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涧（一）
苍穹如盖，乌云压顶。狂风呼啸过林间密叶之间，便有如同鬼哭的尖啸自天地四方冲天而起。
好像要下雨了。
水汽在空中簇成一团团雪白的雾气，吸进喉咙中，有种吞进一大口湿水绒絮般的窒息感。
“别过来，别过来...！”
少女的身影踉跄穿梭过林中，她的鞋底已经磨破了，尖利的砂石划过她细嫩的皮肤，在身后逶迤过一条血迹，两侧的景致疾速地掠去，低垂的树杈在她那张漂亮的脸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伤痕，但她此时已经无暇顾及。
身后的脚步声似乎追近了，她猛地转身，瞪着一双因恐惧而变得有些发红突出的眼睛回头去看，然而，除了摇曳的树影，什么也没有。
前面没有路了。
她刹在了一条巨大的裂隙前，被她脚尖碰下去的小石子在岩壁上撞了几声，无力地坠进了裂隙之下。
裂隙之下，浓黑色翻涌，似水如雾。
鬼哭涧。
传说涧底关押着无数凶恶残暴的上古妖魔，无论是谁掉进去，顷刻便会被饥肠辘辘的祂们啃噬殆尽，魂飞魄散。
少女的喉头滚了滚，突然迸出一声绝望的尖笑。
她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慢慢跪倒在地上，身体如同牵机一样，猛地抽动了几下，最终，如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咽喉般，“嘭”地倒了下去，溅起一地的尘土。
就在这一刻，她面前的鬼哭涧突然躁动了起来，一大团乌黑的雾气随着啸声扑向裂隙之上，眨眼间，裹住了少女纤瘦的身体。
天地倏然一静。
......
几个呼吸之后，雾气散去了，那本已是离魂之状的少女，竟缓缓撑着地坐了起来。
阿絮低下头，看见一双如同削葱根般的手，细白、纤长，再往下，是两只不堪一握的腕子，没进宽大的琵琶袖里。
她活动了两下脖颈，姿势有些别扭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试探着走了几步。
先前两步，四仰八叉、同手同脚，像个螃蟹，调整了一会儿，总算像了点人样。
阿絮吁了一口气。
两千年没当人，差点忘记走路该怎么走。
适应了一下这具新身体后，阿絮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着急忙慌地俯下身子，在周围翻翻找找起来。
最后，她在脚边的草丛中拾起一块干瘪破旧的竹牌样物什，拍净了上面沾到的灰土，然后仔细地收进了怀里。
做完这些后，她终于有工夫盘腿坐下，开始接收身体原主的记忆。
过了好半晌，阿絮默默睁开眼睛。
能提取出来的有效信息并不多。不知为何，原主的记忆支离破碎，仿佛在死前受到了什么剧烈的精神刺激。
目前，只能得知原身名叫纪栩，是浔阳城中修仙大族纪氏的养女。
长相十分之貌美。
资质...十分之差劲。
就算阿絮千年没出世，也知道像原主这个年纪的修仙世家的子女，一般都能熟练使用法器了。
可她仔细感受了一下这具身体的修为功底，不能说完全没有，只能说几乎为零。
常言道，阳为盛，阴为虚。
修仙一道的所谓阴阳，与男女并不挂钩。阳气盛者，道心坚定，天赋更佳；阴气盛者，则容易招惹一些不祥之物上身，阻碍修行，甚至可能因此枉失性命。
