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厨房,闻樱到处翻了翻,发现厨房空空荡荡,基本没什么东西。

    她打开墙上的橱柜,在里面找到了一罐晒干的飧饭,倒在锅里,用水泡上,又在橱柜的角落找到了一坛咸菜。

    她将罐子打开,酸涩的味道盈满鼻腔。

    里面腌了一些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肠子,颜色黢黑,难以辨认。

    闻樱捏着鼻子,夹了一碟咸菜出来。

    这还不太好糊弄差事,闻樱又到处找了些菜出来,菜看上去蔫嗒嗒,也不知放了多久。

    有了菜,还需要水洗菜做饭。

    闻樱提了个桶出去,放在地上。

    男人和女人不知道去了哪里,院子里此时空无一人。

    闻樱走到井边,往井里看了一眼。井里有热气,冬天水并不会冻上。

    她转动辘轳,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声音。

    她硬着头皮往上汲水。

    这具身体才是十三四岁的小孩,常年吃不饱饭,没什么力气。

    闻樱费了好大劲,才打了水上来。

    深井水面经此动作,惊起微微波澜。

    闻樱正要提起来,鼻间却闻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桶里面的水散发着一股若有似无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

    闻樱皱着眉,将水泼了一些在地上。浅淡的红色沾染了地上的积雪,凝结成淡色的冰。

    这井里面往外冒的,根本不是水,而是血。

    闻樱攀着井沿,往下看去。

    方才不知道,才没有留神。

    现在已经知道里面的水混了血,再细细一嗅。整个井从下往上萦绕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井水泛着涟漪,看起来并没有其他东西。

    那血是哪儿来的呢?

    闻樱心中的阴霾愈发深重。

    就在她准备起身时,心中警铃大作。

    男人的头渐渐从她肩膀后面探出。

    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嘴巴几乎要裂到耳朵根。

    井水将他诡异的脸倒映的清清楚楚。

    此境虽然不能使用灵气,闻樱被困在这具孱弱的身体中,但她多年的反应能力还是在的。

    她将身子一缩,就地一滚。

    从男人胳肢窝下逃生。

    冰凉的雪沾染了满身。

    彻骨的寒意很快透过单薄的衣衫,如附骨之疽一般缠上她,让她病弱的身躯雪上加霜。

    闻樱抬头看男人,发现男人还举着一双要推她下水的手。

    闻樱目光锐利,质问道:“你要做什么?”

    男人僵了好一会儿,忽然头扭转过来,脸上是做坏事被人戳穿的恼羞成怒。

    他又是一脚踹过来,将闻樱踹到地上,但因为跛脚,这一脚没用上太多的力气。

    “你不好好做饭在这干啥?有你这么和老子说话的份吗?我看你这小贱丫头是活腻歪了,信不信老子一脚踹死你!”

    说着,又是如雨般的拳头砸下来。

    闻樱心里已经把这个人宰了一万遍了。

    但她知道,这就是凶境,每一步都是凶险万分。

    这个男人刚才做出的举动也许并不符合他在这个境中的人设,而是处于境主的授意。

    境中的剧情人物要用尽任何手段,在不违背规则的情况下,杀死试炼者,将其驱逐出境,维持凶境自身的安全。

    这是境主的意思。

    就在闻樱差点被打到昏死过去的时候,瘦小的身躯挡在了她的身前,将她紧紧抱住:“别打了爹!你别打姐姐了,再打下去姐姐要被你打死了!”

    男人一把将伏在她身上的女孩抓走,厉声道:“我让你去买酒,老子的酒呢?”

    女孩哇哇大哭,颤抖着身子还不忘将酒递给男人。

    男人从她手里夺过酒,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地往屋子里走去。

    嘴里不断辱骂着:“懒鬼。”

    “赔钱货。”

    “贱人。”

    稚嫩的声音将男人的声音盖过去,女孩凑到闻樱身边,声音细若蚊蝇:“姐姐,你没事吧?”

    她伸出小手,要将闻樱扶起。

    她不断地哭着,但与刚才被打的女人的哭声截然不同。

    女人的哭声听起来哀怨、怨愤,让人难免生出厌烦。

    女孩的哭声悲伤,但让人只觉得可怜。

    闻樱一手握着她的小手,另一只手抓住井边,吃力地从地上站起来。

    她注意到女孩还这么小,手心却满是冻疮和老茧。

    泪水从她带着婴儿肥的面庞上滚落,被冷风一吹,留下晕红。

    闻樱伸出手,为她擦拭泪水。

    她声音听起来虚弱极了,但还是想极力安慰一下面前这个小女孩:“别哭了,等下被冷风一吹,脸会痛。我没事,还能走。”

    女孩也粗鲁地在脸上囫囵擦了两把,小小的身躯搀扶着闻樱,要带她回去。

    闻樱拉了拉她的手,道:“我还得做饭。”

    女孩了解这个家的一切,她知道如果闻樱不做饭,男人一定会打她,只好咬咬唇,又扶着闻樱往厨房走去。

    闻樱尽量不把重量分担给她。

    经过主屋的时候,闻樱看到女人隔着窗子,阴森森地看着她。

    两人目光交错。

    女人的身影消失在了窗子后面。

    仿佛刚才一切只是闻樱的幻觉。

    闻樱面色如常,步履蹒跚地走到厨房。

    这次她连菜都懒得洗了,直接扔到锅里煮了煮,盛出来。

    闻樱从小做饭就不好吃,她自己也懒得做,本还想给男人女人洗洗菜,男人好大的威风,闻樱连给他洗菜的心情都没有了。

    反正男人是鬼,吃又吃不死。

    能吃死最好,省的闻樱以后自己动手。

    等饭熟的过程中,闻樱和女孩随意聊了两句。

    她得知女孩叫小雅,又或者是小丫。小雅不会写自己的名字,话说的也不标准,闻樱只能勉强辨认她说的话。

    而闻樱从男人的辱骂中也能猜出自己的名字,翠花。

    “姐姐,菜马上好了,我们盛去给爹娘吧,不然等下又要被骂了。”

