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远离住院部还不够,梁尔璐直奔大门,这刚松了一口气,转身就见到好哥们躺在担架床。

    男人的助理停下,脸色慌张:“梁先生踩着ddl赶制图画,所以长期接触、吸入国画颜料,导致矿植物颜料慢性中毒,突然呼吸困难昏迷,其实他前几天就陆续有点胸闷气短的症状了,但一直不肯就医,等画完,人也倒了。”

    “你们男人都发什么疯!”

    助理错愕,伸手指指自己,疑惑看向跑进医院的老板小青梅:“我?我没发疯啊?”

    梁尔璐服气,急救后将近一小时已经被转普通病房了,梁奕珩这蠢货还没醒。

    可以理解,圆满结束ddl大作战了是该大睡特睡,奖励自己。

    可以……理解个锤子!

    手机持续掉电,她去翻挂在椅子背的包,视线余光瞥着门外的小半角病号服。

    对方哪怕能透过玻璃发现她在走近,也并未躲开。

    “你又想干什么?”梁尔璐只敢将脑袋稍微探出门缝边缘一些。

    “我不舒服。”

    男人整个气场与嗓音的确和之前大相径庭,更虚了?

    虚还乱跑?

    她扣在门板的手指紧了紧:“那你进来一下,就马上回舒服的A702,这里只是不带客厅和露台的普间。”

    “我我我在这里有人的,你别乱来!”说罢留了门,梁尔璐撒腿就跑原位,早知道就先不让那助理回画室处理工作。

    “嗯,有个昏迷不醒的人。”

    强行压低激动的分贝,她攥牢椅子扶手壮胆:“你都进来几下了!出去,出去!”

    “送你。”男人却是不退,随声走近,面容疲惫地停在她半步以外,“救命恩人。”

    递过的是那盒扑克牌,她条件反射后缩,腰因此硌到另侧扶手。

    梁尔璐捂嘴忍会儿痛,连续盯看的打量之下,确定林瀚睿更加寡淡的琥珀眸瞳内是再没什么攻击性。

    直直抵到喉口的迟疑话语,她决定问出:“你……还好吗?”

    “吃药睡过了。”

    不好吧,依然是病气十足,一直伸过来的五指微微颤抖,掌心的一盒牌似乎重达千斤。

    手的温度绝对有变更冷。

    她放弃说废话:“客气了,这太贵重,况且我拿回家也不好跟老公解释。”

    谁知林瀚睿虚白的两瓣唇丝毫不饶人:“你老公,不是还在飞?满世界飞,日理万机。”

    甚至弥漫茶香:“皇帝的工作比太子忙,合理,但钱这东西赚不完,听你女儿说,你的老公并不顾家。”

    “是是是!我眼光差劲,年少不知太子香。”梁尔璐接连掷给这绿茶男一堆眼刀子,“可惜我讨厌喝茶,门就在那,您请。”

    从前单身与他相处时,她提过“我男朋友还在外面飞呢”……

    真是再也装不了有夫之妇人设了,否则只能被迫忍受林瀚睿满是言外之意的戏弄。

    实在被自己气死,她把气撒到前男友身上:“我不要!”

    心知肚明双方都有犟种那副德性,但梁尔璐必须承认这次赢不过。

    她立刻站起,推脸色苍白的男人坐去椅子:“你精力这么旺盛,就照顾病人。”

    对面床头的心电监护仪运作出规律嘀响,惹她焦躁,倒是不知空坐五分钟之余的面瘫林瀚睿是何感想,就差把梁奕珩的脸瞧出洞来了。

    总归先打破沉默的不是她。

    “你找的男人果然是他。”男人也终于垂落眼,片刻抬头望来,“梁小姐今天捅了呼吸困难的男人的窝,特别是这个男人,你甚至贴身陪护一个多小时,想必回家也不好跟老公解释。”

    听听,病成什么可爱样了?

    声线轻软徐缓,一句话里装两个“的”。

    掺杂粉糯味的茶香。

    梁尔璐咬牙,撕下对前男友的厚重滤镜。

    林瀚睿显然也支持她撕光,毕竟欠揍地添话:“我是太子,不会照顾人。”

    “这副牌不算很贵。”但识趣换了话题。

    她避免触碰男人皮肤,只用拇指、食指捏起:“行了吧?”

    牌盒上是乍一眼就能瞅出昂贵的黑色浮雕图纹设计与烫金工艺,有些份量。

    “停。”梁尔璐当即靠向椅子,拦路打断男人站起的动作,“你先别走。”

    没承想他竟是学样,果断打断她拆盒:“少两张。”

    人不舒服就少动脑……傻子再敢琢磨她想法试试?

    “倒霉的JOKER牌就算了,另一张上面,你写了什么?”

    “只是无关紧要的广告牌。”

    “林瀚睿你个傻子。”梁尔璐坚决不让步,恨不得像电钻撬开他一如既往平静的眼眸,“大傻子!我当然知道是广告牌,你到底写什么了!”

    四年不见,越发看不透他。

    使电钻终究是太凶,她收回。

    “我不舒服。”

    看得出来,弱气得风过即倒。

    稍愣,她撇嘴放弃追问:“能一个人回去吗?”

    “死不了。”

    她又看出来了。

    这家伙眼中充斥怨怼。

    梁尔璐悻悻,清嗓:“我生气乱说的话就别记了。”

    “我也会中毒,因为油画颜料。”

    “哎!”她跟住头也不回却没忘争宠的幼稚鬼,“你千万不要多想,我单纯帮师叔送他主治的病人安全回病房,更是因为你现在不发疯。”

    “对不起。”

    在互为前任的关系下,道哪个歉都未免太尴尬,梁尔璐装聋跑开,凑去护士台:“你好,我需要暂时离开209病房,那个病人急救后一小时都没醒,可以麻烦你先帮我看着吗?真的吗?谢谢你!”

    不过显然林瀚睿毫无感谢她千里相送的意思,自顾自走远了好一段距离。

    没让她送,也没说不让。

    太子脾气难伺候得很。

    “我不舒服。”

    熟悉的字句与嗓音第三次入耳,梁尔璐仰脸望向男人始终病恹恹的倦怠五官,往夸张了说,完全融入医院几乎全白的装修。

    “梁尔璐。”

    “嗯?”稍稍琢磨,她寻思林瀚睿应该是打算问出酒店那句没能说出口的话了。

    倘若与分手相关,那她这回得装哑。

    谁知在双方走路步调的交错之下,同样出现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话题——

    “你真的相信我有精神障碍?”

    “我在报复你,梁尔璐,像四年前那样,你如今也只是被我欺骗了一次感情而已。”

    “凭什么四年过去,我还是爱你?我不爱你了。”

    本就仅是她无力试探下浅显怀疑的脆弱认知,此刻被男人否决,而疯狂坍塌,致使梁尔璐腿脚受到压砸,疼得她被迫减慢脚步,与林瀚睿产生了一小段的距离。

    “对不起,你没生那些病当然是最好的。”

    距离持续拉开着,梁尔璐皱眉忽略耳内迭起的嗡鸣,依稀听见冷峭的男声:“但是我的。”

    “你只能是我的。”

    彻底停下,她僵杵原地,垂眼逃避他渐远背影。

    她四年前找不到任何办法。

    让梁尔璐可以永远属于林瀚睿的办法。

    五指攥紧,手中牌盒的触感愈发硬硌。

    纯黑底色上的文字与图腾,细看并不难分辨出设计主题。

    Mammon。

    七宗罪中的贪婪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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