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美人别跑啊——”
“出来！老子看到你了，别藏了！”
粗狂豪迈的大嗓门在花园里环绕不绝，宫女们大惊失色，纷纷捂住脸，躲开那煞神走。
花园对面的亭子里。
顾立皱着眉头，一听便认出是女真使臣乌尔赤力的声音。
此处是皇宫，不得大声喧哗，却未见有人出来阻止。
顾立朝埋头苦读的宋宁跃说，“今日功课先温习到这，回宫吧。”
“好吧，先生。”
宋宁跃将东西收拾好背在身上，在旁候着的公公匆匆上去欲接过，却被他拒绝了。
“殿下，给奴才拿着吧。书本厚重，可别压坏了您的身子啊。”
宋宁跃不肯：“书是我带出来，自然是由我带回去，公公不用管。”
“可是……”公公急忙看向顾立求助。
顾立却只道：“无妨。”
中途路过花园，倏地面前蹿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宋宁跃抬起头仔细一瞧，很快就认出是谁：“先生，你快看，是灵秀姑姑！”
他赶紧抓住顾立的衣袖晃了晃，继续道；“不好！那个男人是在找灵秀姑姑。”
顾立神色微变，快步走去，在假山后发现了她。
靠近她一步，尚未出声，元灵秀顿时吓得双手抱住了脑袋，身子止不住发颤。
顾立只能停下，不敢再接近她，温声道：“别怕，是我。”
说完又发现对方可能认不出他是谁，补充道：“我是……顾暨白。”
是顾暨白。
不是她的堂兄元立业。
元灵秀试探地放下手，整个人蹲在假山石头上，抬起头发现面前的人果真是顾暨白。
顾立尽量放缓语气，“下来吧，别摔着了。”
元灵秀被那群蛮人吓得花容失色，白腻的鹅蛋脸上却未见泪痕，得知自己安全后稳稳地爬了下来。
还不忘向顾立行礼道谢：“灵秀在此谢顾大人相救。”
“灵秀姑姑——”宋宁跃身上背着东西跑得不快，方才赶到：“灵秀姑姑，你没事吧？”
元灵秀朝他坦然一笑，仿佛刚刚吓得不轻的人不是她一般，“小宁，我无事。”
顾立：“此处不宜久留，边走边说吧。”
话音刚落，后方徒然传来一声叫唤。
“元美人，可算是找到你了！”
乌尔赤力笑眯眯走过来，后方跟着几个粗莽大汉，欲绕过顾立抓住元灵秀，却被顾立伸手拦住。
与此同时，宋宁跃也将元灵秀推在身后，紧紧护着。
乌尔赤力大骂道：“没长眼的东西，让开！”
“乌大人，烦请你看清楚这里是皇宫！是靖国，不是你们部落。”
顾立冷眼望向乌尔赤力，“更不是你们随便撒野的地方。”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更是平平淡淡，却掷地有声，含满了强烈的警告之意。
乌尔赤力一时被唬住，往后退。
在战场上厮杀之人对危险向来警惕，身体会下意识避开危险的存在。
——哪怕面前之人看似不过是白面书生，那张俊俏脸蛋长得比以往见过的娘们还要带劲。
乌尔赤力不敢再上前挑衅，即使他身后有帮手，而眼前的白面书生单单一人……
“你是谁？”乌尔赤力警觉地打量着顾立，高声喊道：“我来靖国还从来没见过你，你是何人？！”
顾立踏着步子，缓缓走到乌尔赤力身旁，左手搭在他的肩上。
修长白皙的手指扣住对方宽厚壮实的肩膀，微微用力，肩膀突起一块，痛得乌尔赤力倒吸一口冷气。
高大的身躯带给他的压迫感更是无处遁形。
“乌大人，顾某奉劝你一句。不该惹的人别惹，否则……”
顾立话音一顿，眼神往下瞥，落在乌尔赤力的右手臂上：“这只手，不知下回还能不能侥幸保得住。”
“我们走！”
