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明煦站在一列朝臣的角落当中,他的神色有些萎靡,高大的身材消瘦了许多。

    他抬头看着天,蓝蓝的,没有一朵云,放空自己。对于传闻中的美人没有丝毫兴趣。

    自从知晓施施然去世之后。

    若不是戚家严防死守,他已经到戚家祖坟那里将戚施然的棺椁挖出来了。

    他不明白,自己不过是去赚了一套金子做的盔甲,施施然和她喜欢的那个男人怎么就那样死了。

    从那之后,翁明煦除去一心去挖施施然的坟墓之外,其他的都失去了兴趣,气的他老子恨不得打他一顿。

    哦,不过没打到,因为他的老子现在已经打不赢他了。

    “翁公子。”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神出鬼没,熟悉的又将翁明煦吓了一跳。

    他拍了拍胸口,转头就见到随紫穿着宫装面无表情的站在他身侧。

    “怎么了?紫紫。”翁明煦依旧是混不吝样子,开口便是带着些痴的声音,“我到施施然的房间,怎么不见你守着了?”

    颇带着些惋惜之意。

    她就知道!!!

    随紫这般神经粗条的人也被气的青筋直跳,天天偷跑到小姐房间,这个贼!竟还在炫耀!

    她压抑住心中与翁明煦打架的冲动,带着杀意的开口。

    “翁公子,小姐要见你。”

    “小姐?”翁明煦眼中有些迷茫,“你又有小姐了?”

    “婢子从来只有一个小姐。”

    话音落下,翁明煦终于开窍一回,眼睛瞬间瞪大,还没等他开口。

    随紫便低声而迅速道,“小姐说,如果你惊动了旁人,那小姐再也不会见你了。”

    翁明煦赶紧抬手捂住嘴,连连点头,双眼睁的大大的,牢牢的盯着随紫。

    随紫满意的点点头,道:“从现在开始,到典礼结束。你记住,无论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保持这个样子,一个字也不许出声。”

    翁明煦点头如捣蒜!

    交代完,随紫像来时一般,又悄然的,不惊动旁人的离开。

    ……

    旁人感慨欣赏,即使美人没有露出全容。

    可那身姿动作,抬脚迈步,低头看路,动静之间,无一不处处展露着美的气息。

    仿佛在告知所有的人,她是个绝世美人儿,请一定要将视线专注放在她的身上,请尽情期待她的百般姿态。

    只有白妙意嗅到了其中似曾相识的意味,她心中疑窦丛生,看着那越走越近的身影,越看只越感觉到熟悉……

    隆齐不知什么时候默默的站在了白妙意的身侧,看着皇后娘娘探究的眼神,心中瞬间升起不妙。

    要不然怎么说,最了解你的,一定是你的敌人。

    当戚施然顶着红盖头,扶着宫人的手,走过一半阶梯,离她们越来越近时。

    白妙意看清楚了戚施然的那个抬脚……

    只有她!!

    只有戚施然的姿势是脚尖先下,因为这样让她身姿越发轻盈。

    那个女人——

    要分走她一半丈夫的女人,就是她的宿敌,戚施然!

    心如死灰的疲惫感朝着白妙意涌过来。

    白妙意转头看自己身边的,离她一步远的丈夫,那俊秀的脸庞依旧是她心中所爱的模样。

    可是她的深情被辜负了,被自己的枕边人全然的愚弄。

    白妙意眼中浮起不可置信又绝望的泪水。

    她像是一个跳梁小丑一般。

    穆韶延知道多少?戚施然知道多少?他们全都知道!!!

    但最后她的泪没有落下来。

    她狠下心,不愿意让这对狗男女好过……

    可正在这时,隆齐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臂。

    长袖掩住,像是他在恭敬的扶着白妙意一般。

    隆齐冰冷又带着恭敬的开口:“皇后娘娘,您,可是皇后娘娘。”

    对,她是皇后,所以要维护皇家的脸面;

    要维护她的丈夫--皇帝的脸面。

    所以不得不牺牲自己。

    她又看了穆韶延一眼,他那充满笑容的脸庞,可侧对着她的脸只有冰冷。

    他什么都知道,只是她在穆韶延的心中并没有那样重要。

    她又看向越走越近的戚施然,此时此刻戚施然定然心中很得意吧,毕竟又这样轻而易举的赢过了她。

    白妙意收敛神色,克制自己的愤怒,她不会让戚施然得意的站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于是皇后对着隆齐道:“我累了,公公扶我下去休息吧。”

    隆齐一张老脸终于笑了起来,“是,皇后娘娘。”

    此时,戚施然正缓缓朝着穆韶延靠近……

    而皇后落寞离开……

    白相看到这场景,忍不住在心中痛骂,没出息的东西!倒是刚上去啊!!

    好的,在所有人眼中,皇后已经伤透心了,在第一场宫斗的较量中不战而败,率先出逃了。

    贤良妃可真是厉害了!

