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血液顺着刀刃渗出来，一点点染红了胸前的衣衫。
很奇怪，夏岚几乎没有感觉到疼痛。
她捂住胸口慢慢直起身来，身形摇晃地后退几步，重重倚住电梯侧壁。
全程，她的目光都锁定在沈予安身上。
小女孩儿此时淡定得让她忍不住怀疑刚才那一幕只是她的幻觉。但指缝间一点点渐渐溢满的鲜血还带着体温，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沈予安没有动，她只是垂着手站在原地，表情平静，眼神里没有失手伤人的惊慌恐惧，也没有故意行凶的嗜血癫狂。
片刻后夏岚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粗重的叹息。长长的气流从喉管涌出，似乎将某些郁结于心的谜团都吐了出来。
“我上次逼停直播，用的可是番茄酱……”她蹙眉苦笑，“你也太狠了。”
话音刚落，脑内屏果然弹出提示：「检测到血腥画面，直播暂停」
“放心，我没有刺到要害，也避开了神经和血管密集的部位，你不会有生命危险。”沈予安顿了顿，补充道，“这一点你可以相信我。来这里之前，我是外科医生。”
她说话语气稳重成熟，全然没有了之前刻意装出来的童真，搭配上孩童的外貌，显得有些诡异。
夏岚却毫不意外。
她只是点点头：“所以你果然是真人精神体套用了剧中人物的躯壳。”
沈予安身上不对劲的地方很多，她其实早就有所觉察。
相比同龄人她过于早慧，相比福利院的其他孩子，她又过于肆意。
一开始她以为这些都是她性格使然，可能她天生就是一个聪明又叛逆的小孩儿。
但她还是觉察到某些突兀的不合理的细节。
比如听说有同学失踪后，早慧如她竟然一直跟在秦墨身边，完全没有想到要去确认一下自己最好的伙伴李熙熙是否安全。
比如把刚认识不久的秦墨带去她的“秘密基地”。
又比如特意给偷偷跟来的夏岚留门。
所有这一切不合理在她脑海中反复徘徊，最终指向了一个看似荒谬但又合理的解释——沈予安不是沈予安，就像这个剧里夏岚已经不再是原女主“夏岚”了一样。
不出所料，沈予安点了点头，但很快她又摇了摇头：“我确实是真人精神体套了数据人躯壳，但不是这个剧中的人物。这个剧里没有沈予安，你明白吗？沈予安、李熙熙，甚至整个福利院原本都不在这个剧本里。”
这个答案是夏岚没有想到的。
她皱着眉头，努力理解她的话。
“你的意思是，你们大费周章给剧里加入了这个福利院的设定，还投入了真人精神体……可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岚说到这，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里头一次显露出惊慌，“小九！”
她其实一直隐隐担心小九为了她私自修改原本不必要修改的剧情会被发现。
一直压在伤口上企图止血的手颤抖着松开，慌张地拿出手机，顾不上鲜血沾了满屏，拨通秦墨的电话。
她在心里祈祷着电话能立刻接通，她得告诉他，现在有人在背后修改剧情，他也许有危险了。
然而话筒里却传来冰冷的机械提示音——手机信号。
她伸手去按电梯开门键，却被沈予安抬手拦住。
这个有着大人内核的小女孩儿捉了她的手，踮起脚尖来，将手重新按回她胸前的伤口处，“压好，不然容易失血过多。”
也许是曾经的职业使然，她语气里带着医生特有的威严。
“如果这里有信号的话，你早就接到秦墨的电话了。毕竟直播暂停前，他能从直播里看到这边发生的一切。他现在应该正在赶往这边的路上，估计快要急疯了。”
沈予安抬手看了一眼腕上色彩斑斓的儿童电子表，道：“咱们独处的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你不必担心秦墨，他是安全的。据我推测，这个局针对的并不是他，而是你。”
“推测？”夏岚注意道她用词有些特别，“你不是良夜的工作人员？”
沈予安仰起头看向夏岚苍白的脸：“我曾经跟你一样是参演者。直播剧结束后，我选择继续留在虚拟世界，把肉/体躯壳寄存在了良夜。”
夏岚想起小九告诉她，贮存部监守自盗，使得一批停留者的肉/体流向了黑市进行器官交易。
“我原本以为留在虚拟世界里，能够逃避现实生活中繁重的负担，逃避没有尽头的手术，逃避难缠的医闹，真正自由地生活。结果并不是这样！”沈予安一直淡淡的语调渐渐急促起来。
“停留者所在的世界，甚至比现实世界更加令人难以忍受。那里就像是末世，天气时而酷热时而骤冷。资源有限，大家不得不为了争夺资源奋力拼抢。死又死不掉，你知道的，精神体是不会在虚拟世界里被杀死的。所以哪怕前一天，你被同伙背叛杀害，甚至感觉到他啃咬你骨肉的痛感，第二天，你仍旧能够在新的躯壳里醒来。周而复始，没有尽头……”