而这具身体，恰恰就是一具十分少见的“至阴之体”。
这些倒不是最重要的，最要紧的是，她本身的力量好像也被这具躯壳给限制住了。
她不死心地试着拈诀，想令远处的石头飞到近前来。
像这种小法术，以前的她打个嗝都能施展得出来，可眼下，她在这跳大神一样舞了半天，那块石头还是在原地纹丝不动，好像在嘲笑她。
就在不久前，阿絮心中还十分自得——自己刚从鬼哭涧爬出来，就碰上一具这么合适又漂亮的宿体，其幸运程度，简直不亚于刚想上茅坑就有人递纸——果然，世上是没有十全十美的好事的。
她郁闷了一瞬，然而很快就想开了：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退一万步来说，进都进来了，还能离咋地？
阿絮向来没有自怨自艾的习惯，她很潇洒地拍拍屁股，正准备离开这个困了她两千年的地方。
然而将将才起了身，倏尔便感到身后有一阵朔风逼近，快到她甚至来不及回头看看来人是谁——
“唰。”
一条噌光雪亮的东西，就已经无情地架上了她的脖颈，“啪唧”一声，压得她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阿絮：“......”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是真的认真地考虑过从这具身体里脱出来，跳回鬼哭涧里去。
但一想到自己花了整整两千年才从那个鬼地方厮杀出来，好不容易上了岸，就寄宿到了这么具破身体身上，还一睁眼就碰上了原主的旧仇家，这跳回去，不得被底下那些老怪物笑死？
阿絮一生要面子，既然上岸了，当然要体体面面的，还是那句话，进都进来了，还能离咋地。
颈侧那柄剑愈发逼近了，然而始终以一个微妙的角度抵住，没有贸然伤害到她分毫。
可以看得出，对方并不是赶尽杀绝之人，但这却丝毫不影响他威压尽释，冰凉彻骨的剑气打在脸上，激得她打了个寒颤。
不用回头都知道，身后的人是至阳之体，对于妖魔鬼怪而言，这种体质不亚于绝味珍馐。
可是，就以目前她手无缚鸡之力的状态来说，眼下谁是一盘菜，还真是说不好。
阿絮很识时务，她决定先放下面子求个饶。
“且慢、且慢。”
她边说着，边抬起手，用一对纤纤玉指捏住剑尖，将它一点点从脖子边挪开。
身后的人可能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于是乎还真让她成功挪开了那么几寸。
借着这几寸的空隙，她转过头去。
一张欺霜赛雪的脸，就这样转进了她的眼眶。
阿絮的眼睛慢慢亮了。
面前这位，看着是一款很经典的高冷仙君——当然，这不是说他落俗。
恰恰相反，他长得很不落俗。纵使气质无情，并不妨碍他生了一双看着温柔而多情的眼睛，两丸天青玉一样的瞳，同他的剑光一样雪亮。
他的嘴唇很薄，和他身上的衣袍一样，透着娇嫩柔软的淡粉。
整张脸上唯一刺目的颜色，便是微蹙长眉间一道赫然的鲜红剑纹，这道繁复的剑纹，又给这张脸上平添了几分至情至性的桀骜气。
那是“天生剑心”的标志。
眼前之人，多半是个得了道的剑尊。
千百年也出不了一个的剑道天才，现下就顶着这样一张俊俏的脸，主动送到了她的面前。
垂涎是出于本性使然，但眼下还是保命为上。她微微眯眼，人畜无害地笑了起来：“剑尊殿下，您先别急着动手…其实呢，我觉得，我们可能有仙缘。”
“......”
