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开始很简单,是很寻常的套路——一个主角捡到了另一个主角。

    周末在奶茶店做兼职的韩星踏着傍晚的余晖往学校走着,已经6点半了,她得回学校了。

    不同往日,今天她在路过那个叫“恣意”的酒吧门口时放慢了脚步,但只是一瞬,韩星反应过来之后立马加速走开了。

    步履匆匆。

    高一开学不久,韩星就开始找兼职了。由于未成年,一些大型的餐饮连锁店都不要韩星。几经周折,韩星才找到了当下的这份兼职。起先老板娘宋知雅得知韩星未成年时也不愿意要韩星,但韩星再三恳求,并说自己可以试做一天给宋知雅看。那一天,韩星虽说是第一天上手,但凭借她不错的记忆力,在看过宋知雅做了几杯饮料后就能够顺利操作一些机器,成功做出一些简单饮品了。奶茶店不是连锁店,店里也一直只有老板娘一个人,所以宋知雅见韩星精明能干,又老实诚恳,也就留下了韩星。

    这个奶茶店名字叫“南逢”。

    从此韩星每周末都会到奶茶店打工。早上8点到晚上6点半,中午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一个小时10块钱。宋知雅人美心善,把多出来的那半个小时也按整时算。也就是说,韩星一周能拿到200块钱的兼职费。而这200块钱正好能够韩星接下来一周在学校里面的用度。

    昨天,周六,韩星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正踏着残阳的往学校赶着。

    韩星上的是寄宿高中。周六周日学生根据自己意愿选择是否回家。很多学生都会回家,毕竟辛辛苦苦地学了一周了,想回家和父母好好地撒撒娇,让妈妈给自己做顿喜欢吃的菜,让爸爸带自己出去玩玩放松……韩星不回,韩星很少回家。韩星知道回家没有撒娇,没有想吃的菜,不会出去玩……只有爸爸妈妈围绕着哥哥问寒问暖,只有那如同吃饭一样随便且平常的父母的争吵,只有自己的无措和哥哥的漠视……韩星不想回家。韩星不喜欢回家。

    她知道自己现在并没有能力去解决父母之间的矛盾,也没有能力让这个家变得美好一点……而且,她也找不到自己为这个家庭努力的必要性。

    今天,周日,韩星边往学校走边想昨天她遇见的事,边想她昨天在“恣意”门前捡到的少年。

    昨天下午6点半,韩星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如同往日的路过那个酒吧时侯,遇见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她捡到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人。

    那时,韩星想着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赶紧回到学校,正在路灯还没亮的道路上飞快地跑着。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一跤。韩星站稳后就看见一个人脏兮兮的,一身酒气地倚着路边的绿化带栅栏,睡在马路上。

    韩星吓了一跳,以为自己遇到了地痞,流氓,流浪汉……总之,毛骨悚然。韩星拔腿就想跑,但地下那人忽然伸手,一把拉住了韩星的脚脖子,死死地抓住,让刚想跑的韩星差点又摔一跤。韩星惊恐的低头看那个人抓着自己脚脖子的手,挣了两下,没挣开。那人依然紧紧地抓着韩星,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韩星无奈,虽然内心恐惧,但只得弯腰用手一根根地掰开那个人的手指。

    离近了韩星发现,这个人虽然浑身脏兮兮的,又酒气熏天。但其实这人的年纪不大,应该也是名学生。他的手虽然也脏兮兮的,还有一些细小的伤口,但是能从袖口处露出的干净的手腕发现这个人竟还算得上白净。握着自己脚脖子的手被掰开,顺势耷拉下去,垂在身侧,动作之中,男孩本就没有拉上拉链的外套更敞开了一点。韩星不经意的瞟了一眼,感觉男孩里面的衣服有点眼熟,伸手扯了一下男孩的外套衣领,果然,是那蓝色领子的白色短袖。这件蓝领短袖,韩星再熟悉不过。因为自己的昨天还在穿。

    韩星来“南逢”打工是不穿校服的,不然太明显了,会给自己和老板娘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而现在那熟悉的蓝领短袖正穿在眼前的这个“流浪汉”身上。

