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与你订婚的就是我们家少爷呀?怎么可能不是你要嫁的人?这可是你你的合婚庚帖,当时你爹娘答应的好好的,小姐你怎么能反悔呢?”

    那张合婚庚帖完全就是瞎填的,另一半是秦雪溯,男方填了姜扶雪的名字,闻樱自己的生辰八字。闻樱道:“合婚更贴上我要嫁的人是姜扶雪,面前这个人不是姜扶雪。”

    “你糊涂了小姐,我们家少爷就是姜扶雪!”

    闻樱:是个头!

    就面前这个矮挫不一定穷,你跟我说是师兄?师兄风评受害!

    “你想想,我是因为喜欢姜扶雪才嫁给他,我还能认不出姜扶雪是谁?面前这个人确实不是姜扶雪,我没有认错!”

    司仪急了,见闻樱就是不肯认面前这个新郎官,急忙道:“你们两个听从父母之命,受之媒妁之言,面前这个人怎么就不是你要嫁的人?”

    “如若我们秉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请问我父母为何人?成亲的凭证又在哪里?凭证上面的名字与生辰八字又是否对的上?”

    搞笑,她自己都不知道父母是谁,这境主从哪里得知?

    外面的喜乐戛然而止,屋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过了一会儿,那只冰凉的手有一次摸了过来,这次只是轻轻牵住了闻樱的手,他应当是垂涎极了,口水都滴在了闻樱手上。

    闻樱要把手往回抽:“你恶不恶心?”

    这一骂给司仪骂懵了:……

    前几次那些新娘子到这时候都吓得战战兢兢,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骂妖怪恶心的,妖怪恶心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他赶忙把闻樱的手重新拉回来,指尖传来微微刺痛,司仪挤了一滴血出来,像是品味什么珍馐佳酿似的,缓缓送入嘴中。

    他咂吧嘴,像是在回味血珠的味道。

    忽然,他翻了个白眼,整个人嗵的一声栽倒在地上。闻樱后退了一步,离他的尸体远了些。耳边的呓语如潮水一般袭来,有一双腿进入闻樱的视线,他在往尸体这里走,然而脚后跟却是向后的,就好像是倒退走路一般。

    他似乎是探查眼前这个人死了没,紧接着吓得不轻,坐在地上。

    呓语声更大了,像是有几千个蚊子在同时振翅。

    闻樱受不了,问:“司仪发生什么事了?”

    刚才走过来的人从地上爬起来,道:“什么都没发生。我是司仪。”

    如果仔细听,还能听出镇定之下深藏的颤抖。他像是害怕极了,跑到上首跟人议论两句,大家仿佛重新敲定了什么。脚下死去的人被拖走,新的司仪走到闻樱面前,清了清嗓子道:“小姐,你和我们家少爷是自由恋爱。”

    “什么自由恋爱?”

    “当时你在大街上挑选珠花,被金陵城恶霸当街强抢民女,是我们家少爷救了你。你们二人一见倾心,再见钟情,这才定下的这桩婚事,您不记得了吗?”

    “好俗的剧情,比师兄编的故事还老土。”闻樱没忍住嘟囔。

    她清了清嗓子,道:“如此更不应该了呀,那我更能确定面前这个少爷不是我喜欢的人,我喜欢的另有其人。”

    温度忽然降下来,喧闹的呓语退去,司仪贴在耳边问:“那您喜欢新郎官什么呢?”

    闻樱顿了顿,笑起来:“我喜欢姜扶雪。”

    “我喜欢姜扶雪的脸。”

    司仪:?

    他指着少爷道:“新郎官就长得好看啊!”

    闻樱:“我喜欢姜扶雪的贤惠。”

    司仪苦口婆心:“新郎官也贤惠啊!”

    闻樱说话顺溜的都不带卡壳:“我喜欢姜扶雪。因为姜扶雪可以为我梳头发、铺床、给我施净尘术、做饭、暖床、买东西,我想走路他可以陪我,我不想走路他可以背我,我高兴他陪我高兴,我不高兴他会想办法哄我高兴。”

    闻樱声音又脆又清亮,站在那里仿佛当着一众妖魔鬼怪的面,进行一个主题为我喜欢姜扶雪的演讲。

    在座的妖怪仿佛幻视一盏灯啪的一声打在闻樱身上,她抑扬顿挫地讲完,总结:“所以——我喜欢姜扶雪。”

    她将姜扶雪三个字说的清晰无比。

    闻樱对面的少爷:不是,什么男人搞这么卷?恶意竞争是吧!市场就是被你们这种人搞坏的!

    第二个司仪一脸呆滞地鼓掌,被旁边的妖怪一脚踢飞。新的妖怪站到闻樱面前,嘶哑的声音像是吐着蛇信子的毒蛇:“你到底嫁不嫁?”

    “我不嫁。”闻樱微笑。

    *

    另一边,姜扶雪从黑暗中挣脱。他发现自己手中牵着红绸,但红绸那边却不是闻樱,而是一个身量称得上中等,体态臃肿的……男人?

    姜扶雪看了好几眼,确定是个男人,身上穿着嫁衣。

    姜扶雪:?