听着这番无厘头的胡说八道，李澹紧了紧眉头，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追错人了。
他又将眼前人不动神色地打量了一番：
小圆脸，微翘鼻，脸颊两团泛着绒绒的粉白色。
瞧着是个十分乖巧可爱的轮廓，可是偏偏生了一双吊稍狐狸眼，右睑下一寸，还坠着一颗明晃晃的泪痣。
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少女双手撑地，侧伏在地上，长长的芙蓉色裙摆曳于身后，真像是狐狸精露出的尾巴。
五官排布，发型衣饰，都与他刻意记下的分毫不差。
然而，就在不久前，这人明明还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可现下对着他笑眯起来，却是表情灵动，没有丝毫惧意，颇有种不知死活的狡黠。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气质。
气质好像完全不一样了。
李澹很早就知道自己有些脸盲的毛病，倒也说不上多严重，只是无论多美或多丑，但凡没有刻意去记，在他眼里也都如浮云飘过，转头便忘了。
是以，他对自己认人的能力是很没有自信的。毕竟连美丑都记不大清，更不要说按照气质去辨认人了。
可转念一想，浔阳城边这座林子，素来有“百鬼林”之称，就连人界的三岁小儿都知道不能随意踏入，若不是这纪氏养女为了保命已经慌不择路，也不会选择这样的下下之策。
左右此地不会有旁人，所以，她一定就是他要找的人。
当然，阿絮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位正在进行什么样的头脑风暴。
她坐在原地，同他大眼瞪小眼了半晌，猜测他也许是被自己刚刚那番胆大包天的话给惊住了。
要不要趁现在逃跑？总感觉成功的几率不大啊。
可是，万一他反应过来还是要杀她呢？
她思衬着，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这位神情冷漠的剑尊殿下忽然先她一步动了。
他低声念了句咒语，没有任何预兆地，掌中那柄通身月白的长剑倏然脱手，朝着她的眉间疾刺过来。
“......！”
阿絮眼瞳急缩，猛偏过头，那剑刃携着汹涌剑气堪堪贴着脸颊飞擦过去，殷红的血顷刻间便从被灵气灼得火辣辣的伤口中沁了出来。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出了一身冷汗，刚抬起手想去抚脸，他却上前了一步，躬下身，隔着袖子牢牢地桎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算不上重，但足以让现在的她动弹不得。
“你没有被‘蜮魇’寄生？”
他的眼珠一寸不动地凝定在她脸颊边逶迤而下的鲜红血迹上，与其说这句话是在质问她，不如说更像是一句想不通般的自问。
蜮（yù）魇（yǎn）？
这个词一出来，就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一般，这具身体的大脑忽然再次涌现出一大段零碎的记忆。
记忆的输入让阿絮恍惚了一瞬，紧接着，她看眼前这个漂亮男人的眼神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原来是他。
好像要下雨了。
水汽在空中簇成一团团雪白的雾气，吸进喉咙中，有种吞进一大口湿水绒絮般的窒息感。
“别过来，别过来...！”
少女的身影踉跄穿梭过林中，她的鞋底已经磨破了，尖利的砂石划过她细嫩的皮肤，在身后逶迤过一条血迹，两侧的景致疾速地掠去，低垂的树杈在她那张漂亮的脸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伤痕，但她此时已经无暇顾及。
身后的脚步声似乎追近了，她猛地转身，瞪着一双因恐惧而变得有些发红突出的眼睛回头去看，然而，除了摇曳的树影，什么也没有。
前面没有路了。
她刹在了一条巨大的裂隙前，被她脚尖碰下去的小石子在岩壁上撞了几声，无力地坠进了裂隙之下。
裂隙之下，浓黑色翻涌，似水如雾。
鬼哭涧。
传说涧底关押着无数凶恶残暴的上古妖魔，无论是谁掉进去，顷刻便会被饥肠辘辘的祂们啃噬殆尽，魂飞魄散。
少女的喉头滚了滚，突然迸出一声绝望的尖笑。
她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慢慢跪倒在地上，身体如同牵机一样，猛地抽动了几下，最终，如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咽喉般，“嘭”地倒了下去，溅起一地的尘土。
就在这一刻，她面前的鬼哭涧突然躁动了起来，一大团乌黑的雾气随着啸声扑向裂隙之上，眨眼间，裹住了少女纤瘦的身体。
天地倏然一静。
......
