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乐被她不答反问闹了个耳根微红,但很快镇静:“原来夭颜小姐是想抗婚。”

    屏风后的祝以朝终于收回了目光,合上折扇,走了出来。

    裴长乐见状,俯首退了下去。夭颜进屋,谷原将门合上。

    “若你身怀异术,这婚便抗不了。”

    夭颜抬眼看向玄金华服之人。

    他身量高挑,面如白玉,目若星河,声色蛊人。

    她笑了笑:“你抗不了,不代表我抗不了。”

    谷原垂首不语,他不知道夭颜如何敢说这样的话。更不知道她为何能洞悉殿下抗旨的心思。

    难道天机异术还有一项是读心?

    祝以朝嘴角微扬:“哦?你打算怎么抗?”

    俨然一副取经的模样。

    “我确实身怀异术,但并非你们以为的异术。”从刚刚裴长乐的话里,夭颜就已经探到了他们皇家对自己的了解到了何种程度。

    这是她将计就计跟来的目的。

    这种了解,决定了她抗旨的决定性因素的成功率。

    她的话成功引起了祝以朝的兴趣:“天机皇室还有其他异术?”

    “天机皇室没有。”

    “我有啊。”

    “说来听听。”他道。

    夭颜想要凑到他耳边,被谷原拦了一下。

    祝以朝摆摆手,他便退下。

    夭颜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我没法救人,也没法窥人寿元。我这人啊,烂命一条就是干,专用寿元克人性命。”

    谁知祝以朝听后只是沉默,不见半分愕然。

    等她说完,他点了点头,侧目与她对视:“我知道。”

    天机派人杀到黎国,看似是为了防止天机异体血脉失控,合情合理。

    但刺客浑身并无伤口,也没有任何中毒迹象的暴毙,才是完全不合理之处。

    而且死前面色惊恐,显然,他知道自己会如何死去。

    所以天机杀她,不排除她身藏杀招的可能。

    他请她一坐,也是为了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以便更好地成婚。

    “你想在殿前用异术威胁父皇,逼他退婚的话,我劝你别做。”

    夭颜也来了些兴致,这个皇子好像比其他人有意思。

    “为何?”

    他浅笑道:“这样的异术应该有限制,比如触碰、直视,所以你认为,自己一定能见到父皇本人吗?”

    见到本人?

    难道……黎国的皇帝,有替身在朝?

    祝以朝见她沉默,轻笑了声:“比起这桩赐婚,我更好奇你。”

    “可我不好奇殿下。”夭颜起身,“等我抗完婚,下次得空再聊。”

    祝以朝眼底玩味更浓:“明知不可为,为何要做无用功?”

    “我俗气,日子不多,想做什么须得立即做了,不然郁结于心命更短。”语罢,她还不忘把杯中剩下的一点茶水饮尽再放下。

    “谢谢款待。”

    祝以朝眼睛亮了亮,并未拦她。

    谷原望着自家殿下久久沉思的模样,幽幽吐出一句:“殿下,这是您理想中王妃的模样。”

    他们殿下这身不由己的人生,对抗旨的疯子没什么抵抗力。

    “抛开血脉来说,确实如此。”

    门外的裴长乐双拳不由紧握,在夭颜出来的前一刻,转身离开。

    她说过,只有他有资格登上那九五至尊之位。

    而辅佐他登上这个位置的女人,也只有她可以。

    夭颜出来时是被裴长乐身旁的贴身婢女护送出去。

    夭颜没问裴长乐去了哪里,这些人一个比一个神出鬼没。

    期间那丫鬟一直偷偷看她,像是有话要说。

    “你家小姐还有话同我说?”夭颜主动问道。

    那婢女迅速收回目光,把头撇到一边,上起了嘴脸:“我家小姐那是天仙般的人,这黎京谁人不知她和三皇子殿下才是天生一对。”

    “你呀……”说着,她上下扫了眼夭颜,“又瘦又干巴,一点女子该有的魅力都没有!”

    夭颜想反驳她只要健康,就都属于女子的魅力。结果想到自己确实称不上健康,便吃了这一瘪。

    她得盘算一下日后如何养生,把这些年不知如何落下的病根养养。

    “就算你能入陛下的眼,也入不了殿下的眼。要不是老爷求来恩典,你估计得一直在乡下养着!”

    “我劝你还是识趣点,去和陛下讨个侧妃。毕竟我家小姐只是不想和你争,别到头来惹了殿下不快,在府里日子不好过!”

    夭颜津津有味听着。

    这种传闻没有一方或者双方推波助澜是兴不起来多大的,整个黎京都知道夭颜可以理解。

    但连身边的婢女都信以为真,怕是有人真的当真了。

    裴长乐果然心悦于祝以朝。

    圣旨怕是会在明日进裴府后就送达,这样一来,她抗旨的期限就又紧了些。

    在这之前,她想等一个人。

    一个天机皇室。

    来告诉她现在自己的寿命还剩多少。

    ……

    夭颜醒来之时,整个王府正值深夜。

    刚睁眼,就被床头站着的男人吓了一跳。

    他一身黑衣,怀中环剑而立,剑名冷霜。

    闪回的片段记忆里出现过他,夭颜有印象。

    当年夭颜的母亲助银尘脱离皇室隐姓埋名,成就剑道有恩,他便应诺守了自己数年。

    其实银尘也好奇,这个身上流着一半天机皇室之血的女孩,怎么异术恰与他们相反。

    如果说他们是以自身寿元,换他人之劫。

    那夭颜就是以自身寿元,换他人之命。

    一个圣手回春,一个阎王点卯。

    今日见她,还多了一丝怪异之处。

    那便是寿元多了。

    原本是黑血的将死之人,没成想现在却变回了红色,仿佛有人为她续上了命。

    看来这副身体,确实不简单。

    “你就晚到几天,我差点交代在这。”

