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临远靠着死皮赖脸,呸,靠着国师大人尊贵的身份住进了崇安军营,他前脚住进了崇安军营,帝尧后脚也跟着住了进去,理由还格外光明正大——

    “近来边塞不太平,多有蛮族细作活动,父皇素来礼重国师,为免父皇担忧,孤与国师同吃同住,定保国师无恙。”

    听着帝尧大言不惭地说完这番话,登临远一副活见鬼的模样,但见帝尧真的把“全部家当”搬进崇安军营,摆出一副“以命相护”的腻歪姿态,登临远差点没把隔夜的饭都吐出来。

    “呕……这臭小子不正常啊!”

    登临远扶着墙角,满脸嫌弃地对身侧的小道童说着,余光偏见正在往马车上装行囊的阿愿,也不故作呕吐之态了,屁颠屁颠地迎了上去。

    “愿丫头啊……”

    登临远又端出那副哄骗人的贱嗖嗖笑容,目光扫过马车,“你这是在干什么?”

    阿愿见了来人,神色不变地恭敬福身,“回国师大人,臣妇要搬出崇安军营了,今日怕不能给国师大人准备晚膳了。”

    登临远一急,“啥?你要走,去哪儿?丫头啊,不是贫道嘴刁,实在是你们西南边陲的吃食贫道吃不惯,一吃就闹肚子,你要是走了,贫道可怎么办?”

    “国师大人放心,澄娘也会做北方菜,日后她会照料国师大人的饮食。”

    登临远哪里听得进去,皱眉道:“怎么好端端地要走?”

    对着这位能掐会算的国师,阿愿也没打算隐瞒,老实答道:“太子驾临,臣妇素来惹殿下厌恶,不敢在殿下面前走动,恐惹殿下不悦。”

    登临远一噎。

    帝尧那狗东西都把人欺负成这样了吗?

    另一边,营帐中。

    上官奇侯一脸担忧地看着顾偿,“你真的要带小愿出营住?近来城中不太平,抓到的蛮族细作比以往多了数倍,而且据老谢带回来的消息,蛮族怕是要有大动作了……你也知道,蛮族那边从没放弃过找小愿……”

    顾偿透过半掀起的帐帘看向外面和国师说话的阿愿,“她在营中住着担忧,总怕因为她当年得罪太子的事情而连累我,我不想见她满面愁容,冯老说她忧思过重,日久伤身,若是搬回崇安城中能让她心情好些,也是值得的……况且有我在,没人能伤她,谁也不能将她从我身边带走。”

    上官奇侯:“行吧,我让亲卫暗中跟着,你也别拒绝,不然我跟着你们出营住……”

    旁边的上官老将军一巴掌糊了上来,气不打一处来道:“人家小两口出营住,你跟着添什么乱?”

    “爹你打我干嘛?我这不是担心吗?”

    一炷香后,夫妻两的马车刚离开军营,暗卫已跪在帝尧案前禀报:“殿下,顾将军夫妻二人离营了……”

    然后这名暗卫又尽职尽责地复述了一遍阿愿对登临远说的话。

    帝尧正低眉看着密信,全程未说一言,暗卫识趣退下,待人走后,帝尧目光微沉,拳头下意识握紧了一下又转瞬松开。

    ……

    当夜,城南大火。

    睡梦中的帝尧被惊醒,暗卫如鬼魅般现身榻前禀告道:“殿下,有数百名蛮人朝城南顾宅围去。”

    帝尧猛地起身。

    与此同时,一片漆黑的顾宅主屋中,顾偿右手提剑,左手牵着阿愿,缓步从屋中走出,轻轻一叹。

    他这间不大不小的院落如今挤满了手持巨斧的蛮人。

    阿愿挠了挠他的手心,眉宇间全无惧意,浅笑中带着温柔,“叹什么气?”