乌尔赤力瞪大了眼睛，惊讶地回过头，望向顾立一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失声道：“顾、顾立……居然是你！”
战场上叱咤风云的战神将军，揭开鬼面獠牙的面具后，竟有此等风姿！
“顾大人，谢谢你一路送我回来。”
马车内，元灵秀朝顾立躬身再次感谢道，“若是没有顾大人，我恐怕难以逃脱那些人的魔掌。”
“不必多礼，顾某力所能及之事。”
元灵秀却不这样以为，诚恳道：“使臣来访大靖，依仗我朝不得轻易开战的惯例，个个目中无人，朝中内外谁人也不想惹得一身麻烦，哪怕见我置身险境，亦当作不知。”
“顾大人今日之恩，灵秀没齿难忘，改日若有机会，定当答谢。”
顾立不愿承受她这份恩情，却不知该如何说，最后只是道，“元姑娘，不必客气。”
“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若是方便的话……能否告诉我？”顾立问。
元灵秀：“倒也不是不方便，就怕说出来污了大人的耳。大人今日的救命之恩，灵秀已经感激不尽了。”
她不愿说，顾立也不勉强，回头打听便知晓了，“也罢，你孤身一人要当心，女真人达不到目的，不会罢休的。”
“谢大人，灵秀谨记在心。”元灵秀继续道，“有一不情之请，不知顾大人可否答应。”
“但说无妨。”
元灵秀低下头，有些无奈道：“还望大人今日所见之事，别同小竹讲，我担心她会为我去得罪女真人。”
“哪能瞒得住她啊。”顾立忽而勾起嘴角，失笑道。
元灵秀亦跟着笑道，“那就请大人帮我劝住小竹吧。”
“她这人，你又不是不知，犟脾气，想劝也劝不住。”顾立嘴角的笑意就没停下过，“只得顺着她的意了。”
“小竹嘴硬，心却是最软的，待家人与好友，从来都是忠义两全、不问生死，却也坚守自己的原则，不盲从。”
提起宋妤竹，两人之间的陌生感消弥不少，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元灵秀待宋妤竹亲如姐妹，对她往来密切的顾立，心里难免有些话要吐露。
“顾大人，请宽恕灵秀直言。”
元灵秀声音弱弱的，从未有过如此无礼发问他人，“小竹已告知我，你们中情蛊一事，不知大人视小竹为何人——”
顾立一时竟回答不出。
元灵秀的问题切中要害，潜台词是问：中情蛊后，在情蛊的驱动下，你对她究竟产生了何种情感。
“情蛊一物，知之者甚众，大人想必……也知晓其威力。我元家祖先，当年追随靖国建君之帝，亦是受了此物的影响，如今已时过境迁，我等后代也不好置喙。但是顾大人……”
“既然事情已发生，那便妥善解决，万万不可伤及你们自身。我见小竹……待你亲厚，大人待小竹亦是情真意切。不管情是因何而发生，但那些相处的经历不见得是做假的。”
宋妤竹心里那些没敢说出的话，没敢发出的疑问。
元灵秀一一替她问出。
顾立静默良久后，清了清嗓子道：“元姑娘，虽有情蛊一物，即便没有情蛊，我待妤竹的心不会变，我待她……。”
话音一顿，狠狠地咬了下舌尖，铁锈味瞬间在嘴里溢开，“……亲如兄妹。”
“此话当真？”元灵秀顾不得失礼，追问道。
顾立不再多言，只是道：“我与郡主天壤之别，一介匹夫，孑然一身，身无长物，背负生死，唯恐累及无辜之人，此乃最好的结果。”
-
元灵秀入家门不久后，宋妤竹后脚便跟来了。
她明显是气急了，“若不是小宁托人告知我，你是不是打算就此作罢？任由那粗蛮野人欺负你！”
“还有那王贵妃！从前不见她邀你去赏花宴，偏偏在这个时候邀你前去！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我没事，小竹。”元灵秀安慰她，端来一盘点心，“我今早研究出新的口味，尝尝看味道如何。”
