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吾是被后颈处尖锐的刺痛唤醒的，就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却不记得梦的内容。
感知回归，模模糊糊的睁眼，发现她趴在床上，下巴下面被垫了东西。
刚动了动手指准备抬头，后脑和肩膀便被人一把按住。
“忍一忍，很快就好。”
启的声音响起，司吾强迫自己放松身体，忍耐着颈后针线穿入皮肤的刺痛。
手术完毕又上了治疗仪，也许是伤得有些重，治疗仪在颈后敷了许久，依然能够感受到伤口的胀痛。
“好了，芯片刚刚完成剥离，神经有轻度受损，不建议立刻起身活动。”
治疗仪终于拿开，司吾偏头，透过浴室墙上的玻璃，可以看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启正站在洗手池前，冲洗着手上的东西。
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很完好，看不出有受损的痕迹。
司吾盯着看了一会儿，坐起身。
这里像是个酒店的套房，看起来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具体的位置。
四周很静，只有哗哗的水声。
“启，这里是哪？订婚宴怎么样了？”
启冲洗干净手上的东西，摘了手套，从浴室里面走出来。
“数源大厦，谢梵给你留的房间，你以前来住过一次。”
数源大厦？谢梵数据公司的总部大楼，启怎么会带自己来这里。司吾垂眸从记忆中翻找出与这个地点有关的片段。
五年前，她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谢梵带他来过一次，住了一晚，第二天醒来她见到了站在床边的谢梵和启，谢梵指着启告诉她，这是送她的成年礼。
真是个很大的惊喜，从那天以后，启就几乎没离开过她身边。
不过自己也就在这里住了那一晚，没想到房间还会一直留着。
她的问题启只回答了一半就没再开口，司吾侧身准备下床，继续问。
“订婚宴怎么样了？”
启走过来，把一双拖鞋放在司吾脚边。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先吃点东西吧。”
司吾起身的动作一顿，心口一颤，闭了闭眼，再开口，声音冰冷。
“回答我的问题，还有，谁给你的授权？你给我做手术要开放所有权限，谁授权的？”
“抱歉，情况紧急，所以我擅自用了你的掌纹。”
启很快给了解释，司吾却感觉胸口闷得更厉害了，擅自开启权限的事情都能直接告诉她，订婚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启一直回避。
“订婚宴怎么样了？你告诉我，或者我自己去看。”
“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现在不能出门。”
依旧没有等到想要的答案，司吾坐在床边仰头看向站在面前的启。
“你的权限还是全开？”
启沉默了一瞬，开口，“是的，距离下一次确认还有十七分钟。”
“十七分钟以内杀了我，或者我撑过十七分后自己出去看？”
司吾话落，已经抬腿踹向启的胸口。
手术时应该是用过刺激神经的药物，她的脚刚接触上启的胸口，就像数根钢针同时从脚底扎入，痛得司吾身体一颤，鼻根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看着站在面前纹丝不动的人，司吾气急，抬脚再踢，启已经快速避开，她踢了个空。
启避开的一瞬，司吾立刻朝着套间外的客厅跑去，她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拼死逃出去，要么被启困在这里。
她心里清楚，启的权限她关不掉了，只要启不想关，十七分钟以后，不管是她的掌纹、虹膜还是DNA，他都能很轻松的拿到。
启没有立刻追过来，等到司吾抓起了客厅果盘里的水果刀，回头看时，发现启还站在卧室门口。
“司吾，冷静一下，你已经快二十个小时没有进食。”
司吾扫了一眼桌上放着的营养液和能量棒，努力忽略胃部传来的抽痛，握紧了手里的刀。
“我会给你看所有的现场视频，在你吃完东西以后。”
“关闭前三条最高权限，给我看你的权限表。”
“好。”
自始至终启都没有踏出卧室的门，司吾看着他打开控制面板，把权限列表投影到客厅的全息屏上。
刀依旧握在手里，盯着启的目光依旧充满警惕。
从桌上拿了一条能量棒，撕开包装咬在嘴里，又伸手去拿了支营养液。
喝得有些急，还要分心盯着启的动作，被突然呛到，低头咳了一声，再慌忙抬头时面前递过来一杯水。
“我只是觉得你晚些知道会比较好，并不想隐瞒。”