    黑夜中,顾偿心疼地回看了小姑娘一眼,“又吵到你睡觉了,怕是明日该头疼了。”

    边塞气候不好,土生土长的当地百姓有时都扛不住,像阿愿这种身子骨差的,若是夜里再睡不好,第二日头疼是常事。

    真心爱护一个人,便是她身上多一分痛楚,都急得不行。

    顾偿想,他的小姑娘受了太多苦,哪怕他倾尽所有,让小姑娘舒坦一日、减一分痛苦也好。

    如此想着,素来好脾气的顾偿再看向院中这群扰人清梦的蛮人,不由生出满腔怒火。

    这一夜,同样从梦中惊醒的上官父子听闻顾宅遭蛮人围攻的消息,二话不说带兵赶往城南,原本以为他们的速度已经够快了,没想到火光冲天的顾宅外一支暗卫队比他们到得还快。

    帝尧赶到时,远远就瞧见残破的院墙、滚滚的烟火,院中横尸遍地、血腥一片……

    顾偿持剑站在院中央,一身青袍染血,他左手牵着同样身着青色罗裙的阿愿,与一身厮杀、衣袍破污的顾偿,小姑娘被他好好地护在身后,罗裙干净如初,眼睛上还蒙着一根青丝带,就那么乖乖地任顾偿牵着。

    帝尧突然想到,好像是自从顾偿回来,阿愿便不再穿那几件洗得发白的穷酸麻衣,永远都是一身干干净净的青绿罗裙。

    他明明记得小姑娘以前不喜欢青色的……

    “生羽,我不怕,为什么一定要蒙眼睛?”

    小姑娘语气中略带一丝委屈。

    “脏。”

    顾偿温声轻哄道:“看多了会做噩梦。”

    他想他的小姑娘夜里睡得安稳一点。

    阿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紧张地抓住他的衣袖,“你没受伤吧?你是不是故意诓我,你受伤了是不是?”

    “没有,别摘,我牵你出院子再摘,我保证自己毫发无伤。”

    说着,他牵着阿愿往外走,一出门就看见已负手站在院外的帝尧和刚赶过来的上官父子。

    帝尧收回那缕始终落在阿愿身上的目光,只是迟了一瞬,却被顾偿敏锐地察觉。

    顾偿眉头微拧,没有第一时间向帝尧行礼,而是先摘下阿愿眼睛上的丝带,然后将人挡在身后,才躬身行礼道:“拜见太子殿下。”

    阿愿站在顾偿身后,看清来人后,琉璃眸毫无波动,仿佛只是见了一个陌生人,唯一不同的是这个“陌生人”身份贵重,需要她恭敬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帝尧对上这样的目光,心头莫名不舒服了一瞬,“顾将军夫妻无事便好,城中不安全,将军还是早些携夫人回军营为好。”

    “谢殿下。”

    话音落,身后传来破空声。

    顾偿目光一厉,但他到底背对着后方的偷袭,比帝尧动作慢了一步。

    噹的一声,帝尧的长剑斩落袭向阿愿背后的巨斧,是院中一名没死透的蛮族抡飞巨斧偷袭。

    帝尧眸色阴沉地看着那名蛮族,季直拔剑上前准备了结此人。

    “留活口,”帝尧回看了一眼上官老将军,沉声开口,“顾将军刚离开军营,后脚就有蛮族刺杀,崇安军中应有细作。”

    上官老将军惶恐下马,上前单膝跪地请罪道:“是老臣有失,定然揪出细作,给殿下和顾将军一个交代。”

    帝尧眼睛微微眯起,他没错过“留活路”此言一出后,上官父子和顾偿面色皆是有变,似乎不想细查下去。

    “老将军军务繁忙,难免有遗漏,此事交给孤的暗卫便好。季直,将人带下去严加审问。”

    “是。”

