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陈许突然加了我的微信，兴许是太久没联系了，多少有些诧异。
开头我们寒暄了几句，我还是没能耐住好奇，问他：突然联系，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回：周六下午能腾出来一个小时见个面吗？半个小时也成。
我印象里的陈许是个自大又孤傲的人，他做事不爱和别人商量，总喜欢独来独往。今天他居然在和我商量见面的时长，应该是有重要的事吧。
我没多问，回答说：可以，地址？
陈许：你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吗？你就近就好，你来定。
梁思佳：你在北京？
陈许：嗯，刚回来。
梁思佳：那就高中隔壁街的遇见咖啡馆吧，前两天路过那里，居然还没拆~
他最后发了一个OK，我们结束了聊天。
已经到了饭点儿了，我坐在办公桌前，却一点也不想去吃饭。隐隐约约能隔着玻璃墙听到办公室外边陆陆续续起身，人们走路去吃饭的声音，我的脑子却乱的像浆糊一样。
就这样坐着，一会儿想到我们高中军训的时候，一会儿想到我们毕业典礼那天，又或者算算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
“九年了。”
九年，整整九年了。我几乎快忘了最后一次见他时都说了什么话，他有多高，他是不是穿了蓝色的T恤。记不清了。
太久了，久到如果他今天没联系我，我可能已经不会再想起他了。现在回想起那个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而他在我的记忆里一直都是光鲜亮丽的。
周六早上我并没有起一个大早，因为调休来的假期实在太难得了。九点半醒来，想再眯到十点，却有点犯难了。在想下午见到了会说些什么，他变了多少，是不是比十八岁的他又高了一点，或者见面的人会不会不止我们两个。
起床后，我毫不人道的给大学同学施左左发了个微信：亲爱的，你眼光好，能不能劳烦您大驾给小的搭身衣服？？感激不尽！！
之所以说自己不人道，是因为施左左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了。好在我们住一个小区。
施左左：哦？有情况？？
梁思佳：…
施左左：你不说我就不去了！
梁思佳：就是见一个高中同学，你快来，下午就要出门了。
施左左：男的女的？？
梁思佳：来了给你讲！回头请你吃饭！
施左左以前没这么八卦啊，难道是怀了孕以后他老公不让她工作，给闲出来的？
赶在她来之前，我把几个衣柜里的衣服都瘫在床上，这么一看，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衣服真不多的。
十分钟的工服就听见门铃声。
我一开门，“这样可不行啊，我老婆现在怀着孕呢，下次你们见面来我家。中午吃饭左左得回家吃，你不用给她准备，还有，她不能闻鱼肉的味儿，不然会……”施左左她老公居然也来了…
“方昱你有完没完！佳佳你别理他，我说要来他非要送我，就十分钟的路，又不是去逛庙会。”施左左一边挽我的手，一边扭头要关门，“你怎么还不回去，不是一会儿有电话会议嘛？”
方昱最后扒着门缝塞进来施左左的手机，说：“手机手机！你没事儿别老玩，一会儿回家的时候记得给我打电话，我过来接你啊！”
施左左接过手机，“砰！”的一声把门给碰上了。
“方昱在家里都这样？怎么这么夸张？在公司挺正常的啊。”
“谁知道他，我怀孕之后他比我还紧张，我生孩子又不是他生。唉？你先别问我的事儿，你说说你，怎么个情况啊？”
我看着她一脸八卦，超级认真的一脸八卦，有点好笑，我说：“也没什么…就是…就是一个高中同学好几年没联系了，前两天他突然约我说见一面，我想着高中同学嘛，不得捯饬捯饬，我自己又不会捯饬，第一个就想到你这个美貌与才华并存的方太太不是。”
“油嘴滑舌。”她哼了一声，又说：“那肯定是男同学，是不是还挺重要的？以前处过朋友的还是暗恋过的？”
“是……明恋……”
施左左明显愣了一下，双手捧着我的脸，说“梁思佳？你？梁思佳？明恋？大学四年你连一个男朋友都没交过，我一直以为你对男性不感兴趣哒！”