    韩星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蹲下,细细地看着眼前的男孩。看年纪,他应该的确是一个学生。可是学生怎么会一身酒气的躺在这里?还浑身脏兮兮的。韩星抬头看了看,现在四周并没有太多人。

    犹豫几秒,韩星将书包放下,蹲了下来。韩星从书包里拿出纸和水杯,倒出水将纸巾沾湿,给男孩擦了擦脸。随着脸上的污渍被擦掉,韩星发现,这个男孩其实长了一副很乖的面孔,虽然说现在闭着眼不知道眼睛是什么样的,但是光看眼前这人乖巧的睡着的样子,韩星怎么都觉得他不像一个小混子。不过看这人一身脏兮兮,乱糟糟的样子,说不定喝醉之后还和人打架了,要不然就是被打了… 想了一会儿,韩星伸手在男孩身上摸索着。

    搜查了几处,终于在男生的裤兜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韩星将那个方形的卡片拿到手电筒下看,顺口读了出来。

    “陆阳,高一7班。”

    照片还挺好看。

    韩星将学生卡上的照片与男生的脸对了一下,确认是本人后,将卡放回了男生裤兜里。随后站起身,又看了看四周,现在天已经全黑了,路上零零星星的有几个行人,那个叫“恣意”的酒吧比刚刚又更喧闹了一些,有刺耳喧闹的音乐声从里面传出,门店上装饰的彩灯将暗夜映地斑斓……

    低头看了看男孩…我能做什么?要不报个警?不不,不行,报警的话估计要被警察叔叔们盘问许多事情,再给知雅姐带来麻烦就不好了。那什么都不做吗?不管吗?就放这?韩皱了皱眉头,脑海中闪过男生被路过的小混混掳掠走所有财物,又暴揍一番;男生被路过的野狗咬死,血肉模糊;路过的车把男生的腿轧断,可怜的学生命丧黄泉……

    越想越荒唐,韩星都被自己乱七八糟地幻想整笑了。

    强制暂停自己的幻想后,韩星弯腰伸手在男生脸上拍了两下。

    “喂?同学?醒醒,能醒吗?喂!”

    男孩吭叽了两声就没了回应,韩星叹了口气,认命了一样弯腰拉起男生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将人架了起来。

    在韩星直起身子的瞬间,头顶的路灯忽然亮起,紧接着是下一盏,再下一盏…短短几秒,原本漆黑的道路被灯光照耀着,在一片光明中绵延到远方。暖黄色的光洋洋洒洒地落了两人满身。在绵延无尽的暖光中,韩星一步步地把少年带回了学校。那个他应该在的地方。

    韩星“扛着”男孩几米一歇的往学校走着,半个小时后,终于和男生一起踏进了校园。照往常,韩星最多只需十几分钟就能从“南逢”回到学校。

    韩星带陆阳进了学校又犯难了…进了学校之后呢?我把他放在哪?男生宿舍我进不去,女生宿舍他进不去。交给保安,肯定也会问我许多事情,好麻烦…食堂?不行,食堂待会就关门了,随便找个地方?那我都当好人了,还当一半不成?

    思来想去,韩星决定随便找个教室,将人放在里面。

    原因有:

    一、教室基本都不锁门,能进去;

    二、教室总比露宿操场强;

    三、韩星确实想不到其他地方了。

    如此想着,韩星又“扛着”陆阳一步步走到了教学楼区。韩星没想到教学楼平时会有这么多的学生自习,毕竟她也从来没有这个时候还来教室学习的可能。走到一个教室门口,抬头看是亮着灯的,韩星只以为是灯没关,一把推开了门。抬头就与屋里几个拿着笔的学生面面相觑。韩星尴尬地抬起空闲的那只手,边尬笑地打招呼,边说着“抱歉抱歉,打扰了,打扰了。”边退出教室,顺道带上了门。

    由此长了心眼,见到亮灯的班级,韩星就不进去了。终于在二楼,韩星找到一个黑着灯的教室,但韩星还是试着敲了敲门,确定没人后才推门进去,打开灯,将陆阳放在一个座位上后去关门。