    季直领命,带着两名暗卫抬脚进了血流成河的小院,他看着满院的蛮族尸体,不禁心叹:顾将军确实有万夫难当之勇。

    顾偿为人温且润,如一柄青玉雕琢的剑,总会给人一种错觉——并非一个善战能打之人,如今一见,当年孤军深入,率八百铁骑入蛮帐、杀蛮王,恐怕不假。

    季直心中佩服。

    另一边,上官老将军闻言眼中闪过慌乱,急忙道:“殿下,审问犯人这等小事不妨交给老臣,也望殿下给老臣一个将功补罪的机会。”

    “老将军无罪,不必了。”

    说完,帝尧翻身上马,丝毫不给上官老将军一个再开口的机会,携众暗卫离去,那名仅剩蛮族活口也被暗卫带走。

    ……

    翌日一早,带回的蛮人还未经审问便已身亡。

    季直硬着头皮跪在帐中禀报时,整个人都出了一层虚汗,不停叩首道:“望殿下恕罪!”

    “死了?”帝尧沉冷的声音响起。

    “是,我等本想连夜审问,但沈公子来了一趟,说是有话要问,等沈公子离开不久,那蛮人就死了。”

    帝尧的手指敲打在桌案上,先是昨夜上官老将军古怪的反应,后是沈至行直接出手……

    以这几个人的身份都没理由包庇崇安军中的细作,那究竟是为什么不能留下活口呢?是刺杀顾偿的目的?

    顾偿身为崇安城守将,骁勇无双,蛮族派人来刺杀也不是不能理解。

    不对。

    若目的只是刺杀顾偿,又为何要灭口?

    “殿下……”

    福禄进了营帐,脸色难看地禀告道:“王誉大将军知殿下在崇安军中无侍女伺候,特意送来了几名营妓。大将军说他秉公守法,不好强掳民女来伺候殿下,这几名营妓皆是近日新押送来军中的,身世清白,还望殿下莫要嫌弃。”

    福禄心中气愤异常,王誉这是在故意羞辱他家殿下,什么叫“不好强掳民女来伺候殿下”?

    这是明目张胆地泼脏水,不仅将他家殿下说成色令智昏的主儿,还用营妓来羞辱他家殿下。

    福禄作为太子身边的心腹,自然知道太子与王誉的斗法近来之所以会沉寂下来,是因为蛮族那边有了异动,若在此时动王誉,撼摇了军心,不利于边塞固守,可王誉未免欺人太甚了!

    帝尧倒是不甚在意,“将人都交给上官老将军处置,另外让沈至行过来。”

    “是。”

    旨意传出去不到半柱香,沈至行还没来,上官老将军先一脸菜色地找到了帝尧,为难道:“殿下,那几名营妓老臣实在是没法处置。”

    帝尧不耐皱眉,他有时候对这些武将的直肠子实在是生气,不悦道:“崇安军中就没有军妓营吗?关到一处去。”

    “殿下,崇安军中还真没有军妓营,三年前就废除了。”

    “那就送到伙食营去做厨娘。”

    “殿下,厨娘可是劳累活,这些营妓都是获罪世家的女眷,之前都是金枝玉叶的小姐贵人,干不来的,而且王誉大将军送来的人,老臣哪里敢把人送去伙食营?”

    王誉的面子是一回事,伙食营关系全军将士的吃食,是个重要又瞧着微末之地,底细不清白的人尤其是王誉送来的人,上官老将军哪里敢用?

    “难道上官老将军是一定要把人塞到孤的榻上?”

    帝尧冰冷的声线落下,上官老将军不敢再说话了,灰溜溜地说了一句“老臣会妥善处置”,就跑了。

    “崇安军中并无军妓营,”帝尧想着上官老将军之前的话,思索道:“倒是奇了,大周军中少有不设军妓营的。”

    福禄一愣,道:“奴才听说,和顾夫人走得比较近的那位澄娘子,就曾是名营妓,不知后来怎么就去了伙食营。”

    帝尧记得那个福禄口中那个“澄娘子”,竟是个营妓。

    他眉头不悦蹙起,似是不喜阿愿和一个营妓关系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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