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氏知道宋林去了刘氏的院子,气的浑身发抖,把屋里的瓷器砸了个干净。

    要知道当年宋林便是觊觎刘氏的身家,才厚着脸皮去求取刘氏,害的她饱受流言蜚语的在村子里呆了多年,如今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因为铺子的事他却再一次找上了刘氏,难不成这次又想让她等个几年。

    越想,霍氏便越气。

    丫鬟们吓得瑟瑟发抖,她们还从未见霍姨娘发这么大的脾气,以往都是二小姐发脾气居多,霍姨娘劝阻。

    霍氏抚了抚胸口,往好处了想,她现在不宜动气,她还要靠她的宝贝儿子存活,有了儿子,她便在宋家站得住脚,那刘氏是主母又如何,她膝下无男丁,日后继承家业的还不是她的儿子。

    奈何霍坤这几日又总缠着她,让她在宋林面前多美言几句,说千万不要让宋林换了他。

    这些年,霍坤接管铺子,她也从中获了些利,铺子每月的流水都会准时给她送来二十两银子,这些宋林都不知情。

    霍坤若是被换了,她也属实有些不舍,但这次他属实大胆了些,如今宋林的决定的事她也无可奈何。

    宋林这人心硬的狠,不然也不会有如今的地位,他决定的事,除了他本人外,没人能改变他的主意。

    何况这次霍坤闯了大祸,触及了他的底线,此时她若再去说情,也会连累她。

    若她这胎怀的是个男孩,还何愁日后掌家之事,铺子总指着霍坤也不是办法,免得最后让他管便成他的了,到时候不仅不好收回,还会伤了和气。

    霍氏倒了杯水喝下,心底的怒火逐渐平息了。

    只是她段不能让宋林再去刘氏的院子。

    这些年她耍尽了手段,总算让宋林厌了刘氏,她断不能容忍自己维持了这么多年的心血白费。

    想到这,她转了转眼珠。

    让身边的丫鬟去请宋林,就说自己这几日优思过度,伤了胎气。

    跟了宋林这么些年,他最在意什么,她还是知道的。

    *

    宋音去了铺子,毕竟再过些日子她便要离开东京。

    如今的珠宝铺蒸蒸日上,短时间内不会下滑,她把铺子已彻底的交给了管事负责,又取了些足以傍身及日后开销的银钱打算拿去幽州开分铺。

    东京的铺子日后便交给母亲打理。

    她母亲虽不善经营,这几年好歹在她口中听到了不少关于经营铺子的事,总该有个了解。

    突然想起母亲要与宋林和离的事,她恍惚一瞬。

    母亲苦了大半辈子,如今倒是想通了。

    年轻时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未曾见过阴暗人的一面,反被宋林这个两面插刀之人给算计了。

    宋音回府的路上,倏然发现邻近巷口的位置坐着一位女乞丐,她面前都放了个粗瓷碗,生一层黄色的锈,有不少瑕疵。

    让人意外的是她旁边还围了两三个男乞丐,企图对她动手动脚。

    她满脸厌恶,呵斥声却换来变本加厉羞辱。

    一旁的人见怪不怪,扔了个铜板在碗里便匆匆离开。

    好奇的人驻足看了会,才堪堪离开。

    世风日下,荒淫无度。

    宋音扯唇,这女乞丐眼熟的紧,不正是前些日子被宋莹赶出府的宁春么。

    只见她衣服破烂,从最初的锦缎成了如今的粗布衣,脸上满是沾了久的灰尘,似干涸在上头,形成泥巴的块状,头发更是乱糟糟的,有许多细碎的麦秸粘在上头。

    宋音扯唇,即便出了府也不至于沦落到这副田地。

    这宋莹也够狠,虽说她挑拨了两人的关系,可未曾想宋莹直接将身无分文的宁春人赶了出去,估计是连银子都未给。

    要知道这两人从小一同长大,她来宋家时宁春便已经在了,虽说是个丫鬟,可宋莹日子好,赏她的便也不少,许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没了宋家庇护也没了什么生存能力。

    宋音刚要走,宁春却看到了她。

    她涣散的眼神瞬间清明起来,像是溺水中看到救命稻草,她手脚并用的爬了过来。

    眼神焦急又害怕。

    狼狈至极!