    她艰难起身,银尘没有任何要扶的意思。

    他只是站在那,面如冷潭。

    “追兵太多。”他简言道。

    此次天机全城围堵,只他一人开路,却将她突围而出,送至边境。

    他已做的够好,夭颜知道。

    “你要被赐婚了。”他想到来时得到的消息。

    夭颜起身到一半的动作顿了下,而后继续:“是,三皇子。”

    “三皇子按理来说是我堂亲,皇帝知道却执意赐婚。”

    “是的。天机也是内部联姻。”

    “可天机……算了,混杂这么多年,表亲也变堂亲的了。”夭颜面色一沉,冷静了下来,“皇帝做事都是有目的的。”

    这亲必联的好处在哪里?

    天机不可与外族通婚……

    但总有觊觎之国通过送来的质子尝试过,可却无一例外,诞下普通孩子。

    不对,有例外……她就是例外。

    所以皇帝即便冒着这样的风险,也一定要赌一个再一次的奇迹?

    而且这份奇迹只能属于皇家。

    因为行事过于荒诞,恐所嫁之人千夫所指,所以这份“殊荣”怕是不会落到太子或者盛宠的皇子身上。

    因此三皇子……并不得宠。

    夭颜暗骂一句,刚要起身就被伤口牵动得倒吸了口冷气。

    “行吧。我还剩多久?”这才是夭颜现在最关心的。

    “暗红。”他报了个颜色,夭颜神色微凉。

    最多十年。

    “我抗旨胜率有几成?”夭颜不觉得自己在这命悬一线、生死难料、一无所知的关头,成婚是件好事。

    银尘用手比了个十成,夭颜眼中闪过一抹惊喜。

    “我去把他杀了。”说着,他就要离开屋内。

    “等等!”夭颜立即拉住他,“就没有柔性劝导的方法?”

    银尘眉头一皱,他在思索,但想法有限。

    他一心寻剑道,对其他方面没有过多的建设性意见。

    她缓了缓,捋了遍自己的处境。

    这婚她必然会抗。

    比这个更迫切的,是仅有十年的寿命。

    穿越前是个数着日子过的癌症患者,穿越后生命还是被按下了倒计时。

    她原本想着老天赏命,活多久都不挑。

    但那些零碎的记忆显然不允许她这么做。

    因为她,并不是天生短命。

    她以前是个正常人。

    “银尘。”夭颜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我的异术是天生的吗?”

    “不知道。”

    银尘的话让夭颜的思路又重新堵了起来。

    “如果我抗旨离开黎国……”

    “挡不住。”银尘直接洞悉了她的问题,“现在天机追杀你的人已被黎国拦下。如果你离开黎国,就会变成天机和黎国一起追杀你,黎国亦有剑仙坐镇,若我被拖住,你必死。”

    “如果是回天机呢?”夭颜问道。

    她有预感,破除寿命诅咒的关键,就在她逃出来的地方。

    银尘眸光微闪:“他们会让你生不如死。”

    夭颜知道,他从不开玩笑。

    “生不如死?”

    “你的记忆残缺,就是拜他们所赐。”

    夭颜愣住了,她一直以为自己的记忆是穿越后遗症。

    如果这是原主本身就自带的全部记忆……她倒是省去了伪装的麻烦。

    “他们对我都做了什么?”她问。

    银尘沉默片刻后,继续道:“他们想要你的异术。我在发现的第一时间就把你救了出来,但还是晚了一步。”

    “你如今神志不清,不适合回去。”

    夭颜哑然,总感觉自己漏了一个关键信息。

    她垂了下头,挣扎着在各条线索里抽出那一条极细的丝线。

    她的方向错了,不该问异术是否天生。

    而是寿命是否恒短。

    “我的寿命一直这么短吗?”

    他皱了皱眉,仿佛在回想:“十七年前见你第一面是鲜红,七年前便是深褐。”

    从四十年瞬间变成五年?!

    在夭颜即将开口之际,银尘先一步说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死亡的节点会被任何事情改变或提前,每一天血的颜色都可能不同。”

    沉默了长达一炷香的时间。

    “算了。”她挥了挥手,“你疗伤比药快。明儿我要进宫抗旨,劳烦你加个班。”

    她必须赶在进入裴府之前,把这婚事抗了。

    “何为加班?”

    “嘘。”夭颜立即打住了他,“少问问题多干活。”

    就像她也没有问银尘为何明明能看见她的劫数就在前几日,却依旧没有赶回。是不是怕被天道定义为干涉劫数,自己殒命。

    她虽然宽以律己,严以待人。但这种涉及到别人深层利益的东西,她也不会自讨没趣地去问。

    至于寿元一事,她必须要找回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记忆。

    可唯一和天机有联系的银尘都不知道,她又该找谁了解呢?

    不对,有一个人不仅和天机有联系,还和她渊源颇深。

    她的父亲,景王祝峰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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