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暑余热不敌秋意微凉,北方的初秋只正午前后舒爽的热,早晚体感宜人振奋。好久没和江世潜坐店前藤椅闲聊,我眯着眼望路旁叶片已变金黄的繁茂银杏树,枝丫挂满铃铛般的银杏果。过不了多久,行人道上又要出现一滩滩被踩得稀碎的果子,同时散发阵阵腐臭。

    “江哥,您这儿待着呢?”耳边传来一年轻男声。

    “好久没在店里了周湃,忙什么呢?”江世潜问。

    我探头见一身穿牛仔衣、工装裤、高帮靴的男人站在隔壁音乐教室门前。

    周湃眼睛无光,两颊微陷,一脸惆怅,“嗯,家里有点事儿。江哥咱们回头聊,我先进去了。”

    “好,有需要帮忙的跟我说。”

    周湃道谢便进门去。

    “他是谁?”

    “你还没见过周湃吧,隔壁音乐教室是他开的,好几个月没露面了。”

    过了一会儿,周湃手拿一只保鲜袋,向马路对面的胡同口走去,蹲下身往那儿的放置的小碗里倒袋里的东西。

    周湃扔掉袋子,回屋搬把椅子也坐在门前。“江哥,您知道黑子现在谁喂着呢?我看碗里有吃的。”

    “一个小姑娘喂的,每天放学她都过来。”我说道。周湃点头。

    我之所以清楚,是因为那个女孩着实特别。她梳着齐腰双马尾,圆眼翘鼻,白净娇小。与她那惹人怜爱模样不符的是,她总形单影只,低头走路,一脸警觉,时刻炸着浑身的尖刺。无意中瞥到女孩蹲在黑子旁边喂它吃的,她时不时抚摸那只小流浪狗,开心地和它说话。疏离人群却亲近一只流浪小土狗。

    多日不见流浪狗黑子,齐腰双马尾女孩攥着吃的在胡同口不住徘徊,无助地蹲在脏兮兮的铁碗边上,那小碗里已落了一层尘土。女孩揉了揉眼睛,起身离开。有一次听周湃提起过,说小黑子可能死了,他也是听学琴学生说的。几个男学生路过刚好撞见黑子正吃得香,兴起想作弄一下它,其中一个用脚踢开了铁碗,等小狗追着吃的跑再一脚把碗踢开。没想到黑子并没上当,双眼直勾勾盯着那几个学生。带头那个嘴角一挑,伸出手指逗弄叫唤着“快过来呀,饭在这儿呢!”没想到黑子朝着那手一口咬了过去。“踢死你个野狗崽子!疯狗!”学琴学生说黑子把那人手给咬破了皮,真是活该!再后来几个大人来这附近堵在胡同口等着抓黑子,估计被清走了吧,一只咬人的小野狗。

    周湃说得很平静,末了叹了句以后家里的音符挑食剩下的吃的没地方处理了。

    我问音符是谁,周湃说他家的蝴蝶犬,他妈妈宝贝得很,说着掏出手机给我看照片,音符侧卧着,两只前爪慵懒地搭着,涂着艳红色的小小指甲乍眼异常。

    店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双马尾女孩,她双眼通红,哽咽着问:“店主姐姐,你知道黑子哪去了吗?就一直在那边的小狗。我挨着店问,没人知道。”我没有立刻回答,只点了点头。

    女孩焦急地问:“它在哪儿?是不是又好几天没吃饭了?”这时我才看清女孩手里攥着的是香肠。

    我决定说实话,“黑子因为咬了人被带走了。”

    闻言女孩脱口而出:“不可能!黑子不会随便咬人!”随后不可抑制地流泪,隐忍地紧咬嘴唇,瘦小的身躯团在柜台下,不住地颤动。

    我轻叹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招呼刘小雨盯着柜台,把女孩带到休息区坐下。看她的反应,我说不出“这是一只没人要的野狗,没必要放心上”。她哭得那么伤心,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就只能轻抚她后背。过了一会,女孩心情平复下来,用手背反复揩净泪水,说了句谢谢便匆匆离开。我的目光不禁追随着她,她又蹲回那个黏满黑黄饭渍的小碗旁,将香肠仔细掰碎放进碗里,唇瓣上下一开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

    又过几日,胡同口那只黑黢黢的小碗也不见了,黑子存在过的痕迹彻底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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