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两人看着年龄都不大。即便秦怀这几日因为秦雪溯的事情焦头烂额,逼出了几根白发,单看手也是养尊处优,不像四十多的人。

    秦怀半个屁股都坐在椅子外面,时刻准备着起身迎接,故而闻樱一进来,他就起身上前迎了两步,却并没有急着接客,而是深深一拜。

    “昨日家中侍卫回来,听他们说过我才知,昨晚几人冒犯了仙长,仙长却不计前嫌,上门帮忙应对那妖怪,在下实在是悔恨不已,亦于心不安。”

    “你瞧瞧你,进来就迎着道长说话。有什么不能坐下再说?”他旁边的曹氏看着就稳妥许多,现下见了闻樱几人,整个人看起来比方才有精气神多了,忙招呼闻樱几人坐下。

    只是明明说好来两人,双方都没想到最后会来这么些人,堂屋的椅子都不够坐了。

    丫鬟忙进忙出,搬了椅子进来,给几人奉上茶点,方才将门关上。

    闻樱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中浸泡着黄绿嫩芽,茶香清幽,味苦回甘。

    曹氏见她在品茶,笑着说:“姑娘觉得这茶如何?”

    “有些苦。”闻樱实话实说。

    “此为莲心茶。是妾身与侍女亲手所剥。”

    莲子莲心,怜子之心。

    “难怪如此苦。”闻樱放下茶,看向秦怀,微微笑起,“王爷站着做什么,坐下一同聊聊便是,王爷引咎自责这是好事,可我们又不是来问罪的。绑的是我,也没有真正酿成大错,亦是事出有因,走投无路之举,王爷若真懊悔,不如就去金陵城的小寺庙捐些香火,施些粥米。”

    秦怀连声称是。

    “那两位现在可以跟我们说说,县主是如何遇到这个妖怪的吗?”

    曹氏掩着帕子咳了两声,望着闻樱:“我来说与大人听吧。”

    “夫人叫我闻樱就好。”

    “好,闻姑娘。那日夜里,家丁听闻有人敲门,当时已是三更天,路上哪还有什么人?可那敲门声断断续续的响,家丁吵得睡不着,只能去开门。开门后,不见有人,地上放了一张红纸,府上家丁不识字,待到天亮禀报此事,将那张红纸拿给我看。那哪里仅仅只是一张红纸,那是我儿雪溯的合婚庚帖!男子名字还未填。当时我以为是谁搞鬼,让下人拿去烧掉,可那红纸烧不穿,撕不碎,下人硬来,竟不知怎得,眼睛一下就瞎了!”

    “当夜,雪溯就疯了。那妖怪告诉我们,雪溯的三魂在他手里,合婚庚帖上的名字,需要我们自己填上,尽快给雪溯安排婚礼,将她和新郎一同送往乌熔山下,如若五日后他没看到人。”

    曹氏哽咽起来,几乎不能言语。

    “他,他就震碎雪溯的魂魄,要了雪溯的性命。仙长,我就只有这一个女儿,我看着她从一点点大长到如今的年纪,有什么冲我来就是,我这一把骨头早就不想活了,为什么偏偏要为难我女儿!?”

    曹氏哭起来的时候,泪珠颗颗饱满的滚落,爱女之心实是令人动容。

    李却扇凑过来耳语两句,闻樱点头,对夫人道:“我这位朋友极擅道家之法,能否让她去看看安平县主的?”

    “那是自然,自然。”曹氏命身边的丫鬟带着李却扇二人往后院去。

    闻樱见两人面上是深深的忧色,宽慰道:“二位放心,即便查不出什么,明日也必定是我们帮安平县主出嫁,安平县主不擅和妖怪打交道,由我们去更合适些。”

    两人面色松快下来,泪盈于睫,闻樱又问:“你们平日里有什么结怨的人吗?”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摇头:“我们二人平日不问朝政,老爷喜欢斗鸡,下棋,我平日倒是参加宴会,但素来与人交好,不曾起过冲突。”

    “那出这事之前,或者更久远的时候,安平县主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吗?或者和人结过什么仇?”

    秦怀:“也没有,雪溯从小就乖巧,知书达理,与人为善。”

    那就奇怪了。

    这妖怪在实力大增后,直接将目光对准安平县主。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倒像是和安平县主素有旧怨一般。

    曹氏张了张嘴,似是有话要说,却又犹豫着没说出口。

    闻樱看见她的神态,问:“夫人是想起什么吗?”

    曹氏看了一眼秦怀,夫妻两人叹气,由曹氏道:“有一桩陈年旧事,不知和今日之事是否有关联,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想擒住那妖怪,自是有一点线索都不能放过,夫人但说无妨,我们就当听个故事。”

    曹氏深深哀叹一声,道:“这事原本也是个冤孽,在生雪溯之前,我们还有一个女儿,叫雪雁。生雪雁的那年我坏了身子,太医说此生难再有孕,所以对这个女儿也是疼爱非常。姑娘也先也应有所耳闻,陛下信任我们家官人。

    当年陛下刚夺得皇位,根基尚且不稳,内忧外患,宗室之间不服他的人多于过江之鲫。有些人仗着自己年纪大而陛下年轻,总爱拿乔,看不惯陛下小小年纪坐在这皇位上,故而私下联络官人、想要夺权之人亦不在少数。”

    “雪雁九岁那年,淮阴王妃派人递了帖子,她一直透露想和雪雁结娃娃亲的意思,屡屡邀雪雁去府上玩,这一回两回的,我们夫妻俩也就渐渐放下心来,以为是我们多虑了,想来淮阴王妃是真喜欢雪雁,却不料那日,雪雁赴约之后就再也没回来。他们派人来请官人,非要官人亲自去接雪雁。原来他们一家子扣下我们的女儿,就是想以雪雁做要挟,威胁官人和他们合作,他们一家竟是存了夺权之心!”