    此刻他正站在阴冷昏暗的正堂,头顶扯满红绸,屋内仅有几挂黯淡幽沉的红灯笼亮着森冷的光。正堂中央摆放了两张宽阔的太师椅,左右各端坐两个人。中年男人居左,中年妇人坐右。

    两人头发僵硬的贴在头皮上,梳的一丝不苟,身上穿的衣服亦是华贵,只是没有阴影,也没有衣料折射的光影,倒像是纸扎一般。他们二人面色铁青,妇人脸上倒涂了脂粉,苍白如厉鬼,高高的颧骨上涂了两团猴屁股。整个人看上去滑稽又瘆人。

    两人中间相隔一张桌子,上面摆满了贡品般的瓜果,燃着三只红蜡,质感看起来和他们曾经在青铜殿看到的相同。背后,正堂中央,是一个大红的双喜字。

    周围站了许多观礼的人,人头憧憧,脸上带着如出一辙的死板笑容,面色青紫,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正屋中央的两位新人。

    姜扶雪看向屋外,是茫茫看不到尽头的白雾,仿佛天地之间仅存在他们这一间屋子。

    司仪的嘴咧到耳朵根,眼中是饿了十年八年的贪婪,他边流着口水,边道:“少爷,你在看什么?速速与新娘子拜堂成亲吧,新娘子都等不及了。”

    伴随着司仪的话,新娘子还扭了扭肥胖的身子,看上去娇羞无比。

    “一拜天地!”司仪喊道。

    姜扶雪腿一弯,跪的比谁都快。两位新人牵着红绸,向着屋外茫茫白雾跪拜。他意识到自己被这具身体操控了,如果不及时叫停,等到三礼礼成,只怕会被留在这个境中。

    “二拜高堂!”

    “停。”姜扶雪指着面前这个新娘子道,“我要娶的人不是她。”

    司仪已经经历过不止一次这种场面,熟练地笑了笑:“怎么可能呢?这就是您喜欢的姑娘呀,好不容易说服老爷夫人为您去提亲,这才娶到的姑娘,您怎么不认识了呢?是魔怔了不成?”

    新娘也顺着司仪的话,扭扭身子,抬起手似是在抹泪,从盖头底下穿来雌雄莫辨的声音:“少爷,您不认识我了吗?您说过的山盟海誓都不作数了吗?”

    说着,她上前两步:“你看看我,你掀开盖头看看我,你说过最喜欢我这样的,少爷就喜欢我这样的!”

    姜扶雪后退两步,发现动弹不得。

    面色乌青的小孩抱住了他的腿,一只手塞在嘴里嗦着,将手指头啃得血肉模糊,脓水顺着指头流下来,小孩仰着头看他:“哥哥,我要看新娘子!你揭开盖头给我看看新娘子!”

    姜扶雪摇头:“这是一个男人,不是我喜欢的人。 ”

    司仪道:“这怎么能是男人呢?少爷你糊涂了。”

    盖头底下的声音立刻变成了喑哑的女子哭泣声,颤抖着身躯,像是一根摇摇欲坠的……承重柱。

    “我喜欢的是沈稚鱼,怎么会认不出她?我对面这个人不是沈稚鱼。”

    周围温度骤冷,司仪脸上的笑越来越大,他几乎是贴在姜扶雪脸上,发问:“那您喜欢新娘子什么呢?”

    姜扶雪没有上他的套,而是道:“我喜欢沈稚鱼。”

    他虔诚地像是在对上天祷告,一字一句有如千金。

    “我喜欢沈稚鱼,和所有人一样喜欢她光鲜亮丽的一面。喜欢她精心伪装出的笑容,从容不迫的姿态,还有她偶尔固执、不知从何而来的责任感。我也喜欢她隐藏的另一面。喜欢她暗淡的过往,偶尔的多疑,所有狼狈的姿态,还有每一次破碎的心。我喜欢抽象的她,也喜欢具体的她。”

    司仪的笑容逐渐从脸上消失,他问:“你到底娶不娶。”

    “不娶。”姜扶雪淡淡道。

    眼前婚宴破碎,两人出现在了同一个场景,这一次红绸的两端变成了对方。闻樱感觉盖头上的重量减轻,仿佛有什么威压散去,她试着掀了掀盖头,发现没有人阻拦她。

    她伸手,一把将盖头掀去。

    眼前骤然亮起,第一眼便是姜扶雪那张熟悉的脸。男人肤白如雪,喜服色泽盛极,将眼底霜雪消融,较平日添了两分艳色,美得像瓷器。

    乌浓睫羽颤动,与她四目相对,闻樱呼吸一滞。

    紧接着,她唇角情不自禁地弯起,黑润润的眼亮的发烫。

    “师兄!”她开口,声音清脆。

    屋内响起不合时宜的突兀笑声,这笑声断断续续,不甚连贯,似乎嗓子中卡了浓痰一般。

    “好,好一对有情人。”

    闻樱看过去,只见那黑雾萦绕成人形,站在两人面前。

    闻樱道:“你很丑吗?至始至终都不以真容相见,故弄玄虚。”

    此话像是戳中了黑雾的痛点,猛地凑近闻樱,嘶哑的破锣声让人头疼。

    “丑?美?你们女人就是这样一群肤浅的人,以样貌论人,见到别人容貌好的,就恨不得掷果盈车,看到长得丑的,就看都不看一眼。那些长的好的再三辜负你们,你们舍不得离去,面对真正老实可靠的人,你们却不放在眼里。你们配得到幸福吗?”

    闻樱疑惑:“这世上负心汉难道少吗?难道都是样貌出众之人吗?反而是你口中老实可靠,其貌不扬之人更容易辜负别人。那与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选个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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