“哪有…甭说那么多废话了施左左！快给我挑衣服！下午我穿什么去啊！”
她一边嘟囔我的衣服少的可怜，款式还很老，手上也不停的一件一件往我身上比划，“梁思佳，你行不行啊，是不是方昱克扣你们员工工资了？你一个部门经理的衣柜怎么这么可怜？”
“得了吧，你已经被你们家资本家同化了，我们天天唯唯诺诺，到头还要吸我们的血，反抗！”
“好好好，等你干儿子落地，我带你重杀潮牌一条街！”
挑好衣服，施左左把我按到梳妆台前，什么粉粉啊水乳霜的就给我往脸上噗，化到一半她突然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十一点半，问我：“亲爱的你吃饭了吗…”
“没吃…”
“那饿着吧，我给你化了这么精致的妆，你那吃相…嗐。”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感觉我脊椎都要坐断了，终于在十二点整，“好了！”施左左端着我的脸，满意地点头，说：“啧啧啧…美死了。”
我颠儿颠儿跑到玄关去照全身镜，刚刚到脚踝的淡蓝色吊带连衣裙，不长不短的黑直发，淡淡的又很精致的妆容，“嗯…还是我底子好…”
再和施左左说了一会儿话，她老公就来把她接走了。我也要出门去应约了。
出了地下车库，七月份北京的太阳晒的简直可怕，跟下火无二啦。就连远处的地面都被晒得飘飘变形。
周六中午的北京还是有一点点堵，不过已经比平常好多了，好在我出门也算早。
在路上，脑子一直都是混沌的，断断续续的也不知道到底都想了什么，路过最后一个路口的时候还险些开过了，突然又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有点好笑，已经过去九年了，干嘛还这么紧张。
临下车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不紧张不紧张，有什么的呀。”瞧自己这点儿出息。低头又看了看手机，一点整，下车！
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呼的一股冷气足足的吹在身上，仿佛把人们带进来的热浪全部阻挡在外边。
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里边靠墙的他。位置并不显眼，但就是一眼就看到了。纯白色的T恤衫，衬得他格外的干净。我努力想看清他的脸，真后悔今天戴了一对没有度数的美瞳，紧紧握着肩上包包的带子，我越走越近，看他正在读着一本运动杂志，那一页正好是C罗的报道。他仿佛感受到了我，抬头，四目相对……
真想扭头就跑。
他放下杂志，笑了一下，说：“好久不见。”很平淡，没有任何波澜的四个字，就像是他在说自己的名字。
难道他一点也没被我的美貌所打动？前前后后加起来可是捯饬了快俩小时的，我有点讪讪，说：“是啊，好久不见。”九年了。
我坐到他对面，尽量保持着不紧张的样子。他看上去倒是比我轻松的多，叫了服务员过来，问我柠檬汁可以吗，我点了点头。
“你变了好多。”他眼底噙着让人不安心的笑。
“嗯？”我不解。
“你以前很活泼。”
“是很傻吧。”
他失声的笑了一下，什么话也不说，只盯着我看。
我有点发毛，“要切入正题嘛？我今天的休是调来的，实在不想浪费在叙旧上。”
“梁思佳。”
“嗯？”
“你还喜欢我吗？”
我疑惑的看着他。觉得他是不是喝多了来的。“陈许，我今年27了。”
“我知道。”
“你为什么就觉得我是单身，又凭什么觉得我还那么傻？”我看着他，很平静。
“你知道的，我不会做无用功，我就是想知道你是不是还喜欢着我。”还是那个该死的不疼不痒的微笑，像是什么都不足轻重。
“不了。”
“好，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我看着他。
他说：“知道该怎么做了。”
海归学子，说话果然一套一套的。
陈许是机关大院儿里长大的孩子，记得上学的时候老师对他总是特别好，不想讲的题只要他问就一定讲，还总是让我们这些爱闹腾的孩子少打扰他学习，说陈许以后是要出国的人。因为这些事儿班里可没少在他背后嚼舌根子，其实他如果不好好学习也照样能被家里安排出国，我倒是傻，每每有人这么着的时候我总要顶回去，现在想想，他身上死也打不掉的优越感确实挺讨人厌的。
