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温柔的吻里,她感觉自己慢慢融化、消解,直至与温汤里的水融为了一体。

    头顶是朦胧月光,月光里是肆意飞舞的荧火虫。

    水汽弥漫,带着泥土与清草的芬芳,沁人心脾。

    一切都很美,犹如一场梦境。

    但她脑中依然绷着一根弦。

    那根弦在警告她,不可被蛊惑、不可深陷、不可丧失尊严。

    她不由得握紧拳,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

    她想要获得一些痛感,用痛感来使自己清醒。

    他却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迫使她放松下来。

    继而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际。

    她环绕着他,指腹所经之处,皆是他身上结痂的伤口。

    粗粝、蜿蜒,在他结实的肌肤上肆意蔓延。

    她的心蓦地又软下来。

    她想,他以命护她,她总要有所报答。

    她想,就纵容他这一次吧,就这一次。

    她想,他终归是她的恩人。

    他终归也是个生得好看的男人。

    她说服了自己。

    继而如藤蔓一般攀上他的身体。

    她的主动犹如水入了油锅,令他亢奋不已。

    他呢喃着:“对,就是这样。”

    她低声回:“大人……喜欢就好。”

    说完仰身靠向岸边的岩石,完全向他敞开了自己。

    月色笼罩,水光掩映。

    美人玉··体横陈,冰肌玉骨。

    当真是一幅惊艳千年的绝美图画。

    他一时看痴了。

    随后砥砺而上,完全覆了上去。

    池水轻漾,溅起的水花惊得流萤纷纷后退。

    夜鸟飞翔,落下几声羞怯的啼鸣声。

    她感觉身体里有座火山,正在经受猛烈撞击。

    她渴望毁灭、渴望焚烧,最后禁不住一声闷哼。

    那一声闷哼也激励了他。

    玉石俱焚的瞬间,二人同时到达了顶峰。

    世界突然变得安静。

    静到只剩了彼此的呼吸声。

    随后他一声轻笑,抱着她滑入水中。

    附在她耳边低语:“你今天不一样。”

    她知道自己今天不一样。

    她经历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她觉得畅快淋漓,亦觉得余味缭绕。

    她埋首于他胸前:“大人莫要笑话贫妾。”

    他却偏要笑话她:“不做木头的感觉是不是很好?”

    她故作平静:“一般般。”

    他语气戏谑:“那就是意犹未尽罗?”

    “大人再这样说,贫妾便上岸去。”

    她挣脱他的怀抱,作势就要从池水中起身。

    他却一把拉住她,“既然意犹未尽,那就再来一次吧。”

    说完不待她反应,抱着她再次行事。

    他每次都须得连续两回。

    好似只有两回,才能让他彻底释放。

    她半推半就,终是再次陷入到汹涌的欲海里……

    事后两人累成一滩泥。

    在温汤里泡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体力,继而双双上岸。

    顾不言找来一些干柴,在暗洞里燃起了火堆。

    随后支起木架烘烤衣物。

    火光莹莹,令寂静的深夜愈加温馨而闲适。

    二人静静依偎在火堆前。

    “大人。”

    “嗯?”

    “咱们今夜当真不回去了么?”

    他抬头看夜空,空中繁星闪烁。

    “这里挺好的,干嘛要回去?”

    她有些不安,“明日……他们定然会笑话咱们。”

    “他们是谁?”

    “村民,还有江潮他们。”

    “咱们的关系光明正大,有何可笑话的?”

    他说完瞥她一眼:“莫非,你是怕梦护卫介意?”

    金毋意一哽,随口道了句:“大人说到哪里去了,梦时又怎会介意这些?”

    “介意也无用。”他嗤笑一声。

    继而伸臂揽她入怀,“别乱想,靠着我睡一会儿吧。”

    她“嗯”了一声,乖顺地靠在了他怀中。

    可心中仍是隐隐不安。

    今日没喝避子汤,会不会怀孕?

    仅是一次应该不会怀上吧?

    退一步想,若真怀上,大不了到时喝打胎药。

    他感受到她起伏的呼吸,“怎么,睡不着?”

    她“嗯”了一声。

    他问,“在想什么?”

    她只能搪塞,“在想,大人的表字真好听。”

    “这都被你查到了?”

    “贫妾只是无意中知晓。”

    他长舒一口气,怔怔盯着火堆:“母亲在怀我时,父亲便给我取好了表字,只是未及等我出生,他便远征碧逻城,至死也未能见我一面。”

    他说着暗暗一叹:“‘子仁’,他定然希望我成为一个仁义之人吧,只是我如今这样子……”

    他又无奈一笑:“怕是要让他失望了。”

    她忙安慰他:“贫妾瞧着,大人现在的样子,挺好。”

    他垂眸看她:“哪里好?”

    “哪里都好!”

    他眉间舒展,似乎被安慰到。

    转而问:“你有表字吗?”

    金毋意摇头:“娘亲说,给贫妾取一个名字,足矣。”

    “‘毋意’二字,是你娘亲取的吧?”

    “嗯,娘亲希望贫妾无论何时何地,面对何人何事,都不要主观臆断、不要妄加猜测,但求我能清清静静、简简单单、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

    提到李曼云,顾不言本能地生出探究欲,“你娘亲当真没跟你提过她过往之事?没在你面前透露过什么别的期许?”