宋妤竹简直气打不出一处来：“……他们是瞧你性子软，好欺负！”
说完用力地咬了一大口点心，腮帮子鼓囊囊的，还不忘教育她：“下回再遇上这种事，直接闹到陛下那里，别管他是什么子破使臣！咱有理，不怕他！”
元灵秀深感无奈，抿嘴笑了笑。
“灵姐姐你和姚公子的亲事得早些定下了。”宋妤竹眼里闪过几分惶恐，“我真怕贵妃为了宋玉不去和亲，将人选换成是你，这绝对不行！”
今日一早，贵妃送来请帖点名邀元灵秀入宫赏花，她不得不从。
入宫后，贵妃嫌弃她衣裳素净，不合礼仪，又命人给她换上一身漂亮宫装。
唤她当众翩翩起舞，指名道姓点出她的家世。
这一切被藏在暗处的乌尔赤力看在眼里。
不单是她外貌出众，更是出自与女真几十年为敌的元家女，这些都让乌尔赤力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灵姐姐你放心，皇舅舅欠我一个好彩头。明日我便去请皇舅舅赐婚。有陛下亲自为你赐婚，等你嫁入姚家，看看还有谁敢待你不周！”宋妤竹信誓旦旦说道。
元灵秀却不愿，“你莫要为了我总是牺牲，你得为自己多考虑考虑。”
“这不算什么。”
遥想前世，元灵秀的确卷入了和亲一事。
但幸运的是，她父亲生前曾为她与部下子弟定下婚约，并且二人迅速成婚。
宋妤竹却瞧不上那人。
那人身无官职，久居在燕云十六州，不过是一名身家清白的猎户，根本配不上灵姐姐。
元灵秀不但没有心生嫌弃，反而乐意同他回到家乡，远离靖京是非。
自灵姐姐走后，宋妤竹就再也没见过她。
连她是死是活，也一概不知。
……
可惜事与愿违，宋妤竹还未等到明日，倒是先等来了姚家退亲的消息。
恰好，元灵秀送宋妤竹出元府，撞上来讨回聘礼的姚家家丁。
元家众人不肯将聘礼退回，吃到嘴里的肉哪还有退回去的道理，正同姚家家丁理论。
吵吵嚷嚷的，大门口好不热闹。
为首的是姚公子的贴身小厮。
“郡主，姚家族中长辈突发恶疾去世，少爷已经启程回扬州披麻戴孝。少爷托小的给您和元姑娘道一声歉，这是给您的信！”
宋妤竹没有接过信，反而质问道：“好端端地，怎么就退亲了？姚公子不给个说法，倒是先走得干净！”
“郡主息怒。少爷本是要亲自上门赔罪，却被老爷直接押上了船，没法子才让小的送信来。”
她接过信展开，本来今日吃够了气，不曾想这封信差点将她点燃了。
“又是王家！怎么哪哪都有王家影子！！”
“小声些，我们回去说吧。”元灵秀拉着她回了院子，生怕有人听见传闲话。
宋妤竹双手撑住下颌，双目无神，愁得头发要掉光了。
这下可怎么办？
没有这桩亲事，万一贵妃再使心计，将灵姐姐推到和亲的人选上怎么办？
元家在朝无一人，背后无人撑腰，就连皇舅舅对元家后人也是一副不管不顾的态度。
若是使臣提出选灵姐姐和亲，人人自然是双手赞成，反正不会危及他们自身。
趁现今一切还未发生，她决不能坐以待毙。
“小竹，你莫要担心了。”元灵秀摸了摸她的头发，温柔笑道：“你为我已做过太多太多了，我这辈子恐怕都难以回报你。”
“哪怕和亲人选落到我头上，我也不会自暴自弃。时也，命也，该是我承受，我亦不会逃脱。”
“不能，你不能去……你去了会没命的。”
宋妤竹低声呢喃道，“乌尔赤力就是明知你是元家女，才对你感兴趣的。别说乌尔赤力，就说女真人。对元家恨之入骨，你去了不就是深陷狼窝吗？”
“更何况，女真是真心求和亲吗？！我瞧不尽然，不过是借机来窥探我大靖的实力罢了。往后撕毁和约，第一个死的人就是和亲公主！”
想到这，宋妤竹再也坐不住了。
去找顾立，他一定有办法的！