服务生递上来柠檬水。抿了一口。
真酸。
“你的条件在国外应该还不错吧，怎么就回来了呢？”我问。
“嗯，是还不错。”他吸了一口柠檬水，眉头一皱，应该是也被酸到了。“只是呆了这么多年，还是挂记着回来碰碰运气。”
“北京最不缺的就是人才，反而最缺的是运气，你不会不知道。”我们都在这里长大，这个我们再清楚不过。
他看了我一会，看不出他的嘴角到底是不是在笑，“可能碰运气只是我的借口，或许想见你才是真的。”
“你以前说话可没这么贫。”我也笑着。
“小时候太拘的慌了，不然也不会一直晾着你。”
来的时候早饭中饭都没吃，脑子有点运作不起来，一时反应不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尽量保持着不失态。
他倒是先开了口说：“我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去适应陌生人凑活着过。”他顿了顿，无奈的看向外边，说:“一会儿去哪？我刚回来什么也没制备，走路过来的。”
顺着他扭头看出去，才发现外边已经下开了雨。夏天的北京，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刚刚还晴空万里的。
“车里有备用伞，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拿去用。”
“可能得麻烦你送送了。”
说完他就起身去前台结账，我匆忙拿起车钥匙和包跟在后边。
他在门口停住，摊开手心跟我要了车钥匙，又问我雨伞放在什么位置。叫我等他，推开门就冲进了雨里。雨不算大，但他回来的时候肩膀已经被打湿，还有不多的水滴从发梢滴落。
我看他看的入神，在想他这样做是出于什么目的，或者又在逗我图个乐儿。
“走嘛？”
于是又懵懵呼呼的被他塞到副驾驶，他坐在驾驶位上。我愣了一会儿突然有点生气，目视着前方，不想看他，说：“陈许，你有多自以为是我就有多讨厌你，以前是现在也是。你总能觉得自己可以决定所有事情，包括别人的人生轨迹。”
他并没有启动汽车，只是把胳膊搭在方向盘上，说:“我只想过要改变你的人生，别人再也没想过。”
“……”
“梁思佳，你还记得毕业那天你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忘了。”是真的忘了。
“你哭着说陈许你是不是瞎了。”
“看来我那个时候就有这个觉悟了。”
他低头笑了一声，接着说:“你知道吗，你一共给我表白了一百三十九次，每回我都记得。”
他越说我越懵了，说实话我一次也没计算过，不知道原来我都表白这么多次了，也不知道这个数是不是他瞎说的。“得，陈许，我也是看明白了，你今儿约我出来就是想告诉我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喜欢我，甚至连我表白的次数都记着？”他不说话，启动了车子。我接着说：“但是陈许，你丫当我真傻吗？退一万步，就算您，真的喜欢我，上学的时候我表白这么多次你怎么就不答应？毕业九年了，你是在等着我跟你二婚？还是说……你，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找不找媳妇儿了，扭头想着自己还有这么一二货高中同学？”
我说他有问题的时候明显感到车子方向飘了一下。眉头有点皱，嘴巴抿的很紧。
“梁思佳！你脑子笨是一点也没变。”
怎么还带人身攻击呢？我不想再理他，扭头看着窗外，他开上了高架。雨水把玻璃糊的看不清外边，朦朦胧胧的，隐隐约约能看到外边的车尾灯一圈一圈的红色。
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了，让一个九年没见过面的陌生人拉着自己，也不知道去哪。
开的太久了，我都觉得有点犯困了。前些天刚看了十宗罪的小说，又想起来我以前做的让他讨厌的事情，我“噔”的一下就精神了，他该不会是要仇杀我吧！