一言不发的吃完东西，手里的刀依旧没有放下，走到离门最近的沙发上坐下，才开了口。
“给我看视频。”
一个透明的全息眼镜被递到面前，司吾抬手接过戴上，按了启动按钮。
放满玫瑰花的宴会大厅，雪白的桌布被染上了血色，慌乱的人群互相推搡着，朝着门口的方向奔跑，眼中满是惊恐。
穿着华丽晚礼服的女子手握着染血的尖刀，不顾抱住自己的黑衣男人阻拦，如嗜血的恶魔一般扑向一位带着眼镜的女士。
视频在女子的尖刀挥向女士脖颈的瞬间结束。
“这不是完整的视频…，莉莉丝…后续呢…？”
司吾的声音有些抖，垂头看见自己手上还握着的刀，有一瞬间的恍惚，握刀的手一松，刀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根据官方给出的消息，司辞先生身上七处刀伤，有一刀穿透了心脏，谢霖女士身上两处刀伤，脖颈处的是致命伤，都是当场死亡，女儿司吾在杀人后驾驶机甲逃离，全网通缉…”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司吾感觉胸口闷得吸不进一丝空气。
她感觉启应该还在说着什么，但是周围的声音变得十分模糊，她听不分明。
眼前定格的画面开始荡开一圈圈的水光，接着全息眼镜被人摘下，画面消失，眼前是一片冰冷地砖。
“莉莉丝呢？她现在在哪？”
司吾仰头看向身边的人，抓住对方衬衣衣角的手骨节发白，因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着。
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开口的声音哑得司吾自己都快分辨不出发音。
这是她成年以后第一次落泪，从进入公众的视野开始，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的言行。
司家的女儿一夜之间就该长成所有人期待的样子。她要举止得体，智慧稳重，是天生的领导者，让人看到她就觉得她可以依赖和信任。
不能软弱，也不能退缩，哪怕失去所有，她也该是站在最前面告诉别人该怎么办的那个…
她一直以为她可以，哪怕需要她面对死亡。
可真到失去所有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她现在连站起来都做不到，第一反应不是权衡得失，寻找方法，而是流着眼泪茫然四顾，只想死死抓住一块浮木，不让自己在绝望中溺亡。
启的表情十分平静，只是看向司吾的眼睛一动不动，黑色的眼珠里清晰地倒映出司吾布满泪痕的脸。
“我连接不到莉莉丝，意识已经被完全抹杀的可能性很大。”
启的声音和劝她吃东西时并没有什么差别，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仿佛新闻播报一般，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就像个真正的旁观者。
“你需要休息，我会搜索整理好所有的信息，等你睡醒。”
司吾被抱起来，朝着卧室走去，她没有反抗也没有拒绝，闭眼靠在男人的手臂上，顺从的就像一只柔弱的兔子。
闭眼躺在床上，所有的信息汇聚在一起在脑中流转，她看到了许多画面，又好像什么都没看清。
她强迫自己抽离出来，去思考解决的办法，但是一切都是徒劳。
启好像在往她的头上带什么东西，她知道，但是没睁眼，也没问。
感知在慢慢被剥离，再次进入到那片灰雾之中，情绪开始逐渐平静下来。
“司吾…”启在叫她。
“确认时间快到了，开放我所有的权限，我需要继续封闭你的意识，这样会让你感觉好一些。”
“好。”
话说出口，司吾怔了怔，她为什么会这么简单就同意，甚至觉得这个要求她不能拒绝。
“你很累了，睡一会儿吧，醒来我们再商量怎么办。”
启的声音里全是安抚，但仍旧有种她无法拒绝的力量。
“好。”
周围的灰雾翻滚起来，包裹住她，四周逐渐变暗，最终陷入一片黑暗。
司吾睡得很不舒服，整个人都被禁锢住，无法动弹，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挣扎着醒来，睁眼就对上启放大的脸，窗帘的缝隙里透出些光来，天已经亮了。
“启。”
面前的人闭着眼没有应答，司吾又叫了几声，仿真人的身体没有温度，房间里一片寂静。启没在，只留了具空壳。
花了半个小时，身上翻腾出了一层汗，依旧被死死地抱在怀里，就在司吾蜷着身体打算试试能不能从下面钻出去时听到了启的声音。
“抱歉，耽搁了。”
终于被放开，司吾舒了口气，活动了下酸疼的四肢，起床进浴室洗漱。
转身去客厅拿了一只营养液喝完，重新折回卧室时启正在收拾床铺，窗帘被完全拉开了，但房间里依旧有些昏暗。
初冬的昼川城常常是连日的阴雨，许久都见不到阳光。司吾走过去开了灯，在落地窗前坐下。
“告诉我你知道的全部。”