一定有！
“出来！老子看到你了，别藏了！”
粗狂豪迈的大嗓门在花园里环绕不绝，宫女们大惊失色，纷纷捂住脸，躲开那煞神走。
花园对面的亭子里。
顾立皱着眉头，一听便认出是女真使臣乌尔赤力的声音。
此处是皇宫，不得大声喧哗，却未见有人出来阻止。
顾立朝埋头苦读的宋宁跃说，“今日功课先温习到这，回宫吧。”
“好吧，先生。”
宋宁跃将东西收拾好背在身上，在旁候着的公公匆匆上去欲接过，却被他拒绝了。
“殿下，给奴才拿着吧。书本厚重，可别压坏了您的身子啊。”
宋宁跃不肯：“书是我带出来，自然是由我带回去，公公不用管。”
“可是……”公公急忙看向顾立求助。
顾立却只道：“无妨。”
中途路过花园，倏地面前蹿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宋宁跃抬起头仔细一瞧，很快就认出是谁：“先生，你快看，是灵秀姑姑！”
他赶紧抓住顾立的衣袖晃了晃，继续道；“不好！那个男人是在找灵秀姑姑。”
顾立神色微变，快步走去，在假山后发现了她。
靠近她一步，尚未出声，元灵秀顿时吓得双手抱住了脑袋，身子止不住发颤。
顾立只能停下，不敢再接近她，温声道：“别怕，是我。”
说完又发现对方可能认不出他是谁，补充道：“我是……顾暨白。”
是顾暨白。
不是她的堂兄元立业。
元灵秀试探地放下手，整个人蹲在假山石头上，抬起头发现面前的人果真是顾暨白。
顾立尽量放缓语气，“下来吧，别摔着了。”
元灵秀被那群蛮人吓得花容失色，白腻的鹅蛋脸上却未见泪痕，得知自己安全后稳稳地爬了下来。
还不忘向顾立行礼道谢：“灵秀在此谢顾大人相救。”
“灵秀姑姑——”宋宁跃身上背着东西跑得不快，方才赶到：“灵秀姑姑，你没事吧？”
元灵秀朝他坦然一笑，仿佛刚刚吓得不轻的人不是她一般，“小宁，我无事。”
顾立：“此处不宜久留，边走边说吧。”
话音刚落，后方徒然传来一声叫唤。
“元美人，可算是找到你了！”
乌尔赤力笑眯眯走过来，后方跟着几个粗莽大汉，欲绕过顾立抓住元灵秀，却被顾立伸手拦住。
与此同时，宋宁跃也将元灵秀推在身后，紧紧护着。
乌尔赤力大骂道：“没长眼的东西，让开！”
“乌大人，烦请你看清楚这里是皇宫！是靖国，不是你们部落。”
顾立冷眼望向乌尔赤力，“更不是你们随便撒野的地方。”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更是平平淡淡，却掷地有声，含满了强烈的警告之意。
乌尔赤力一时被唬住，往后退。
在战场上厮杀之人对危险向来警惕，身体会下意识避开危险的存在。
——哪怕面前之人看似不过是白面书生，那张俊俏脸蛋长得比以往见过的娘们还要带劲。
乌尔赤力不敢再上前挑衅，即使他身后有帮手，而眼前的白面书生单单一人……
“你是谁？”乌尔赤力警觉地打量着顾立，高声喊道：“我来靖国还从来没见过你，你是何人？！”
顾立踏着步子，缓缓走到乌尔赤力身旁，左手搭在他的肩上。
修长白皙的手指扣住对方宽厚壮实的肩膀，微微用力，肩膀突起一块，痛得乌尔赤力倒吸一口冷气。
高大的身躯带给他的压迫感更是无处遁形。
“乌大人，顾某奉劝你一句。不该惹的人别惹，否则……”
顾立话音一顿，眼神往下瞥，落在乌尔赤力的右手臂上：“这只手，不知下回还能不能侥幸保得住。”
“我们走！”
乌尔赤力瞪大了眼睛，惊讶地回过头，望向顾立一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失声道：“顾、顾立……居然是你！”