几个呼吸之后，雾气散去了，那本已是离魂之状的少女，竟缓缓撑着地坐了起来。
阿絮低下头，看见一双如同削葱根般的手，细白、纤长，再往下，是两只不堪一握的腕子，没进宽大的琵琶袖里。
她活动了两下脖颈，姿势有些别扭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试探着走了几步。
先前两步，四仰八叉、同手同脚，像个螃蟹，调整了一会儿，总算像了点人样。
阿絮吁了一口气。
两千年没当人，差点忘记走路该怎么走。
适应了一下这具新身体后，阿絮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着急忙慌地俯下身子，在周围翻翻找找起来。
最后，她在脚边的草丛中拾起一块干瘪破旧的竹牌样物什，拍净了上面沾到的灰土，然后仔细地收进了怀里。
做完这些后，她终于有工夫盘腿坐下，开始接收身体原主的记忆。
过了好半晌，阿絮默默睁开眼睛。
能提取出来的有效信息并不多。不知为何，原主的记忆支离破碎，仿佛在死前受到了什么剧烈的精神刺激。
目前，只能得知原身名叫纪栩，是浔阳城中修仙大族纪氏的养女。
长相十分之貌美。
资质...十分之差劲。
就算阿絮千年没出世，也知道像原主这个年纪的修仙世家的子女，一般都能熟练使用法器了。
可她仔细感受了一下这具身体的修为功底，不能说完全没有，只能说几乎为零。
常言道，阳为盛，阴为虚。
修仙一道的所谓阴阳，与男女并不挂钩。阳气盛者，道心坚定，天赋更佳；阴气盛者，则容易招惹一些不祥之物上身，阻碍修行，甚至可能因此枉失性命。
而这具身体，恰恰就是一具十分少见的“至阴之体”。
这些倒不是最重要的，最要紧的是，她本身的力量好像也被这具躯壳给限制住了。
她不死心地试着拈诀，想令远处的石头飞到近前来。
像这种小法术，以前的她打个嗝都能施展得出来，可眼下，她在这跳大神一样舞了半天，那块石头还是在原地纹丝不动，好像在嘲笑她。
就在不久前，阿絮心中还十分自得——自己刚从鬼哭涧爬出来，就碰上一具这么合适又漂亮的宿体，其幸运程度，简直不亚于刚想上茅坑就有人递纸——果然，世上是没有十全十美的好事的。
她郁闷了一瞬，然而很快就想开了：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退一万步来说，进都进来了，还能离咋地？
阿絮向来没有自怨自艾的习惯，她很潇洒地拍拍屁股，正准备离开这个困了她两千年的地方。
然而将将才起了身，倏尔便感到身后有一阵朔风逼近，快到她甚至来不及回头看看来人是谁——
“唰。”
一条噌光雪亮的东西，就已经无情地架上了她的脖颈，“啪唧”一声，压得她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阿絮：“......”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是真的认真地考虑过从这具身体里脱出来，跳回鬼哭涧里去。
但一想到自己花了整整两千年才从那个鬼地方厮杀出来，好不容易上了岸，就寄宿到了这么具破身体身上，还一睁眼就碰上了原主的旧仇家，这跳回去，不得被底下那些老怪物笑死？
阿絮一生要面子，既然上岸了，当然要体体面面的，还是那句话，进都进来了，还能离咋地。
颈侧那柄剑愈发逼近了，然而始终以一个微妙的角度抵住，没有贸然伤害到她分毫。
可以看得出，对方并不是赶尽杀绝之人，但这却丝毫不影响他威压尽释，冰凉彻骨的剑气打在脸上，激得她打了个寒颤。
不用回头都知道，身后的人是至阳之体，对于妖魔鬼怪而言，这种体质不亚于绝味珍馐。
可是，就以目前她手无缚鸡之力的状态来说，眼下谁是一盘菜，还真是说不好。
阿絮很识时务，她决定先放下面子求个饶。
“且慢、且慢。”
她边说着，边抬起手，用一对纤纤玉指捏住剑尖，将它一点点从脖子边挪开。
身后的人可能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于是乎还真让她成功挪开了那么几寸。
借着这几寸的空隙，她转过头去。
一张欺霜赛雪的脸，就这样转进了她的眼眶。
阿絮的眼睛慢慢亮了。
面前这位，看着是一款很经典的高冷仙君——当然，这不是说他落俗。
恰恰相反，他长得很不落俗。纵使气质无情，并不妨碍他生了一双看着温柔而多情的眼睛，两丸天青玉一样的瞳，同他的剑光一样雪亮。
他的嘴唇很薄，和他身上的衣袍一样，透着娇嫩柔软的淡粉。
整张脸上唯一刺目的颜色，便是微蹙长眉间一道赫然的鲜红剑纹，这道繁复的剑纹，又给这张脸上平添了几分至情至性的桀骜气。
那是“天生剑心”的标志。
眼前之人，多半是个得了道的剑尊。
千百年也出不了一个的剑道天才，现下就顶着这样一张俊俏的脸，主动送到了她的面前。
垂涎是出于本性使然，但眼下还是保命为上。她微微眯眼，人畜无害地笑了起来：“剑尊殿下，您先别急着动手…其实呢，我觉得，我们可能有仙缘。”
“......”