    女孩矮小,够不着橱柜,闻樱扶着墙,走到橱柜那里,拿碗筷。

    她拿出碗,一张纸条就被压在最下面。

    闻樱回头,看到小雅还在撑着脑袋看着噼里啪啦的火星打瞌睡,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的情况。闻樱将碗放到一边,拿起纸条,展开。

    上面是几行红色的字。

    【天气越来越冷了,家里揭不开锅,爹娘在地里忙活,让我和小丫去外面觅食。小丫那么小,挎着一个比她还大一点的篮子,摇摇晃晃的出门去,我要和小丫一起,娘就说我们一起偷懒,硬是要将我们两个分开。】

    【我上山找了好久,只找到一些野菜,我多挖了一些,打算回来分给小丫。她那么小,能找到什么东西】

    【我终于回来了,却发现小丫死了。她没能等到我。她真的太小了,什么东西都没能给爹娘找回来,娘说她是赔钱货,养她没用,不知道还得给别人家养多少年。于是娘烧了一大锅水,掰开小丫的嘴,给她灌下去。】

    【一勺又一勺滚烫的水灌进小丫小小的嘴巴里面,先是烫坏了她的舌头,紧接着是食道,然后是五脏六腑。小丫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小丫死了。】

    【但第二天,小丫又回来了。小丫不是已经死了吗?回来的又是谁?】

    【她不是小丫。】

    后面的字越来越小,字迹越来越疯癫潦草,写满的都是‘她不是小丫’这五个字。

    闻樱后背涌上一股森冷的寒意。

    “姐姐,你在做什么呀?等下爹娘要生气了。”

    稚气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闻樱将纸条吃掉,回头,看向小丫,笑道:“马上就来了,小丫饿坏了吧。”

    “没有呀,姐姐都不饿,小丫也不饿,姐姐在长身体,小丫的饭都给姐姐吃。”

    闻樱苦着脸说:“最近可能不行了哦,姐姐身体不舒服,看到什么都没胃口,小丫多吃一点,长得高高的,壮壮的,好不好呀。”

    小丫拍起手来,笑得很可爱:“好呀,小丫要变得高高的,壮壮的,来保护姐姐!”

    闻樱看着她,心软得一塌糊涂。

    小女孩真的很可爱。

    感觉自己尸斑都淡了。

    她还会帮闻樱拿东西,蹒跚地跟在闻樱身后,像个小豆丁。

    两人拿着饭菜,进了主屋。

    男人早就喝多酒,裹着被子呼呼大睡。

    屋子里只有女人坐着,捂着脸,默不作声。

    闻樱和小丫把饭菜放到桌上,将碗筷摆好。

    小丫去叫女人吃饭,女人终于歪歪扭扭地下床,走到门前,同闻樱招了招手,示意她跟着自己出来。

    闻樱让小丫自己先去吃,自己则跟着女人走了出去。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了闻樱刚醒过来时的那个屋子。

    女人走进去,关上门。

    一把推在闻樱身上。

    闻樱反应很快,扶着床站好,女人推了几次,也没能把纤细的少女推倒,反倒将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她缓了口气,扑上来神色癫狂地掐闻樱胳膊。

    这具身体几乎瘦的皮包骨,哪还有多余的肉给闻樱做缓冲,故而女人泄愤的举动让闻樱疼痛难忍。

    女人狠狠的在她身上扭着,嘴里怨毒地骂着:“让你不做饭,让你不做饭,不是你的话,你爹回来会打我吗?”

    说完,又是劈头盖脸的辱骂,什么难听词都一股脑往出倒,好些话闻樱甚至都没听懂她想表达什么。

    闻樱疼的几乎要晕过去的时候,女人终于停下来了,又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抱着闻樱嚎啕大哭起来。

    “我们娘俩命真苦啊,要是小丫那贱丫头死了,你就是你爹唯一的女儿,他也不会这样打你,娘也没办法啊,要不是为了你这个拖油瓶,我会嫁给他吗?你会帮娘的对吧?”

    女人紧紧的搂着闻樱,好似她们两人是这世界上彼此最后的依靠。

    一串串冰凉泪水砸进闻樱的脖颈,女人哭的伤心,一会儿怨天,一会儿怨人,一会儿又诅咒小丫怎么不赶紧死。

    内心里有一股强烈的呼喊,告诉她,她应该抱住女人,哭着说:娘,我也很喜欢你,对不起娘,都是我做的不好,都是我拖累了你。

    但闻樱没有。

    她的心沉静如水,看着女人披头散发,涕泪横流。

    女人见她无动于衷,一时间也没了主意,最后总算是演不下去了,从布衣里面掏出一个纸包:“你会帮娘的,对吧,乖女儿,把这包药给小丫下在水里哄她喝下,你放心,你爹不会发现的。”

    她一把拉过闻樱的胳膊,掰开她的拳头,把纸包塞到了闻樱掌心。

    闻樱垂眸,看着那个纸包,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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