“你怎么还在开？”
“怎么？怕我把你买了？”他开始靠边停车。
“陈许！你干什么？不要！不……”他向我这边欺身过来。
“梁思佳，梁思佳？”
“嗯……嗯？”
“从我开车没多久你就在睡，我已经在这里停了两个小时了，保安都来敲过两次玻璃，你还要睡多久？”他一手拄在方向盘上托着脸，侧身戏谑的看着我。
梁思佳！！太丢人了！！
居然睡着了，还做这种梦……
“我，我昨个儿晚上没休息好……”完了，一说出去就后悔了，干嘛说昨天晚上没睡好！搞得像是因为见他紧张到没睡好一样。
他倒是想没注意到这个点一样，眯着眼睛，仔细看着我说：“很累吗？”
“我们似乎还聊不到这些吧。”毕业之后，同学聚会我一次也没去过，可能是觉得上学的时候太丢人，也可能是不想再跟过去有太多瓜葛，总之，就是不想再和他遇上。“今天抱歉，让你在这里等这么久，你其实可以早就叫醒我的。”
“下次吧。”
上哪还有下次？再也不相见才是真的。
我把陈许放下去，连车也没下就直接抬屁股钻到驾驶座。
他敲了敲窗户，语气没波澜地说：“梁思佳，我挺认真的，没在溜你玩儿。”又张了张嘴，像是还想说什么，微微叹了口气，说：“到家了记得给我回个消息。”
回……回个屁！
高架桥上的车子好多，看了一眼表，原来已经快五点，雨都停了有一会了。“他还真能等。”居然就这样由着我睡，呀！不知道打没打呼噜。
也没什么，大概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其实连这次见面都挺多余的。
嗐，见到他之后，觉得他说的也挺对的，我变了很多，没以前那么话唠，也没那么爱张罗东张罗西瞎忙活，更没有小时候的单纯。倒是他，还像以前那样高高的，干干净净的，慢条斯理的没怎么变……就是说话奇怪的很。
是真奇怪。
“铃……铃……”有电话进来，打开免提，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
“喂您好，我是梁思佳。”
“佳佳！佳佳！我！”是施左左，“我发了那么多条消息你看没看啊！”不等我回答，又说：“怎么样啊，能不能行事儿啊。”
“你指哪方面。”
“就是，就是你俩，嗯？快说啊，宝贝儿急死我了。”
高中上学的时候，好像身边的闺蜜也是这样的，每次我灰溜溜的回来的时候，她们都会问我“成没成”“又吃灰了”“怎么个情况啊”，其实大多时候我都挺乐观了，也可能是北京女孩儿生下来就被灌输的北京妞儿思想，不爱在感情上过度矫情。往往她们问了，我也就回个“还就那样呗”，时间久了还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在乎。
“佳佳，佳佳？”施左左又在催着问。
“诶，听见了。”想组织语言，啧……“就，就没啥啊，就是一老同学见个面儿，能怎么样啊。”
“就没给你点儿暗示什么的？让你去家里坐坐，一起吃个饭啥的。”
可能是我魅力不够吧，陈许什么暗示也没给，就说了两句不着调的话，回过来味儿一想，觉得自己还挺窝囊的，“那什么，前边有交警，我撂了啊，回去跟你说。”
早上没吃饭，中午也没吃饭，还喝了两口贼酸的柠檬水，饿得前胸贴后背，从地下车库坐电梯上楼的时候，按电梯楼层的手都有点哆嗦。
回家第一件事儿就是进厨房，下了一绺挂面，伴着麻酱狼吞虎咽的，还差点儿噎着。说实在的，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么香的麻酱面！
真给饿坏了。
把什么青春、初恋、老同学的，通通都忘的一干二净。
刚吃完饭，想着泡个澡一会儿再敷个面膜，早早睡一大觉。心里忏悔一万遍“闲的蛋疼见狗屁老同学”，浪费了这么珍贵的调休时间。
“叮”，微信进消息，按开锁屏，是陈许。就五个字：还没到家吗
“啧啧啧，连个标点符号也没有。”真是浪费了标点符号的伟大发明与创造啊，视标点为无物……于是……我也就当没看见好了，没回他，放下手机进浴室放水洗澡。
可能是从小没心没肺惯了，没给他报平安，也没回他消息，却一点也没觉得对他不住。因为确实也没啥好说的，像报平安这种事更是谈不上。
洗完澡出来，看手机，他也没再发来消息，大概是知道了我不是太想鸟他。
睡前继续忏悔，真是年龄大了，脑子抽什么风？浪费这时间。
