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一道道撕心裂肺的声音掠过。

    江府家中一片混乱,江母拉着她的女儿:“芸儿,来不及了,你快走!”

    江芸儿流泪:“那你们呢……”

    “你不要管我们,芸儿,江家牺牲全族保你一个,你要是活下来了,也算值了。”

    江母抚摸她的脸,抹去眼泪,往她手里塞了条手帕。

    “你记住,只有林家的人认识你。”

    江父安排侍卫带江芸儿离开,没逃出多少路,就被叛军追杀。

    “江小主,你快往北边逃!”

    侍卫们留下来抵抗叛军。

    一路上,江芸儿跌跌撞撞,也不知跑了多少里路。

    总之她的裙摆沾染了不少血。

    北街少了许多人烟。

    她实在没了力气,找了处地方藏起来,她瑟瑟发抖,眼睁睁看着逃难的百姓死在她的眼前。

    上了头的叛军道:“陈将军说了,一个都不放过!”

    “给我杀!”

    江芸儿捂住想抽泣的嘴,闭上眼,什么都不看。

    如果她没能逃过这一劫,只能说是她的命了。

    ……

    这一劫上天没有让其遭到她身上。

    周围是一片废墟。

    北街幸存的人不多,她便是其中一个。

    死的死孩子青年,死的死丈夫妻子,而她死的是全族。

    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繁华的北街竟横尸遍野,成了废址。

    江芸儿在这块地方游荡,饿了好几天。

    她在街边算是半个乞讨者了,没有碗,只能用手捧着。

    堂堂大臣的子女小姐,现在成了街边乞讨的乞丐。

    传出去都荒唐。

    破烂的样子造就了不堪的她。

    她也不想和牲畜抢食物,可是这里没人施舍她。

    百姓上前抓住牲畜,骂道:“你吃什么吃,畜牲!”

    可能是饿到了极致,竟想咬它。

    江芸儿理性去阻止,“它不是食物!”

    百姓推开她:“那我们吃什么!我们都没得吃,能让这畜牲先吃了不成!”

    阻拦之际,叛军队伍出现在街头。

    恰时有人喊了一声:“军队来复查了,大家快跑!”

    瞬间如鸟兽散。

    动静太大,很难不让人发现。

    带头的一支军队首当其冲:“前朝余孽,一个不留!”

    队伍庞大,想逃也逃不了了。

    江芸儿索性不逃了。

    饿死也是死,逃死也是死,怎样都是死路一条。

    还不如安静的等待死亡的到来。

    殊不知,她的这一举动,让她的命运改变。

    ……

    江芸儿不抱任何希望的瘫坐在地上。她不是向任何人跪着,身子倾斜,双手撑地,头低了下去。

    忽然绝望的眼前踏入一双马蹄。

    她猛然抬头。

    看到的是马背上的一身黑衣之人。

    那人微下睫,往她沾满灰尘的面容上淡淡扫了一眼。

    如看蝼蚁一般。

    他身后是庞大的军队。

    江芸儿想,这人身份不简单。

    可他那清高的模样,不像会轻易的放过任何人。

    江芸儿做好思想准备,尝试一把。

    要么换来的是刺死,要么换来的是保命。

    她更希望是后者。

    也值牺牲的全族换来她一人的存活。

    江芸儿拖着身子爬到战马旁,屈膝在他的足靴之下,眼泪汪汪的望向他,声音颤抖。

    “将军,我饿。”

    也就是这一声,让她得到了怜悯。

    他的下属拉开她,“余孽,离远点!”

    江芸儿不忍呜咽。

    下属抽出剑,动手前问了一句:“将军,可杀?”

    原本杀无赦的命令,他改了。

    “不可。”

    竟然不杀她。

    陈不尽再次低眉,正眼看她,亲自问她:“名字是何。”

    江芸儿还没反应过来。

    下属毫无耐心,吼她:“将军问你名字!”

    江芸儿吓了一惊。她从衣袖里掏出一张手帕,她全身下来唯独这一块帕子是干净的。下属以为她有利器,还没掏出来就做好防护的准备。

    没想到她下一步动作是展开了帕子。

    陈不尽瞥了眼下属。好似在说他不要小题大做。

    下属受到他的眼神,乖巧了许多,收了剑。

    江芸儿递过去。下属仔细看看,确认没什么后,才转交给战马上的人。

    但他并没有伸手去接,看似不愿碰。下属识相的收回手。

    下属告诉他:“将军,上面只绣了一个字,江。”

    他看她,“你的姓?”

    江芸儿没有直视他,轻轻点头。

    “名甚?”

    江芸儿静了半秒,最终摇头。

    他的眼中没有情绪,“站起来。”

    江芸儿撑地站起,这会肚子里什么货都没有,有些发晕。

    她以为他会再说什么,没成想命令下属说:“骁铭,备马。”

    “啊?”下属没懂。

    陈不尽朝江芸儿微微仰了仰头,“给她。”

    骁铭看了江芸儿一眼,作了退下的行礼:“是…”

    在下属的帮助下,江芸儿骑上了马,和他并肩。

    骁铭牵着两匹马缓缓的走,耳边满是打打杀杀的喊叫声。

    “我不杀你,收你做我下人,可有委屈你?”

    江芸儿仿佛看到了盼头。

    “不委屈。”

    骁铭这时插了句嘴:“将军心慈不杀你,你还不赶紧感谢将军。”

    “哦…”江芸儿向他低头,致谢的话还没说出口,他抢先一嘴,“不必。”

    骁铭又道:“进了陈府,就得姓陈,就是陈家的人了。”

    江芸儿咽了口唾沫。

    这个决定是她自己做的,硬着头皮上就是了。

    陈不尽道:“骁铭,你今日话颇多。”

    骁铭心头颤了一下,知道自己主子有些不满了,微微低身去到一旁了。

    陈不尽的视线放到她身上,眼神饶有兴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他试探性地问,“你可懂?”

    江芸儿自然是知道这首诗的。可她抿了下唇,否认了:“不懂。”

    她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不敢轻举妄动。

    就像他问她名字时,她亦是如此。

    留了命,得留路。

    “野火烧不尽,陈不尽。”

    江芸儿眨了眨眼:“那我也得姓陈吗…?”

    她这么一问,把陈不尽问笑了。

    “你想不想?”

    江芸儿没说话。

    这哪能轮得到她想不想。

    陈不尽看出她内心的忌惮,也没逼问。

    下一秒他忽然说:“我不管你以前的名字是何,从现在起,江佑生是你唯一的名字。”

    “……”

    陈不尽昂起了下巴,“跟了我,保佑你一生。”

    春风吹又生。

    春风吹佑生。

    是他赐予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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