沈予安身体上的颤抖随着她的讲述逐渐剧烈，说到最后，她抱着头，无声地痛哭起来。
“怎么会这样……”夏岚感动胸口阵阵发凉。
“这一切都是骗局！我想离开那里，一天也不想待下去了，但是当初的协议上是约定了到期时间的，根本无法提前离开。但是有一天，我接到了一条通知，说如果我愿意在这个剧本里配合演一出戏，引你发现那个密室，我就可以提前离开。”沈予安垂在身侧的手攥了起来，像是抓住了某种希望。
“所以你果然是故意引我们过去的。”夏岚强忍着眩晕问道，“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向我坦白这些？”
沈予安苦笑了一声：“因为如你所见，我现在还在这里，我没能提前离开……我好怕，说不定下一秒我就要被扔回那个停留者的世界……我已经不再信任良夜了。所以我刚才看到你来调查这件事，就决定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沈予安抬起头，看向夏岚苍白的脸：“与其他参演者不一样，你很聪明，也很敏锐。而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系统警竟然肯协助你。”
“你希望我做什么？把你带走吗？我没有你想的那样厉害。”夏岚看了一眼胸口还在渗血的刀口，“不然也不会被你刺伤成这样。”
沈予安盯着她看了几秒，笑了一声：“我知道你是故意让我得逞的，你进电梯的时候，就已经做好被我刺一刀的准备了吧。”
她说的没错。
夏岚早就注意到她趁着放水果的功夫把水果刀偷偷藏在了袖子里。
要想问出真相，总得先逼停直播。不管沈予安的精神体是不是小孩儿，她对着这么小小的一只总归是下不去手的，干脆由着她刺向自己。
只是沈予安对着她举刀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地伸手想挡，虽然及时收了回来，还是被她看出来了。
“良夜不断收容停留者，却利用协议的漏洞，折磨我们的精神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如果他们不是变态，那么背后就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夏岚感觉身上很冷，冷得她忍不住打起冷颤：“有阴谋又怎么样？我为什么要帮你？”
她费力调整已经出现重影的视野，去观察沈予安的表情。
如果她知道自己是特警，那就说明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若良夜真的如她所说毫无底线，那警队可能都会有危险！
“因为现在我们的目标一致：他们大费周章修改剧本设定来针对你，可以肯定你已经被盯上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现在把我知道一切都告诉你了，不帮我的话，你也只能是死路一条。”沈予安话说得决绝，但眼神里的不安出卖了她内心的紧张。
如果良夜查明了她的特警身份，八成会透露给沈予安，让她在与她接触的时候，提前有所准备。现在看来，沈予安并不知道她的特警身份，警队至少是安全的。
夏岚松了口气：“好，我帮你。但小九不一定会与我协作的，他是良夜的人。”
她这么说，并不是不信小九，其实是对沈予安还不尽信。
万一良夜发现小九私自为了参演者修改剧情，想要试探他呢？她不能让他陷入危险之中。
沈予安勾唇笑道：“他会的。是不是良夜的人不重要，我确定他是你的人，这就足够了。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注意过他看向你的眼神……”
夏岚只觉得越来越冷，越来越困。
沈予安的声音好像离她越来越远。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她身形摇晃一下，隐约听到电梯外急促的脚步声。
“夏岚！夏岚……”是秦墨的声音。
脚步声在电梯外停住，接着是试图徒手扒开电梯门的声音。
“要不是爱昏了头，怎么会傻到徒手开正常工作的电梯呢。”沈予安哼笑一声，抬手按下电梯的开门键。
夏岚再站不住，向地面倒去。
在眼皮合上前，她看见电梯门缓缓打开，秦墨冲进来将她抱起。
他眼眶猩红，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但她什么都听不到。