嗐，愚昧愚昧，真是愚昧……
开头我们寒暄了几句，我还是没能耐住好奇，问他：突然联系，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回：周六下午能腾出来一个小时见个面吗？半个小时也成。
我印象里的陈许是个自大又孤傲的人，他做事不爱和别人商量，总喜欢独来独往。今天他居然在和我商量见面的时长，应该是有重要的事吧。
我没多问，回答说：可以，地址？
陈许：你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吗？你就近就好，你来定。
梁思佳：你在北京？
陈许：嗯，刚回来。
梁思佳：那就高中隔壁街的遇见咖啡馆吧，前两天路过那里，居然还没拆~
他最后发了一个OK，我们结束了聊天。
已经到了饭点儿了，我坐在办公桌前，却一点也不想去吃饭。隐隐约约能隔着玻璃墙听到办公室外边陆陆续续起身，人们走路去吃饭的声音，我的脑子却乱的像浆糊一样。
就这样坐着，一会儿想到我们高中军训的时候，一会儿想到我们毕业典礼那天，又或者算算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
“九年了。”
九年，整整九年了。我几乎快忘了最后一次见他时都说了什么话，他有多高，他是不是穿了蓝色的T恤。记不清了。
太久了，久到如果他今天没联系我，我可能已经不会再想起他了。现在回想起那个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而他在我的记忆里一直都是光鲜亮丽的。
周六早上我并没有起一个大早，因为调休来的假期实在太难得了。九点半醒来，想再眯到十点，却有点犯难了。在想下午见到了会说些什么，他变了多少，是不是比十八岁的他又高了一点，或者见面的人会不会不止我们两个。
起床后，我毫不人道的给大学同学施左左发了个微信：亲爱的，你眼光好，能不能劳烦您大驾给小的搭身衣服？？感激不尽！！
之所以说自己不人道，是因为施左左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了。好在我们住一个小区。
施左左：哦？有情况？？
梁思佳：…
施左左：你不说我就不去了！
梁思佳：就是见一个高中同学，你快来，下午就要出门了。
施左左：男的女的？？
梁思佳：来了给你讲！回头请你吃饭！
施左左以前没这么八卦啊，难道是怀了孕以后他老公不让她工作，给闲出来的？
赶在她来之前，我把几个衣柜里的衣服都瘫在床上，这么一看，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衣服真不多的。
十分钟的工服就听见门铃声。
我一开门，“这样可不行啊，我老婆现在怀着孕呢，下次你们见面来我家。中午吃饭左左得回家吃，你不用给她准备，还有，她不能闻鱼肉的味儿，不然会……”施左左她老公居然也来了…
“方昱你有完没完！佳佳你别理他，我说要来他非要送我，就十分钟的路，又不是去逛庙会。”施左左一边挽我的手，一边扭头要关门，“你怎么还不回去，不是一会儿有电话会议嘛？”
方昱最后扒着门缝塞进来施左左的手机，说：“手机手机！你没事儿别老玩，一会儿回家的时候记得给我打电话，我过来接你啊！”
施左左接过手机，“砰！”的一声把门给碰上了。
“方昱在家里都这样？怎么这么夸张？在公司挺正常的啊。”
“谁知道他，我怀孕之后他比我还紧张，我生孩子又不是他生。唉？你先别问我的事儿，你说说你，怎么个情况啊？”
我看着她一脸八卦，超级认真的一脸八卦，有点好笑，我说：“也没什么…就是…就是一个高中同学好几年没联系了，前两天他突然约我说见一面，我想着高中同学嘛，不得捯饬捯饬，我自己又不会捯饬，第一个就想到你这个美貌与才华并存的方太太不是。”
“油嘴滑舌。”她哼了一声，又说：“那肯定是男同学，是不是还挺重要的？以前处过朋友的还是暗恋过的？”
“是……明恋……”
施左左明显愣了一下，双手捧着我的脸，说“梁思佳？你？梁思佳？明恋？大学四年你连一个男朋友都没交过，我一直以为你对男性不感兴趣哒！”
“哪有…甭说那么多废话了施左左！快给我挑衣服！下午我穿什么去啊！”