    伤透心的皇后,在拐角无人之处挣开了隆齐的束缚,下一瞬间,之间她一抬手打在这个宫中第一太监脸上。

    她骄傲的高高抬起下巴,冷冷的道:“本宫不喜欢任何人触碰,特别是阉人。”

    说完,她带着自己的宫人转头就走。

    ……

    典礼依然在继续。

    穆韶延拉着戚施然手,低头看着头覆着红纱的她。

    透过红纱,他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她上了盛妆的脸。

    极美,极艳,极为牵动人的眼球与心神,叫人爱极。

    穆韶延脸上忍不住露出一抹真心的笑容来。

    他低声、哽咽着嗓、满含爱意的开口,“阿然,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那颤动的声线似乎承载着厚重的情感。

    戚施然没有回他。

    头纱后面是一张轻漠而艳丽的脸,画着精致,引人喜爱的妆容。

    红唇微微弯着,这是一个大方端庄,会引得年老长辈称赞的笑容。

    可那曾经最动人的眼眸,如一潭湖水般的眼眸,不曾有半点欢欣,与外面一切的喜庆毫无关系。

    穆韶延不在意戚施然没有回应,他牵着戚施然的手。

    感受到戚施然的手有些僵又有些颤抖,他知道阿然从未到过这般严肃的地方,定然是太过于紧张。

    她的身份又过于敏感,心中定然有些怯意。

    他轻抚着戚施然手背,凑近她低声道:“别怕,我在你身边。”

    随后牵着她面向朝臣而立,等着礼官宣读下一环节。

    如今,他身边站着的是他最想要的人。

    他穆韶延的此生再无憾事!

    ……

    离他们不远之处的武安侯看着这一幕,红了眼睛。

    他娇贵的女儿,迟来了三个多月的婚礼啊!

    为什么上天要让她受到这样的波折?

    每一个没有护好自己儿女的父亲,都会将责任归结于是他没有本事。

    戚丛生也不例外。

    是他不好,让她的阿然竟然要改头换面才能够于这世间存活。

    她那般爱自由,爱明亮放纵,在那暗的见不得光的地方她该有多烦闷,多寂寞啊?

    越想,悲从中来,戚丛生从袖口中拿出手帕拭泪,这是夫人为他特意备着的。

    旁边的同僚见他如此伤心,忍不住小声开口:“不是吧?武安侯您竟然是这般性情中人,若不是我知晓府上的情形,还以为是你嫁女呢。”

    武安侯不理,自顾自的拭泪。

    等礼官话落,进行到下一阶段,这时一阵风吹过来……

    戚施然头上的轻巧美丽的红纱被风一吹,轻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下面,一阵抽气声齐齐响起……

    这应该是人类应该拥有的美丽吗?

    金玉做的头面,灿灿的金色流苏穗穗落在她的额头两侧。

    只见这位传闻已久的美人,眉心画着艳红色桃花花钿,她眉目秀长,肤如白玉,墨色的眼眸明亮妩媚,动眸之间,波光流转。

    她的气质轻灵,红唇上下,欲语还羞。

    红纱一落,她神情微微慌乱,眼眸不知落在何处。

    手微微一动,欲想用手挡住脸。

    脚往外挪,似是想找过地方躲起来。

    可是她虽是慌乱,四处透露着她心中的小想法,最后却依旧努力保持端庄。

    只轻轻蹙眉求助似的看向身旁的穆韶延。

    这一番动作美人瞬间落下了凡尘,她这般灵动美貌,高贵可爱,叫人恨不得以身代穆韶延,只为了接受美人这万语千言的一个眼眸。

    穆韶延不会让任何人有这一个机会,他笑容温雅又似是得意,抬手放在戚施然修长雪白的后颈。

    那温热的肌肤叫他心神激动,但他语声轻柔道,“阿然,牵着我的手,朕带你看看朕的朝堂、朕的天下。”

    戚施然眼眸中的紧张慢慢消退,神情柔和。

    被穆韶延牵着的手恢复常态,顺从的由他带着走到台前。

    这样坦荡的动作,直白热烈的美貌越发的冲击观众的心灵。

    金银珠玉堆砌起来的装扮,与庸俗毫无关系,只颓败的将她华贵雍容的气质尽数凸显。

    她只应该住在黄金砌墙的殿中用来彰显珍贵,她应该不食烟火,但身上处处却都是人间最繁华耀眼的烟火。

    ……

    忽然,异样的声音忽然响起,刺破了迷醉,“这不是戚家小姐吗?”