    趁着宋音呆愣之际,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泪眼蒙蒙,不由分说的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语气凄惨。

    “大小姐,求求你救救奴婢。”

    在抬头时,额头已见了红。

    她像是感觉不到痛,一直磕头求她。

    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做了什么。

    顷刻间,已有陆续的人围了上来。

    看来,她没出门的日子,附近的乡邻怕是都认得了宁春。

    想来应是发生了什么事。

    宁春睨了眼紧跟上来的乞丐,眼神透着绝望与不甘。

    她紧紧撰着宋音的裙摆不肯松开,生怕她走掉,她又回到那万劫不复之地。

    宋音皱眉,盯了几人一眼,这些乞丐是个有眼色劲的,知道她不是普通人,惹不起,便都往后退了,但却并没离开,而是蹲在对面的石阶上,贪婪的目光朝他们这儿时不时观望。

    宋音俯视着她,眼神透着冷清:“你觉得我会救你?”

    宁春愣住了,眼底唯一的希望瞬间湮灭,瞬间瘫坐在地上。

    是啊,大小姐怎么可能会救她,她曾经没少跟着二小姐一同欺负她。

    她不报仇,已经是开了大恩。

    宁春心中愤愤不平,她不甘心,她真心待主,却落得如此下场。

    袖口随意抹了把眼泪,却把灰尘带到了脸上,泪水混杂着灰尘,在脸上形成了两道明晃晃的脏痕。

    她的眼底满是求生的欲望,她哽咽道:“大小姐,你不想知道二小姐如今结交的贵族小姐是谁吗?”

    宋音显然不感兴趣。

    宁春急了,生怕她不信,她松开了宋音的衣摆,挺直腰板,湿润的眸子紧紧盯着她:“二小姐要害你。”

    “不然大小姐以为二小姐为什么会跟她走到一块。”

    “我是前些日子在街上看到二小姐,想上前求二小姐念在往日恩情给些施舍,无意中听到二小姐称她为公主。”

    “我偷跟过去,只听到些散话,说了什么刺客之事,我打算再靠近一点,就被随从发现了,我被二小姐狠狠骂了一顿。”

    “那些人把我扔到了叫花子的领地,我才成了这副模样。”

    宋音看向她,道:“我可以给你一锭银子。”

    她可没忘记自己以前如何被欺凌的,给她银子算是买了方才的消息,但安置的事她绝不会接受。

    宁春瞬间泪流满面,伏地磕头:“足矣,多谢大小姐。”

    宁春把一锭银子给了两个紧追不舍的乞丐,那两人看到银子眼睛一亮,控制不住的贪婪,在手里掂了掂,小心的咬一口,又把钱塞进袖口,看了宁春一眼,这才堪堪离去。

    宋音看了眼,没说什么。

    宁春伏地磕头:“多谢大小姐救命,宁春在此拜别。”

    宋音嗯了声,没在与她过多交流,转身便离开了。

    回到家中,银环与她报信,说是宋林与那霍氏关系又好起来。

    青天白日的,府邸许多人看到宋林把耳朵贴在霍氏的肚子上。

    宋音扯了扯唇,意料之中的事。

    宋林这些年最在意的事就是赶紧有个儿子。

    霍氏拿腹中之子为由,宋林即便知道,也不会多说什么。

    银环却不乐意,想起那群人的嘴脸,她不满道:“因霍姨娘的事,府里人少不了嘲笑夫人。”

    宋音道:“随他们去吧,这种事咱们管不过来,母亲也不在意的,等过段日子…母亲便好了。”