战场上叱咤风云的战神将军，揭开鬼面獠牙的面具后，竟有此等风姿！
“顾大人，谢谢你一路送我回来。”
马车内，元灵秀朝顾立躬身再次感谢道，“若是没有顾大人，我恐怕难以逃脱那些人的魔掌。”
“不必多礼，顾某力所能及之事。”
元灵秀却不这样以为，诚恳道：“使臣来访大靖，依仗我朝不得轻易开战的惯例，个个目中无人，朝中内外谁人也不想惹得一身麻烦，哪怕见我置身险境，亦当作不知。”
“顾大人今日之恩，灵秀没齿难忘，改日若有机会，定当答谢。”
顾立不愿承受她这份恩情，却不知该如何说，最后只是道，“元姑娘，不必客气。”
“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若是方便的话……能否告诉我？”顾立问。
元灵秀：“倒也不是不方便，就怕说出来污了大人的耳。大人今日的救命之恩，灵秀已经感激不尽了。”
她不愿说，顾立也不勉强，回头打听便知晓了，“也罢，你孤身一人要当心，女真人达不到目的，不会罢休的。”
“谢大人，灵秀谨记在心。”元灵秀继续道，“有一不情之请，不知顾大人可否答应。”
“但说无妨。”
元灵秀低下头，有些无奈道：“还望大人今日所见之事，别同小竹讲，我担心她会为我去得罪女真人。”
“哪能瞒得住她啊。”顾立忽而勾起嘴角，失笑道。
元灵秀亦跟着笑道，“那就请大人帮我劝住小竹吧。”
“她这人，你又不是不知，犟脾气，想劝也劝不住。”顾立嘴角的笑意就没停下过，“只得顺着她的意了。”
“小竹嘴硬，心却是最软的，待家人与好友，从来都是忠义两全、不问生死，却也坚守自己的原则，不盲从。”
提起宋妤竹，两人之间的陌生感消弥不少，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元灵秀待宋妤竹亲如姐妹，对她往来密切的顾立，心里难免有些话要吐露。
“顾大人，请宽恕灵秀直言。”
元灵秀声音弱弱的，从未有过如此无礼发问他人，“小竹已告知我，你们中情蛊一事，不知大人视小竹为何人——”
顾立一时竟回答不出。
元灵秀的问题切中要害，潜台词是问：中情蛊后，在情蛊的驱动下，你对她究竟产生了何种情感。
“情蛊一物，知之者甚众，大人想必……也知晓其威力。我元家祖先，当年追随靖国建君之帝，亦是受了此物的影响，如今已时过境迁，我等后代也不好置喙。但是顾大人……”
“既然事情已发生，那便妥善解决，万万不可伤及你们自身。我见小竹……待你亲厚，大人待小竹亦是情真意切。不管情是因何而发生，但那些相处的经历不见得是做假的。”
宋妤竹心里那些没敢说出的话，没敢发出的疑问。
元灵秀一一替她问出。
顾立静默良久后，清了清嗓子道：“元姑娘，虽有情蛊一物，即便没有情蛊，我待妤竹的心不会变，我待她……。”
话音一顿，狠狠地咬了下舌尖，铁锈味瞬间在嘴里溢开，“……亲如兄妹。”
“此话当真？”元灵秀顾不得失礼，追问道。
顾立不再多言，只是道：“我与郡主天壤之别，一介匹夫，孑然一身，身无长物，背负生死，唯恐累及无辜之人，此乃最好的结果。”
-
元灵秀入家门不久后，宋妤竹后脚便跟来了。
她明显是气急了，“若不是小宁托人告知我，你是不是打算就此作罢？任由那粗蛮野人欺负你！”
“还有那王贵妃！从前不见她邀你去赏花宴，偏偏在这个时候邀你前去！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我没事，小竹。”元灵秀安慰她，端来一盘点心，“我今早研究出新的口味，尝尝看味道如何。”
宋妤竹简直气打不出一处来：“……他们是瞧你性子软，好欺负！”