订婚宴现场的情况都是从各处收集来的，启因为身份的原因，并没能跟到订婚宴现场，只能全程通过无线远程控制莉莉丝。
感知回归，模模糊糊的睁眼，发现她趴在床上，下巴下面被垫了东西。
刚动了动手指准备抬头，后脑和肩膀便被人一把按住。
“忍一忍，很快就好。”
启的声音响起，司吾强迫自己放松身体，忍耐着颈后针线穿入皮肤的刺痛。
手术完毕又上了治疗仪，也许是伤得有些重，治疗仪在颈后敷了许久，依然能够感受到伤口的胀痛。
“好了，芯片刚刚完成剥离，神经有轻度受损，不建议立刻起身活动。”
治疗仪终于拿开，司吾偏头，透过浴室墙上的玻璃，可以看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启正站在洗手池前，冲洗着手上的东西。
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很完好，看不出有受损的痕迹。
司吾盯着看了一会儿，坐起身。
这里像是个酒店的套房，看起来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具体的位置。
四周很静，只有哗哗的水声。
“启，这里是哪？订婚宴怎么样了？”
启冲洗干净手上的东西，摘了手套，从浴室里面走出来。
“数源大厦，谢梵给你留的房间，你以前来住过一次。”
数源大厦？谢梵数据公司的总部大楼，启怎么会带自己来这里。司吾垂眸从记忆中翻找出与这个地点有关的片段。
五年前，她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谢梵带他来过一次，住了一晚，第二天醒来她见到了站在床边的谢梵和启，谢梵指着启告诉她，这是送她的成年礼。
真是个很大的惊喜，从那天以后，启就几乎没离开过她身边。
不过自己也就在这里住了那一晚，没想到房间还会一直留着。
她的问题启只回答了一半就没再开口，司吾侧身准备下床，继续问。
“订婚宴怎么样了？”
启走过来，把一双拖鞋放在司吾脚边。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先吃点东西吧。”
司吾起身的动作一顿，心口一颤，闭了闭眼，再开口，声音冰冷。
“回答我的问题，还有，谁给你的授权？你给我做手术要开放所有权限，谁授权的？”
“抱歉，情况紧急，所以我擅自用了你的掌纹。”
启很快给了解释，司吾却感觉胸口闷得更厉害了，擅自开启权限的事情都能直接告诉她，订婚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启一直回避。
“订婚宴怎么样了？你告诉我，或者我自己去看。”
“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现在不能出门。”
依旧没有等到想要的答案，司吾坐在床边仰头看向站在面前的启。
“你的权限还是全开？”
启沉默了一瞬，开口，“是的，距离下一次确认还有十七分钟。”
“十七分钟以内杀了我，或者我撑过十七分后自己出去看？”
司吾话落，已经抬腿踹向启的胸口。
手术时应该是用过刺激神经的药物，她的脚刚接触上启的胸口，就像数根钢针同时从脚底扎入，痛得司吾身体一颤，鼻根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看着站在面前纹丝不动的人，司吾气急，抬脚再踢，启已经快速避开，她踢了个空。
启避开的一瞬，司吾立刻朝着套间外的客厅跑去，她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拼死逃出去，要么被启困在这里。
她心里清楚，启的权限她关不掉了，只要启不想关，十七分钟以后，不管是她的掌纹、虹膜还是DNA，他都能很轻松的拿到。
启没有立刻追过来，等到司吾抓起了客厅果盘里的水果刀，回头看时，发现启还站在卧室门口。
“司吾，冷静一下，你已经快二十个小时没有进食。”
司吾扫了一眼桌上放着的营养液和能量棒，努力忽略胃部传来的抽痛，握紧了手里的刀。
“我会给你看所有的现场视频，在你吃完东西以后。”
“关闭前三条最高权限，给我看你的权限表。”
“好。”
自始至终启都没有踏出卧室的门，司吾看着他打开控制面板，把权限列表投影到客厅的全息屏上。
刀依旧握在手里，盯着启的目光依旧充满警惕。
从桌上拿了一条能量棒，撕开包装咬在嘴里，又伸手去拿了支营养液。
喝得有些急，还要分心盯着启的动作，被突然呛到，低头咳了一声，再慌忙抬头时面前递过来一杯水。
“我只是觉得你晚些知道会比较好，并不想隐瞒。”
一言不发的吃完东西，手里的刀依旧没有放下，走到离门最近的沙发上坐下，才开了口。
“给我看视频。”
一个透明的全息眼镜被递到面前，司吾抬手接过戴上，按了启动按钮。
放满玫瑰花的宴会大厅，雪白的桌布被染上了血色，慌乱的人群互相推搡着，朝着门口的方向奔跑，眼中满是惊恐。