    一句戚家小姐,将众人带入了那抹明亮的回忆当中。

    这时,所有的,关于她绮丽的记忆都一一的被唤醒。

    长安城内,谁没有听过武安侯府戚家小姐的名声。她的脸,是天赐,是女娲极尽宠爱的杰作。

    她出现的地方,是目光所向,是全长安城中男子心中的向往,同样是所有未婚女子闺中闻风丧胆的噩梦。

    只是所有的一切腥风血雨,都结束在三月之前,戚家小姐香消玉损之后。

    那个如同梦的出现,也如同梦想消退,只留下残余的灰烬,叫人偶尔想起她时,怅然若失。

    ……

    穆韶延似乎早已经预料到这样的场景,他不避讳,甚至往前一步。

    将他身侧的戚施然带到前面来,让所有的,全长安,全天下的人,好好的看清楚--

    这张脸,这个人,只属于他穆韶延,只会站在他的身侧。

    他抬起手,下面纷扰的声音渐渐被压下。

    只听到他开口道:“贤良妃,与朕相识与山野,在大慈悲寺外,与朕有救命之恩。朕登基后,将她迎回长安城,不曾想,原来武安侯从前丢失过一女,未曾声扬,许是缘分使然,贤良妃便是武安侯的第二女。“

    ”如今,朕好成人之美,贤良妃也认回了武安侯府,以后冠名为戚。”

    此时武安侯戚丛生站出来,朝着穆韶延和戚施然行礼后,眼神中满是关爱的看着戚施然。

    大声的说道:“正如同陛下所言,臣之内子,当年在寺中产子,是双胎。后不幸被贼人盗走一女。

    贤良妃与臣爱女一模一样,在见到贤良妃娘娘第一面,臣便知晓,贤良妃娘娘定然是臣之女。”

    武安侯一边高声说,心中愤慨万千,可不能多说一字。

    满目通红的柔情,只给面前一身嫁衣的女子。

    似是在问,这些时日,可还好?

    戚施然笑着摇摇头,似乎是在说,她现在很好。

    武安侯心中伤痛终于有了缓解。

    他跪下,朝着穆韶延高呼谢恩,“多谢陛下。”

    只要女儿好,只要她好,他就放下心了。

    旁边刚刚出声的同僚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原来…原来真是嫁女啊!

    下面站着的人还没有从看到与戚施然一模一样的脸反应过来。

    又听到一段坎坷经历,将在场所有人都打的措手不及。

    脸上满是震惊加茫然,可看到武安侯喜极而泣的样子,又为他感到开心了些了。

    毕竟戚施然与池钰一对未婚夫妻的去世天下皆知,武安侯一蹶不振,沉默寡言,一连数月不曾上朝。

    池相更是恣意放纵,日日与酒作伴,醉的不省人事。

    往日自持温雅的池相啊!

    真是可怜的父母心!

    ……

    翁明煦依旧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嘴,一刻不偷懒。

    远远的,当他看到了戚施然站在高台之上时,眼神瞬间蹭亮,差点吼出那声——施施然!!

    幸好捂住了嘴巴。

    他就知道,施施然不会死的那么快,她那么坏,不可能死的早。

    大手下面的唇忍不住高高的扬起,他又回到了从前,要当将军的神采飞扬的模样。

    ……

    池琥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他竟然又看到戚施然了,如今只有在梦中他才能够见到戚施然和兄长。

    至亲好友的离世,伤痛让他憔悴了很多。

    他如今显得沉稳,不再是以前吊儿郎当的模样。

    父亲陷入混乱癫狂之后。

    池家的重担都落在他瘦弱的肩上,靠着池家的荫庇,他现在已经成为了刑部六品的小官。

    做起了他原来最不喜欢做的事情,他要撑起池家。

    像他的父亲,像他的兄长曾经做的一样。

    ……

    穆韶延满意的看着这一幕,他牵着戚施然的手,心中火热。

    终于终于,他终于站在这里,站在了所爱之人的身边。

    忍不住的,穆韶延转头看戚施然,她的脸上带着轻薄的笑容。

    那是疏离的,索然无味的表情。

    戚施然习惯了这些的目光。

    这场婚典和戚施然想象中的一样。

    众人来恭贺,受到所有人的艳羡。若是三月前的戚施然定是心中骄傲,笑的甜蜜,开心张扬。

    那时围绕在她身边的应该都是快乐与欣喜,应该是所有美好的一切,

    这时当她穿着嫁衣,站在万人之上。她并没有感到更加快乐,这一切都只是开始而已。

    从迈出第一步时,她有些兴奋紧张,手开始战栗……

    可是,她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现在脸上已经带着疏离微笑,像是一张冰冷的面具,面具下隐藏冷漠了一双眼,慢慢的扫过台下所有的人。

    他们当中,有人手上有池钰的鲜血。

    戚施然会一点一点的将那些手中有血的人一一的揪出来。

    然后……

    千刀万剐,万箭穿心!

    “阿然,你怎么了?”

    穆韶延紧张的询问道。

    戚施然回过神来,“就是有点累了。”

    “那我们继续吧。”

    穆韶延说完,旁边的内侍听到立马朝礼官使了个眼色。

    ……

    只有白相没有一点心思去看这传奇又充满感动的一幕。

    无论这个是真的戚施然还是假的戚施然,都不过是有几分聪明的女子罢了,不足为惧。但……

    他那个愚蠢的女儿,一个都斗不过!

    到时候一定要交代妙娘,好好的长长脑子。

    白相心中忍不住感慨,武安侯那个老混子啊,竟然生出了这么精明的女儿,若是妙娘有从前戚施然的五分聪慧五分手段也不会像现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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