    说到这里,大约是陈年往事实在让人心痛,曹氏泪流不止:“官人刚走到淮阴王府,就收到了雪雁的死讯。雪雁才九岁,却知道那些人在威胁她的父母,不愿让我们为难,自己趁人不注意,投井自尽了。她才九岁,就死的这样惨。在那之后,我和官人就搬离了京城,远离政事纷争。”

    几位女子听的都心有戚戚,宁红玉问道:“那安平县主是?”

    “在我们离开京城的第二年,本是难有孕的我竟又意外怀上了雪溯,陛下为了补偿我们一家,雪溯刚出生便封为安平县主,赐下封号,以示恩宠。从前结亲的事,给我和官人留下不小的阴影,所以才将雪溯一留再留。”

    听闻凄惨的往事,大家都唏嘘不已,一时间主屋的气氛低落非常。

    很快,林妙音那边就回来了。

    李却扇道:“县主的确失了魂,不过并非是被那妖怪扣下了三魂。据我所知,当世之中还未听说哪个妖怪有扣人魂魄的能力。而且县主只丢了一魂罢了,那妖怪在吓你们。人共有三魂,藏之于心肝肺,县主丢的是心之魂。”

    “那,那这是何意?”听到女儿的情况没有想的那么糟,秦怀大喜,却没太听懂李却扇的意思。

    闻樱:“心之魂简而言之,就是县主是被吓走了一魂,设法找回来便是,并不是被妖怪扣押,二位暂且放心吧。”

    李却扇将需要的东西告诉曹氏,林妙音随行。等东西准备好,打算去后院为秦雪溯招魂。

    “但是这嫁人,还是要嫁,他既然盯上了你们,就不可能善罢甘休。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将计就计,挑选两位修士来替安平县主出嫁。”

    林妙音道:“去了肯定要动脑子,亦要随机应变,又要懂驱鬼之术。我除了能抗点伤害,无能为力。”

    李却扇亦是摇摇头:“我去了只怕是拖后腿。”她典型的四体不勤,除了轻功了得些,旁的一窍不通。若说咒法还能谈论一二,打打杀杀还是饶了她吧,去了也是白送人头。

    宁红玉听了闻樱的话,垂下头,在思考。

    无论放在什么话本小说中,替人成亲都是一个重要情节。如果是男主和女二在成亲,大概率走的是虐恋剧本,如果是男主和女主在成亲,那大概率是两人定情的重要节点。

    所以宁红玉有些心动。

    但又想闻樱说了,这妖怪杀了不少人,加起来能有几十个,那这妖怪得有多大的凶性?比起好感,宁红玉更害怕丧命。

    她想活着。

    她犹豫再三,便没开口。

    见几位女子推脱的推脱,沉默的沉默,闻樱本也没想叫她们去,她还在呢,干嘛让这些姑娘们以身犯险?闻樱道:“我来假扮县主。”

    萧凡以为闻樱在逞强,忙打圆场:“闻师妹才入门几个月,如何能去得?这妖怪凶险,只怕师妹应付不来。”

    顾其渊问:“那你觉得该让谁去?”

    萧凡的目光一个一个扫过去,一时之间竟是哪个都不合适。

    修行时间久一些的宁红玉看上去面色苍白,随时都要晕过去的样子。如此柔弱,怎能犯险?

    他支支吾吾半天,也确实说不出比闻樱更合适的人选。

    顾其渊见他不说话了,撇了撇嘴角,道:“你替县主出嫁,新郎换我来。”

    萧凡神色怪异地看他一眼,顾其渊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他来趟秦家这趟浑水就已经够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那边闻樱将他拒绝的彻底:“我不要你。”

    “为什么?!”顾其渊抓狂。

    “你太笨了,会拖我后腿。”

    “难道你想选萧凡?!”

    萧凡长了一副好面相,素来又是老好人,对哪个女子都和颜悦色,锁灵渊内喜欢他的女修不在少数。

    “他啊,太弱了。”闻樱淡淡道。

    萧凡面色一僵,拳头在身侧慢慢捏紧。

    顾其渊见他吃瘪,心情好了些许,问她:“那你要谁跟你去?”

    “我要师兄陪我!”

    姜扶雪没有拒绝。

    “其实我也……”宁红玉出声。

    “你也什么?”顾其渊抢过她的话,神色阴翳。

    “师妹,你身子向来不好,随我们呆在郡王府吧。”萧凡亦不想让她冒险。

    宁红玉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章节目录

师兄,我罩的,懂?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无日不悠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无日不悠并收藏师兄,我罩的,懂?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