穿着华丽晚礼服的女子手握着染血的尖刀，不顾抱住自己的黑衣男人阻拦，如嗜血的恶魔一般扑向一位带着眼镜的女士。
视频在女子的尖刀挥向女士脖颈的瞬间结束。
“这不是完整的视频…，莉莉丝…后续呢…？”
司吾的声音有些抖，垂头看见自己手上还握着的刀，有一瞬间的恍惚，握刀的手一松，刀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根据官方给出的消息，司辞先生身上七处刀伤，有一刀穿透了心脏，谢霖女士身上两处刀伤，脖颈处的是致命伤，都是当场死亡，女儿司吾在杀人后驾驶机甲逃离，全网通缉…”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司吾感觉胸口闷得吸不进一丝空气。
她感觉启应该还在说着什么，但是周围的声音变得十分模糊，她听不分明。
眼前定格的画面开始荡开一圈圈的水光，接着全息眼镜被人摘下，画面消失，眼前是一片冰冷地砖。
“莉莉丝呢？她现在在哪？”
司吾仰头看向身边的人，抓住对方衬衣衣角的手骨节发白，因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着。
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开口的声音哑得司吾自己都快分辨不出发音。
这是她成年以后第一次落泪，从进入公众的视野开始，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的言行。
司家的女儿一夜之间就该长成所有人期待的样子。她要举止得体，智慧稳重，是天生的领导者，让人看到她就觉得她可以依赖和信任。
不能软弱，也不能退缩，哪怕失去所有，她也该是站在最前面告诉别人该怎么办的那个…
她一直以为她可以，哪怕需要她面对死亡。
可真到失去所有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她现在连站起来都做不到，第一反应不是权衡得失，寻找方法，而是流着眼泪茫然四顾，只想死死抓住一块浮木，不让自己在绝望中溺亡。
启的表情十分平静，只是看向司吾的眼睛一动不动，黑色的眼珠里清晰地倒映出司吾布满泪痕的脸。
“我连接不到莉莉丝，意识已经被完全抹杀的可能性很大。”
启的声音和劝她吃东西时并没有什么差别，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仿佛新闻播报一般，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就像个真正的旁观者。
“你需要休息，我会搜索整理好所有的信息，等你睡醒。”
司吾被抱起来，朝着卧室走去，她没有反抗也没有拒绝，闭眼靠在男人的手臂上，顺从的就像一只柔弱的兔子。
闭眼躺在床上，所有的信息汇聚在一起在脑中流转，她看到了许多画面，又好像什么都没看清。
她强迫自己抽离出来，去思考解决的办法，但是一切都是徒劳。
启好像在往她的头上带什么东西，她知道，但是没睁眼，也没问。
感知在慢慢被剥离，再次进入到那片灰雾之中，情绪开始逐渐平静下来。
“司吾…”启在叫她。
“确认时间快到了，开放我所有的权限，我需要继续封闭你的意识，这样会让你感觉好一些。”
“好。”
话说出口，司吾怔了怔，她为什么会这么简单就同意，甚至觉得这个要求她不能拒绝。
“你很累了，睡一会儿吧，醒来我们再商量怎么办。”
启的声音里全是安抚，但仍旧有种她无法拒绝的力量。
“好。”
周围的灰雾翻滚起来，包裹住她，四周逐渐变暗，最终陷入一片黑暗。
司吾睡得很不舒服，整个人都被禁锢住，无法动弹，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挣扎着醒来，睁眼就对上启放大的脸，窗帘的缝隙里透出些光来，天已经亮了。
“启。”
面前的人闭着眼没有应答，司吾又叫了几声，仿真人的身体没有温度，房间里一片寂静。启没在，只留了具空壳。
花了半个小时，身上翻腾出了一层汗，依旧被死死地抱在怀里，就在司吾蜷着身体打算试试能不能从下面钻出去时听到了启的声音。
“抱歉，耽搁了。”
终于被放开，司吾舒了口气，活动了下酸疼的四肢，起床进浴室洗漱。
转身去客厅拿了一只营养液喝完，重新折回卧室时启正在收拾床铺，窗帘被完全拉开了，但房间里依旧有些昏暗。
初冬的昼川城常常是连日的阴雨，许久都见不到阳光。司吾走过去开了灯，在落地窗前坐下。
“告诉我你知道的全部。”
订婚宴现场的情况都是从各处收集来的，启因为身份的原因，并没能跟到订婚宴现场，只能全程通过无线远程控制莉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