听着这番无厘头的胡说八道，李澹紧了紧眉头，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追错人了。
他又将眼前人不动神色地打量了一番：
小圆脸，微翘鼻，脸颊两团泛着绒绒的粉白色。
瞧着是个十分乖巧可爱的轮廓，可是偏偏生了一双吊稍狐狸眼，右睑下一寸，还坠着一颗明晃晃的泪痣。
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少女双手撑地，侧伏在地上，长长的芙蓉色裙摆曳于身后，真像是狐狸精露出的尾巴。
五官排布，发型衣饰，都与他刻意记下的分毫不差。
然而，就在不久前，这人明明还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可现下对着他笑眯起来，却是表情灵动，没有丝毫惧意，颇有种不知死活的狡黠。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气质。
气质好像完全不一样了。
李澹很早就知道自己有些脸盲的毛病，倒也说不上多严重，只是无论多美或多丑，但凡没有刻意去记，在他眼里也都如浮云飘过，转头便忘了。
是以，他对自己认人的能力是很没有自信的。毕竟连美丑都记不大清，更不要说按照气质去辨认人了。
可转念一想，浔阳城边这座林子，素来有“百鬼林”之称，就连人界的三岁小儿都知道不能随意踏入，若不是这纪氏养女为了保命已经慌不择路，也不会选择这样的下下之策。
左右此地不会有旁人，所以，她一定就是他要找的人。
当然，阿絮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位正在进行什么样的头脑风暴。
她坐在原地，同他大眼瞪小眼了半晌，猜测他也许是被自己刚刚那番胆大包天的话给惊住了。
要不要趁现在逃跑？总感觉成功的几率不大啊。
可是，万一他反应过来还是要杀她呢？
她思衬着，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这位神情冷漠的剑尊殿下忽然先她一步动了。
他低声念了句咒语，没有任何预兆地，掌中那柄通身月白的长剑倏然脱手，朝着她的眉间疾刺过来。
“......！”
阿絮眼瞳急缩，猛偏过头，那剑刃携着汹涌剑气堪堪贴着脸颊飞擦过去，殷红的血顷刻间便从被灵气灼得火辣辣的伤口中沁了出来。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出了一身冷汗，刚抬起手想去抚脸，他却上前了一步，躬下身，隔着袖子牢牢地桎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算不上重，但足以让现在的她动弹不得。
“你没有被‘蜮魇’寄生？”
他的眼珠一寸不动地凝定在她脸颊边逶迤而下的鲜红血迹上，与其说这句话是在质问她，不如说更像是一句想不通般的自问。
蜮（yù）魇（yǎn）？
这个词一出来，就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一般，这具身体的大脑忽然再次涌现出一大段零碎的记忆。
记忆的输入让阿絮恍惚了一瞬，紧接着，她看眼前这个漂亮男人的眼神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原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