面的灌丛里的影子,那人总角之发,应是个孩童。

    我也没声张,总不过是个孩子好奇罢了。离得远远得,还有我们在前面,就算一会儿发生什么也不会伤到他,说不定他爹娘发现他不见了也就找回来了,能在我们到溪边时把他带走呢。

    等到了溪边,我才发现情况不容乐观。原本小溪是靠近山石,溪岸都是岩石。如今水色发黑,岩石也大半被腐蚀。沿着小溪往上游走,一处竟然有洞穴。从里面不断发出涟漪,泛着黑色的溪水大多是从这不断往外冒。而源源不断的浊气也从里面溢出,还夹杂着另一种说不上来的“灵气”。

    可说起来也不算灵气,只是比浊气使人头昏脑胀。

    “前辈,之前没有往这里探查,昨晚守真守护下游,至临便往上游走,就发现了这处壶穴,晚上还好好的,但今晨一早就变成这样。”话音未落,伸手指向一处,一名修士看守着被捆仙锁绑住的失去神志的小妖,他们看起来只是才有了灵智而已,还没什么修为的小妖,“他们喝了溪水后就和那日攻村的妖怪一样。”

    那些小妖嘶吼着,眼角流出暗红色血液,一口獠牙没有疲惫地撕咬。妖瞳暗红,像是入了魔一样。脸上青筋暴起,似乎要撑破脸皮。周遭浊气肆意,全然没有修炼清气入体的样子。

    凡是修炼皆要清气入体开灵智,可他们似乎像是用浊气修炼一样。

    我看向那个壶穴,涟漪更大,泛起漩涡。似乎要下去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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