她一边嘟囔我的衣服少的可怜，款式还很老，手上也不停的一件一件往我身上比划，“梁思佳，你行不行啊，是不是方昱克扣你们员工工资了？你一个部门经理的衣柜怎么这么可怜？”
“得了吧，你已经被你们家资本家同化了，我们天天唯唯诺诺，到头还要吸我们的血，反抗！”
“好好好，等你干儿子落地，我带你重杀潮牌一条街！”
挑好衣服，施左左把我按到梳妆台前，什么粉粉啊水乳霜的就给我往脸上噗，化到一半她突然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十一点半，问我：“亲爱的你吃饭了吗…”
“没吃…”
“那饿着吧，我给你化了这么精致的妆，你那吃相…嗐。”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感觉我脊椎都要坐断了，终于在十二点整，“好了！”施左左端着我的脸，满意地点头，说：“啧啧啧…美死了。”
我颠儿颠儿跑到玄关去照全身镜，刚刚到脚踝的淡蓝色吊带连衣裙，不长不短的黑直发，淡淡的又很精致的妆容，“嗯…还是我底子好…”
再和施左左说了一会儿话，她老公就来把她接走了。我也要出门去应约了。
出了地下车库，七月份北京的太阳晒的简直可怕，跟下火无二啦。就连远处的地面都被晒得飘飘变形。
周六中午的北京还是有一点点堵，不过已经比平常好多了，好在我出门也算早。
在路上，脑子一直都是混沌的，断断续续的也不知道到底都想了什么，路过最后一个路口的时候还险些开过了，突然又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有点好笑，已经过去九年了，干嘛还这么紧张。
临下车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不紧张不紧张，有什么的呀。”瞧自己这点儿出息。低头又看了看手机，一点整，下车！
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呼的一股冷气足足的吹在身上，仿佛把人们带进来的热浪全部阻挡在外边。
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里边靠墙的他。位置并不显眼，但就是一眼就看到了。纯白色的T恤衫，衬得他格外的干净。我努力想看清他的脸，真后悔今天戴了一对没有度数的美瞳，紧紧握着肩上包包的带子，我越走越近，看他正在读着一本运动杂志，那一页正好是C罗的报道。他仿佛感受到了我，抬头，四目相对……
真想扭头就跑。
他放下杂志，笑了一下，说：“好久不见。”很平淡，没有任何波澜的四个字，就像是他在说自己的名字。
难道他一点也没被我的美貌所打动？前前后后加起来可是捯饬了快俩小时的，我有点讪讪，说：“是啊，好久不见。”九年了。
我坐到他对面，尽量保持着不紧张的样子。他看上去倒是比我轻松的多，叫了服务员过来，问我柠檬汁可以吗，我点了点头。
“你变了好多。”他眼底噙着让人不安心的笑。
“嗯？”我不解。
“你以前很活泼。”
“是很傻吧。”
他失声的笑了一下，什么话也不说，只盯着我看。
我有点发毛，“要切入正题嘛？我今天的休是调来的，实在不想浪费在叙旧上。”
“梁思佳。”
“嗯？”
“你还喜欢我吗？”
我疑惑的看着他。觉得他是不是喝多了来的。“陈许，我今年27了。”
“我知道。”
“你为什么就觉得我是单身，又凭什么觉得我还那么傻？”我看着他，很平静。
“你知道的，我不会做无用功，我就是想知道你是不是还喜欢着我。”还是那个该死的不疼不痒的微笑，像是什么都不足轻重。
“不了。”
“好，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我看着他。
他说：“知道该怎么做了。”
海归学子，说话果然一套一套的。
陈许是机关大院儿里长大的孩子，记得上学的时候老师对他总是特别好，不想讲的题只要他问就一定讲，还总是让我们这些爱闹腾的孩子少打扰他学习，说陈许以后是要出国的人。因为这些事儿班里可没少在他背后嚼舌根子，其实他如果不好好学习也照样能被家里安排出国，我倒是傻，每每有人这么着的时候我总要顶回去，现在想想，他身上死也打不掉的优越感确实挺讨人厌的。