    韩星关好门再回头,就看见陆阳即将从座位上滑到地下了。吓得韩星三两步冲到陆阳身边,一把薅住了陆阳外套的领子,硬是拉住了。把陆阳在座位上放稳妥后,韩星环顾一下班级,开始拉桌推椅,没几下就用椅子拼出来可躺下一个人的“床”。韩星又把陆阳挪到“床上”,把陆阳的外套拉链拉好,想了想又把自己的书包搭在了陆阳身上。韩星用自己的学生卡打了杯热水,用自己的保温杯盖子给陆阳喂了两口,但估计也没喂进去多少。然后韩星就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坐了一会儿,实在是无聊。韩星就挪着椅子坐到了陆阳面前。韩星将胳膊撑在膝盖上,托着脸看着陆阳。

    眼前的男生睡得安安静静的。如果韩星没有看过这个人狼狈地躺在路边的场景,只看眼前这乖巧的模样,韩星永远也不会把他与“流浪汉”,“小混混”等字眼联系起来。

    可是韩星实实在在地看到了这个人醉酒后又脏兮兮乱糟糟的样子。

    可能的确是个小混混吧。那我要不要现在就走啊?别惹麻烦。诶?什么麻烦?一个学生而已,我又不怕,还能弄死我不成?

    想着韩星伸出手指,轻轻地戳了戳眼前熟睡的男生的眼皮。嘀咕着。

    “你到底是什么人呢?是小混混?可是我没见过你?不是小混混,那你一个学生去什么酒吧?喝什么酒?睡什么马路?真的很奇怪…”

    韩星自顾自地戳着,念叨着。

    忽然陆阳吭叽了一声,睁了下眼,看了一眼韩星,然后又闭上了眼。

    这一眼给韩星吓得不轻,以为他醒了,连忙收回了手。可偏偏下一秒他又睡了过去。只是韩星也不打算继续戳人脸了。就搬着椅子坐回了原位。

    坐着实在无聊,不知不觉地,韩星的眼皮开始打架。在韩星又一次瞌睡忽然惊醒的时候,趁着短暂的清醒,韩星看了眼挂在黑板上方的时钟,已经9点半了,这个祖宗还没醒。但韩星实在快撑不住了,打了一天的工,本来就累,又把一个大活人扛回学校,韩星现在很想快点躺在宿舍的床上,美美地睡一觉。想了一下,韩星起身走出了教室。

    几分钟后,韩星又回来了,拿回自己的书包,将自己刚从宿舍拿出来的一件校服披在陆阳身上,嘴里念叨着,

    “我要回去睡觉了。我可不在这陪你,你自己在这睡吧。我明天早上再来拿我的校服,希望你那时候已经醒了。可别把我的衣服带走了…”

    念叨完,韩星就关灯走出了教室,还贴心地把门给虚掩上了。

    一夜好梦。

    只是今天早上韩星再来教室的时候,教室就已经没有人了。只有被拉回原样的桌椅,和被叠的整整齐齐放在桌子上的那件校服以及校服上那张工工整整地写着几行字的字条。韩星拿回自己的校服,顺手把字条塞进书包,将衣服送回宿舍,就赶去“南逢”打工了。

    中午的时候,”南逢“往往是清闲的。韩星给自己随便做了杯饮料,坐在吧台前喝着。忽然想起来那张字条,想着就将字条从书包里翻了出来。

    “谢谢你把我带回学校。我叫陆阳。高一7班的。我的手机和身上的钱不知道是不是被你拿走了。如果是,那正好就当作是感谢你了。如果不是,那就是昨天晚上丢了。你如果想要‘感谢’,可以直接来7班找我。”

    看着字条,韩星愈发好奇,这个“陆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好像不是小混混,长得也很乖,会把桌椅拉回原样,会把衣服叠好,会感谢,写着一手工整的字,可是他也会喝酒,醉成一滩烂泥地躺在路边,浑身脏兮兮的像是打了一架…

    这些因素糅合在一个人身上实在是太奇怪了。

    陆阳,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只是今天从“南逢”回来,再次路过“恣意”。韩星没有再看见一个喝的酩酊大醉,躺在路边的少年。

    也是,谁能天天喝酒打架呢?韩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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