    金毋意摇头,神色失落:“娘亲在世时言语极少,好似对贫妾的人生也无太多期许,不过是希望贫妾能好好地活着,如此而已。”

    顾不言沉默了好半晌。

    半晌后感慨:“金毋意,你已经很坚强了。”

    “大人为何突然这样说?”

    他轻抚着她的发丝:“你一后宅女子,能豁出性命为金家翻案,不管是为一己之怨还是一家之仇,其毅力都远超旁的女子了。”

    她抬眸看他,目光灼灼:“大人这是在夸赞贫妾?”

    他故意端起架势:“本座不过是在实话实说。”

    她弯唇一笑,“多谢大人。”

    说完像猫儿一般再次钻进他怀里。

    他收紧臂力,也弯起唇角默然一笑。

    夜又深了几重。

    不远处的屋舍传来了公鸡的打鸣声。

    二人就这般相依着静静睡去。

    次日醒来时天已大亮。

    那时火堆已熄,旁边木架上的衣物也已烘干。

    二人更完衣整好发髻,这便动身回村。

    梦时也一夜未睡。

    他跟丢了他们,之后便像个孤魂野鬼四处寻找。

    不只在天坑内找,甚至还跑到天坑外找。

    山里的夜漆黑如墨。

    他深一脚浅一脚找了大半宿,终是一无所获。

    最后他只能坐在村口的那棵大树上,一边喝酒,一边等。

    他们总不会凭空消失吧!

    他们总会回来的吧!

    时间好难熬。

    每一息都如刀刃。

    他却已习惯了等待,习惯了这种难熬的痛苦。

    于是他在树上从深夜坐到天蒙蒙亮,又从天蒙蒙亮坐到天大亮。

    直至村民们开始打扫屋舍、放羊喂鸡时,他才从村子前方的那块草坪上看到了那二人徐徐走来的身影。

    他们说说笑笑,旁若无人。

    哪怕是走进村口时,也未发现坐在树上的他。

    少年握紧拳,握得全身都在发抖。

    他冷眼看着他们进了村,看着他们与村民们招呼。

    又看着他们去公厨用早膳。

    待他们用完早膳金毋意单独回屋时,他才从树上纵身跃下。

    金毋意一回屋便换了身干净衣裳。

    正欲对镜整理发髻时,便见梦时站在了门口。

    他说:“还是由我来给小姐挽发吧。”

    他说完提腿进屋,站在了她身后。

    铜镜中的二人皆一夜少眠,面色憔悴。

    少年以手为梳,将她略显凌乱的发丝一缕缕理顺。

    他的语气波澜不惊:“我昨夜本想给小姐送些果子去,却见小姐并不在屋中,后来我便沿着天坑寻了一圈,也并未寻见小姐。”

    他止住动作,抬眸看向镜中的女子:“不知小姐昨夜去了何处?”

    “怪我,没提前知会你一声,让你担心了。”

    金毋意面露歉意:“昨夜我跟着顾不言去了天坑下的一处暗洞,那里流萤飞舞宛如仙境,甚是好看。”

    他闻言垂首,胸间心绪翻涌。

    原来他们竟是去了暗洞!

    怪不得他找了一圈也未发现他们的踪迹。

    他强压着情绪继续给她顺发。

    那顺发的手指竟又开始莫名发抖。

    他双手交握,狠狠止住了手上的颤抖。

    金毋意发现他的异样:“梦时,你怎么了?”

    他抬眸,对着镜中的她笑了笑:“没怎么,许久没给小姐挽发,手法都生疏了,往后还是要给小姐多挽发。”

    她松了口气:“往后日子还长着呢,有你挽厌的时候。”

    “我对小姐,永远也不会有‘厌’的时候。”

    他将她的发丝托起,挽成一个髻,故作随意地问:“小姐一整夜,都在那暗洞里看流萤么?”

    金毋意微微一笑:“对呀,今早才回来。”

    “流萤当真就这么好看么?”

    他再次看向镜中的她,又问:“小姐就没与顾不言……行夫妻之事?”

    她一顿:“梦时为何这样问?”

    他眼睫翕动,面上浮起担忧:“我不过是想提醒小姐,这月亮村里弄不到避子汤,若小姐与顾不言行房……而不慎怀上顾家子嗣,往后余生,怕是一辈子也无法摆脱顾不言了,也将一辈子无法离开京城了。”

    她心底一沉,手掌也在袖中暗暗握成拳。

    这也正是她的忧虑所在。

    昨夜行欢,终究是一场不计后果的放纵。

    她不禁有些懊恼自己。

    少年怔怔盯着她,言语中尽是试探:“许是我多虑了,小姐向来行事谨慎,又怎会出这样大的纰漏呢!”

    她却沉默不言。

    他看着她怔愣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莫非,小姐昨夜与顾不言……”

    “没有。”

    她兀地打断他,“昨夜我与顾不言只是看了流萤。”

    她撒谎了。

    她从未在梦时面前撒过谎。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撒谎。

    或许就是心虚,就是不敢面对那个不顾一切的失控的自己。

    少年松了口气,唇间浮起一抹笑:“如此,我便放心了。”

    她垂首,喃喃低语:“梦时,我与顾不言之间有个约定。”

    他收起笑,哑声问:“什么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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