服务生递上来柠檬水。抿了一口。
真酸。
“你的条件在国外应该还不错吧，怎么就回来了呢？”我问。
“嗯，是还不错。”他吸了一口柠檬水，眉头一皱，应该是也被酸到了。“只是呆了这么多年，还是挂记着回来碰碰运气。”
“北京最不缺的就是人才，反而最缺的是运气，你不会不知道。”我们都在这里长大，这个我们再清楚不过。
他看了我一会，看不出他的嘴角到底是不是在笑，“可能碰运气只是我的借口，或许想见你才是真的。”
“你以前说话可没这么贫。”我也笑着。
“小时候太拘的慌了，不然也不会一直晾着你。”
来的时候早饭中饭都没吃，脑子有点运作不起来，一时反应不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尽量保持着不失态。
他倒是先开了口说：“我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去适应陌生人凑活着过。”他顿了顿，无奈的看向外边，说:“一会儿去哪？我刚回来什么也没制备，走路过来的。”
顺着他扭头看出去，才发现外边已经下开了雨。夏天的北京，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刚刚还晴空万里的。
“车里有备用伞，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拿去用。”
“可能得麻烦你送送了。”
说完他就起身去前台结账，我匆忙拿起车钥匙和包跟在后边。
他在门口停住，摊开手心跟我要了车钥匙，又问我雨伞放在什么位置。叫我等他，推开门就冲进了雨里。雨不算大，但他回来的时候肩膀已经被打湿，还有不多的水滴从发梢滴落。
我看他看的入神，在想他这样做是出于什么目的，或者又在逗我图个乐儿。
“走嘛？”
于是又懵懵呼呼的被他塞到副驾驶，他坐在驾驶位上。我愣了一会儿突然有点生气，目视着前方，不想看他，说：“陈许，你有多自以为是我就有多讨厌你，以前是现在也是。你总能觉得自己可以决定所有事情，包括别人的人生轨迹。”
他并没有启动汽车，只是把胳膊搭在方向盘上，说:“我只想过要改变你的人生，别人再也没想过。”
“……”
“梁思佳，你还记得毕业那天你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忘了。”是真的忘了。
“你哭着说陈许你是不是瞎了。”
“看来我那个时候就有这个觉悟了。”
他低头笑了一声，接着说:“你知道吗，你一共给我表白了一百三十九次，每回我都记得。”
他越说我越懵了，说实话我一次也没计算过，不知道原来我都表白这么多次了，也不知道这个数是不是他瞎说的。“得，陈许，我也是看明白了，你今儿约我出来就是想告诉我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喜欢我，甚至连我表白的次数都记着？”他不说话，启动了车子。我接着说：“但是陈许，你丫当我真傻吗？退一万步，就算您，真的喜欢我，上学的时候我表白这么多次你怎么就不答应？毕业九年了，你是在等着我跟你二婚？还是说……你，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找不找媳妇儿了，扭头想着自己还有这么一二货高中同学？”
我说他有问题的时候明显感到车子方向飘了一下。眉头有点皱，嘴巴抿的很紧。
“梁思佳！你脑子笨是一点也没变。”
怎么还带人身攻击呢？我不想再理他，扭头看着窗外，他开上了高架。雨水把玻璃糊的看不清外边，朦朦胧胧的，隐隐约约能看到外边的车尾灯一圈一圈的红色。
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了，让一个九年没见过面的陌生人拉着自己，也不知道去哪。
开的太久了，我都觉得有点犯困了。前些天刚看了十宗罪的小说，又想起来我以前做的让他讨厌的事情，我“噔”的一下就精神了，他该不会是要仇杀我吧！
“你怎么还在开？”
“怎么？怕我把你买了？”他开始靠边停车。
“陈许！你干什么？不要！不……”他向我这边欺身过来。
“梁思佳，梁思佳？”