很奇怪，夏岚几乎没有感觉到疼痛。
她捂住胸口慢慢直起身来，身形摇晃地后退几步，重重倚住电梯侧壁。
全程，她的目光都锁定在沈予安身上。
小女孩儿此时淡定得让她忍不住怀疑刚才那一幕只是她的幻觉。但指缝间一点点渐渐溢满的鲜血还带着体温，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沈予安没有动，她只是垂着手站在原地，表情平静，眼神里没有失手伤人的惊慌恐惧，也没有故意行凶的嗜血癫狂。
片刻后夏岚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粗重的叹息。长长的气流从喉管涌出，似乎将某些郁结于心的谜团都吐了出来。
“我上次逼停直播，用的可是番茄酱……”她蹙眉苦笑，“你也太狠了。”
话音刚落，脑内屏果然弹出提示：「检测到血腥画面，直播暂停」
“放心，我没有刺到要害，也避开了神经和血管密集的部位，你不会有生命危险。”沈予安顿了顿，补充道，“这一点你可以相信我。来这里之前，我是外科医生。”
她说话语气稳重成熟，全然没有了之前刻意装出来的童真，搭配上孩童的外貌，显得有些诡异。
夏岚却毫不意外。
她只是点点头：“所以你果然是真人精神体套用了剧中人物的躯壳。”
沈予安身上不对劲的地方很多，她其实早就有所觉察。
相比同龄人她过于早慧，相比福利院的其他孩子，她又过于肆意。
一开始她以为这些都是她性格使然，可能她天生就是一个聪明又叛逆的小孩儿。
但她还是觉察到某些突兀的不合理的细节。
比如听说有同学失踪后，早慧如她竟然一直跟在秦墨身边，完全没有想到要去确认一下自己最好的伙伴李熙熙是否安全。
比如把刚认识不久的秦墨带去她的“秘密基地”。
又比如特意给偷偷跟来的夏岚留门。
所有这一切不合理在她脑海中反复徘徊，最终指向了一个看似荒谬但又合理的解释——沈予安不是沈予安，就像这个剧里夏岚已经不再是原女主“夏岚”了一样。
不出所料，沈予安点了点头，但很快她又摇了摇头：“我确实是真人精神体套了数据人躯壳，但不是这个剧中的人物。这个剧里没有沈予安，你明白吗？沈予安、李熙熙，甚至整个福利院原本都不在这个剧本里。”
这个答案是夏岚没有想到的。
她皱着眉头，努力理解她的话。
“你的意思是，你们大费周章给剧里加入了这个福利院的设定，还投入了真人精神体……可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岚说到这，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里头一次显露出惊慌，“小九！”
她其实一直隐隐担心小九为了她私自修改原本不必要修改的剧情会被发现。
一直压在伤口上企图止血的手颤抖着松开，慌张地拿出手机，顾不上鲜血沾了满屏，拨通秦墨的电话。
她在心里祈祷着电话能立刻接通，她得告诉他，现在有人在背后修改剧情，他也许有危险了。
然而话筒里却传来冰冷的机械提示音——手机信号。
她伸手去按电梯开门键，却被沈予安抬手拦住。
这个有着大人内核的小女孩儿捉了她的手，踮起脚尖来，将手重新按回她胸前的伤口处，“压好，不然容易失血过多。”
也许是曾经的职业使然，她语气里带着医生特有的威严。
“如果这里有信号的话，你早就接到秦墨的电话了。毕竟直播暂停前，他能从直播里看到这边发生的一切。他现在应该正在赶往这边的路上，估计快要急疯了。”
沈予安抬手看了一眼腕上色彩斑斓的儿童电子表，道：“咱们独处的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你不必担心秦墨，他是安全的。据我推测，这个局针对的并不是他，而是你。”
“推测？”夏岚注意道她用词有些特别，“你不是良夜的工作人员？”
沈予安仰起头看向夏岚苍白的脸：“我曾经跟你一样是参演者。直播剧结束后，我选择继续留在虚拟世界，把肉/体躯壳寄存在了良夜。”
夏岚想起小九告诉她，贮存部监守自盗，使得一批停留者的肉/体流向了黑市进行器官交易。
“我原本以为留在虚拟世界里，能够逃避现实生活中繁重的负担，逃避没有尽头的手术，逃避难缠的医闹，真正自由地生活。结果并不是这样！”沈予安一直淡淡的语调渐渐急促起来。
“停留者所在的世界，甚至比现实世界更加令人难以忍受。那里就像是末世，天气时而酷热时而骤冷。资源有限，大家不得不为了争夺资源奋力拼抢。死又死不掉，你知道的，精神体是不会在虚拟世界里被杀死的。所以哪怕前一天，你被同伙背叛杀害，甚至感觉到他啃咬你骨肉的痛感，第二天，你仍旧能够在新的躯壳里醒来。周而复始，没有尽头……”