说完用力地咬了一大口点心，腮帮子鼓囊囊的，还不忘教育她：“下回再遇上这种事，直接闹到陛下那里，别管他是什么子破使臣！咱有理，不怕他！”
元灵秀深感无奈，抿嘴笑了笑。
“灵姐姐你和姚公子的亲事得早些定下了。”宋妤竹眼里闪过几分惶恐，“我真怕贵妃为了宋玉不去和亲，将人选换成是你，这绝对不行！”
今日一早，贵妃送来请帖点名邀元灵秀入宫赏花，她不得不从。
入宫后，贵妃嫌弃她衣裳素净，不合礼仪，又命人给她换上一身漂亮宫装。
唤她当众翩翩起舞，指名道姓点出她的家世。
这一切被藏在暗处的乌尔赤力看在眼里。
不单是她外貌出众，更是出自与女真几十年为敌的元家女，这些都让乌尔赤力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灵姐姐你放心，皇舅舅欠我一个好彩头。明日我便去请皇舅舅赐婚。有陛下亲自为你赐婚，等你嫁入姚家，看看还有谁敢待你不周！”宋妤竹信誓旦旦说道。
元灵秀却不愿，“你莫要为了我总是牺牲，你得为自己多考虑考虑。”
“这不算什么。”
遥想前世，元灵秀的确卷入了和亲一事。
但幸运的是，她父亲生前曾为她与部下子弟定下婚约，并且二人迅速成婚。
宋妤竹却瞧不上那人。
那人身无官职，久居在燕云十六州，不过是一名身家清白的猎户，根本配不上灵姐姐。
元灵秀不但没有心生嫌弃，反而乐意同他回到家乡，远离靖京是非。
自灵姐姐走后，宋妤竹就再也没见过她。
连她是死是活，也一概不知。
……
可惜事与愿违，宋妤竹还未等到明日，倒是先等来了姚家退亲的消息。
恰好，元灵秀送宋妤竹出元府，撞上来讨回聘礼的姚家家丁。
元家众人不肯将聘礼退回，吃到嘴里的肉哪还有退回去的道理，正同姚家家丁理论。
吵吵嚷嚷的，大门口好不热闹。
为首的是姚公子的贴身小厮。
“郡主，姚家族中长辈突发恶疾去世，少爷已经启程回扬州披麻戴孝。少爷托小的给您和元姑娘道一声歉，这是给您的信！”
宋妤竹没有接过信，反而质问道：“好端端地，怎么就退亲了？姚公子不给个说法，倒是先走得干净！”
“郡主息怒。少爷本是要亲自上门赔罪，却被老爷直接押上了船，没法子才让小的送信来。”
她接过信展开，本来今日吃够了气，不曾想这封信差点将她点燃了。
“又是王家！怎么哪哪都有王家影子！！”
“小声些，我们回去说吧。”元灵秀拉着她回了院子，生怕有人听见传闲话。
宋妤竹双手撑住下颌，双目无神，愁得头发要掉光了。
这下可怎么办？
没有这桩亲事，万一贵妃再使心计，将灵姐姐推到和亲的人选上怎么办？
元家在朝无一人，背后无人撑腰，就连皇舅舅对元家后人也是一副不管不顾的态度。
若是使臣提出选灵姐姐和亲，人人自然是双手赞成，反正不会危及他们自身。
趁现今一切还未发生，她决不能坐以待毙。
“小竹，你莫要担心了。”元灵秀摸了摸她的头发，温柔笑道：“你为我已做过太多太多了，我这辈子恐怕都难以回报你。”
“哪怕和亲人选落到我头上，我也不会自暴自弃。时也，命也，该是我承受，我亦不会逃脱。”
“不能，你不能去……你去了会没命的。”
宋妤竹低声呢喃道，“乌尔赤力就是明知你是元家女，才对你感兴趣的。别说乌尔赤力，就说女真人。对元家恨之入骨，你去了不就是深陷狼窝吗？”
“更何况，女真是真心求和亲吗？！我瞧不尽然，不过是借机来窥探我大靖的实力罢了。往后撕毁和约，第一个死的人就是和亲公主！”
想到这，宋妤竹再也坐不住了。
去找顾立，他一定有办法的！
一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