    因这句话银环眼中满是希翼,过段日子便好了吗,那真是太好了。

    银环满怀喜悦的抱起木桶里的脏衣裳朝外走去。

    宋音回了闺房后便开始忧愁,想起宁春的话,她没有证据,也不能告诉外祖父。

    她绝不会由着那些人害她。

    做人能坏到这种地步,勾结外人陷害至亲。

    *

    宋音把取来的银钱放到带锁的箱子里头,以便出嫁时带走。

    有银钱傍身,日后不至于太过清贫,虽说徐之锡在幽州有家业,但幽州不像东京富饶,吃穿用度许是有限度的。

    那儿苦寒无比,想是取暖用炭火都价格昂贵。

    她心底还是对徐之锡有所防备的,万一他是个苛刻的人,这些银子便是她的救命钱。

    她对嫁人这事看的较轻松,总不至于比呆在宋家更差。

    母亲若是能平安离开宋家,也算了了她一桩心愿。

    宋林差人来请她了。

    宋音扯唇,还是乖乖去了。

    刚走出院子不久,就看到从外头回来的宋莹。

    像是得了什么喜事,满面春光。

    看到宋音后,她笑容立即凝固,狠狠瞪她一眼,转身离开。

    宋音到了主屋后,宋林苦口婆心道:“为父原本是要为你多准备些嫁妆,谁知铺子出现了这档子事,现如今只能给你准备五十两银子。”

    宋音扯唇:“父亲,您的铺子资金如今应该是回转正常了。”

    瞧她反驳,宋林心中不满:“恢复元气也要些日子。”

    “你以为这世道挣些银钱是那么容易的事?”

    “如今霍坤被为父赶走了,日后铺子的大小事务都需要为父亲力亲为。”

    “你娘不善管理,府内管家的事物还是先交给你姨娘暂做处理。”

    语罢,他把目光放到霍氏的肚子上,眼神柔和:“再过个十来年,宋家的产业就能交给我宋家儿郎来打理。”

    闻之,霍氏面部一喜。

    宋林望向宋音,又恢复往日般精明:“你不用这般看着为父,要怪就怪你嫁的不合时宜,又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将军。”

    只能驻守边关,了却一生,这辈子注定没什么大作为,他又何必在她身上浪费银钱,面上做到足够尊重便是好了。

    宋林这般想也便这般说了出来:“还有你那外祖父,当初非要定下你这门亲事,我这个亲生父亲自是说了不算。若你嫁的是宫里的豪门贵族,为父无论如何也要多给你备些银子好让你风光出嫁,日后你还能念着这份恩情来帮为父,可如今你就要去那幽州,偏僻不说,日后自己回来都是个问题,如何帮得了我?”

    “你也别怪为父心狠,为父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更何况你霍姨娘如今有了身孕,家里又多了张嘴,为父想既是你外祖父为你定下的婚事,你便去找他要嫁妆吧。”

    “他平日不是最疼你吗,倒不至于连这点嫁妆都不肯出。”

    他说的理直气壮,倒叫宋音气笑了。

    只要徐家罪臣的名声还在,她嫁去边关便永世回不得京。

    对于从小就生活在东京的姑娘家,如此过去,无异于是一种惩罚。

    宋音讽刺一笑,淡漠道:“女儿知道了。”

    她从未奢望宋林会给她备嫁妆,心底并不觉得失落。

    “对了,女儿方才见莹儿妹妹外出回府,不知见了何人,春光满面,姨娘日后要好好看着莹儿妹妹,让她安分守己些,别什么人都结交,到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看着霍氏目瞪口呆的模样,宋音笑笑:“姨娘,我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宋家还要不要活,就由你们。”

    霍氏气急:“……你。”

    “莹儿最近都未找你的麻烦,你何故非要跟她作对。”

    宋音并未接她的话,她的目光落在霍氏身上。

    霍氏目光闪躲,不敢抬眼看。

    “你说是吧,姨娘。”

    她确信,宋莹与玉溪公主联手的事她一定也知情。

    宋林不耐道:“怎么回事,往日就属你听话,怎地今日竟频频顶撞长辈,我平日就是这般教你的?”

    宋音:“父亲,宋家刚经历过波折,您就不在盘问盘问姨娘?”

    这么一说,宋林看向霍氏。

    霍氏见状,立即道:“莹儿最近确实频频出门,可她也是为了宋家。”

    “她最近跟玉溪公主走的很近。”

    宋林一愣,顿时欢喜:“这事好事。”

    宋音无语。

    玉溪公主可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指望她帮宋家,痴心妄想,到时不被连累便好了,宋莹这般简直是玩火自焚。

    看宋林这般反应,她也懒得说。

    行了一礼,便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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