沈予安身体上的颤抖随着她的讲述逐渐剧烈，说到最后，她抱着头，无声地痛哭起来。
“怎么会这样……”夏岚感动胸口阵阵发凉。
“这一切都是骗局！我想离开那里，一天也不想待下去了，但是当初的协议上是约定了到期时间的，根本无法提前离开。但是有一天，我接到了一条通知，说如果我愿意在这个剧本里配合演一出戏，引你发现那个密室，我就可以提前离开。”沈予安垂在身侧的手攥了起来，像是抓住了某种希望。
“所以你果然是故意引我们过去的。”夏岚强忍着眩晕问道，“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向我坦白这些？”
沈予安苦笑了一声：“因为如你所见，我现在还在这里，我没能提前离开……我好怕，说不定下一秒我就要被扔回那个停留者的世界……我已经不再信任良夜了。所以我刚才看到你来调查这件事，就决定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沈予安抬起头，看向夏岚苍白的脸：“与其他参演者不一样，你很聪明，也很敏锐。而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系统警竟然肯协助你。”
“你希望我做什么？把你带走吗？我没有你想的那样厉害。”夏岚看了一眼胸口还在渗血的刀口，“不然也不会被你刺伤成这样。”
沈予安盯着她看了几秒，笑了一声：“我知道你是故意让我得逞的，你进电梯的时候，就已经做好被我刺一刀的准备了吧。”
她说的没错。
夏岚早就注意到她趁着放水果的功夫把水果刀偷偷藏在了袖子里。
要想问出真相，总得先逼停直播。不管沈予安的精神体是不是小孩儿，她对着这么小小的一只总归是下不去手的，干脆由着她刺向自己。
只是沈予安对着她举刀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地伸手想挡，虽然及时收了回来，还是被她看出来了。
“良夜不断收容停留者，却利用协议的漏洞，折磨我们的精神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如果他们不是变态，那么背后就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夏岚感觉身上很冷，冷得她忍不住打起冷颤：“有阴谋又怎么样？我为什么要帮你？”
她费力调整已经出现重影的视野，去观察沈予安的表情。
如果她知道自己是特警，那就说明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若良夜真的如她所说毫无底线，那警队可能都会有危险！
“因为现在我们的目标一致：他们大费周章修改剧本设定来针对你，可以肯定你已经被盯上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现在把我知道一切都告诉你了，不帮我的话，你也只能是死路一条。”沈予安话说得决绝，但眼神里的不安出卖了她内心的紧张。
如果良夜查明了她的特警身份，八成会透露给沈予安，让她在与她接触的时候，提前有所准备。现在看来，沈予安并不知道她的特警身份，警队至少是安全的。
夏岚松了口气：“好，我帮你。但小九不一定会与我协作的，他是良夜的人。”
她这么说，并不是不信小九，其实是对沈予安还不尽信。
万一良夜发现小九私自为了参演者修改剧情，想要试探他呢？她不能让他陷入危险之中。
沈予安勾唇笑道：“他会的。是不是良夜的人不重要，我确定他是你的人，这就足够了。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注意过他看向你的眼神……”
夏岚只觉得越来越冷，越来越困。
沈予安的声音好像离她越来越远。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她身形摇晃一下，隐约听到电梯外急促的脚步声。
“夏岚！夏岚……”是秦墨的声音。
脚步声在电梯外停住，接着是试图徒手扒开电梯门的声音。
“要不是爱昏了头，怎么会傻到徒手开正常工作的电梯呢。”沈予安哼笑一声，抬手按下电梯的开门键。
夏岚再站不住，向地面倒去。
在眼皮合上前，她看见电梯门缓缓打开，秦墨冲进来将她抱起。
他眼眶猩红，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但她什么都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