“嗯……嗯？”
“从我开车没多久你就在睡，我已经在这里停了两个小时了，保安都来敲过两次玻璃，你还要睡多久？”他一手拄在方向盘上托着脸，侧身戏谑的看着我。
梁思佳！！太丢人了！！
居然睡着了，还做这种梦……
“我，我昨个儿晚上没休息好……”完了，一说出去就后悔了，干嘛说昨天晚上没睡好！搞得像是因为见他紧张到没睡好一样。
他倒是想没注意到这个点一样，眯着眼睛，仔细看着我说：“很累吗？”
“我们似乎还聊不到这些吧。”毕业之后，同学聚会我一次也没去过，可能是觉得上学的时候太丢人，也可能是不想再跟过去有太多瓜葛，总之，就是不想再和他遇上。“今天抱歉，让你在这里等这么久，你其实可以早就叫醒我的。”
“下次吧。”
上哪还有下次？再也不相见才是真的。
我把陈许放下去，连车也没下就直接抬屁股钻到驾驶座。
他敲了敲窗户，语气没波澜地说：“梁思佳，我挺认真的，没在溜你玩儿。”又张了张嘴，像是还想说什么，微微叹了口气，说：“到家了记得给我回个消息。”
回……回个屁！
高架桥上的车子好多，看了一眼表，原来已经快五点，雨都停了有一会了。“他还真能等。”居然就这样由着我睡，呀！不知道打没打呼噜。
也没什么，大概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其实连这次见面都挺多余的。
嗐，见到他之后，觉得他说的也挺对的，我变了很多，没以前那么话唠，也没那么爱张罗东张罗西瞎忙活，更没有小时候的单纯。倒是他，还像以前那样高高的，干干净净的，慢条斯理的没怎么变……就是说话奇怪的很。
是真奇怪。
“铃……铃……”有电话进来，打开免提，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
“喂您好，我是梁思佳。”
“佳佳！佳佳！我！”是施左左，“我发了那么多条消息你看没看啊！”不等我回答，又说：“怎么样啊，能不能行事儿啊。”
“你指哪方面。”
“就是，就是你俩，嗯？快说啊，宝贝儿急死我了。”
高中上学的时候，好像身边的闺蜜也是这样的，每次我灰溜溜的回来的时候，她们都会问我“成没成”“又吃灰了”“怎么个情况啊”，其实大多时候我都挺乐观了，也可能是北京女孩儿生下来就被灌输的北京妞儿思想，不爱在感情上过度矫情。往往她们问了，我也就回个“还就那样呗”，时间久了还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在乎。
“佳佳，佳佳？”施左左又在催着问。
“诶，听见了。”想组织语言，啧……“就，就没啥啊，就是一老同学见个面儿，能怎么样啊。”
“就没给你点儿暗示什么的？让你去家里坐坐，一起吃个饭啥的。”
可能是我魅力不够吧，陈许什么暗示也没给，就说了两句不着调的话，回过来味儿一想，觉得自己还挺窝囊的，“那什么，前边有交警，我撂了啊，回去跟你说。”
早上没吃饭，中午也没吃饭，还喝了两口贼酸的柠檬水，饿得前胸贴后背，从地下车库坐电梯上楼的时候，按电梯楼层的手都有点哆嗦。
回家第一件事儿就是进厨房，下了一绺挂面，伴着麻酱狼吞虎咽的，还差点儿噎着。说实在的，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么香的麻酱面！
真给饿坏了。
把什么青春、初恋、老同学的，通通都忘的一干二净。
刚吃完饭，想着泡个澡一会儿再敷个面膜，早早睡一大觉。心里忏悔一万遍“闲的蛋疼见狗屁老同学”，浪费了这么珍贵的调休时间。
“叮”，微信进消息，按开锁屏，是陈许。就五个字：还没到家吗
“啧啧啧，连个标点符号也没有。”真是浪费了标点符号的伟大发明与创造啊，视标点为无物……于是……我也就当没看见好了，没回他，放下手机进浴室放水洗澡。
可能是从小没心没肺惯了，没给他报平安，也没回他消息，却一点也没觉得对他不住。因为确实也没啥好说的，像报平安这种事更是谈不上。
洗完澡出来，看手机，他也没再发来消息，大概是知道了我不是太想鸟他。
睡前继续忏悔，真是年龄大了，脑子抽什么风？浪费这时间。
嗐，愚昧愚昧，真是愚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