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精致的眼角颤动了下,五官写满茫然。

    树枝堪堪停在黝黑的皮肤上。

    何安满脸危险审视着野人不说话。

    “现在的世界应该还在原始社会,人类的智力水平尚且水平低下,野人要是有什么二心应该很容易露馅的。”

    何安心里想着,手上开始用力,不自觉地咬紧了嘴唇,却没有发现自己攥紧树枝的力气竟然比进攻的力气还要大些。

    野人没有挣扎,依旧呜呜呜地示好。

    就这么僵持到精力涣散,何安被撕裂伤口开始隐隐恢复痛意,她才终于把树枝塞进毛衣袖子里,脱下棉袄用袖子梱紧野人双腕。

    野人趁机钳住何安的手腕,就此缠上了何安。

    经过这么一番来来回回,何安也没力气了,悄无声息地把想要甩脱野人的心思埋了起来。

    只是她本也自信自己不算瘦弱,可当真正拉起野人时,才愈发觉得二人在体型上还是有差距的。

    “若不是看你断了一条腿,真闹翻了时追不上我,我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让你跟着我的。”

    何安强打起精神,权当野人的拐杖。野人似乎强忍着不能动的那条腿一下又一下刺来的痛苦,但压在何安身上的力气格外的小心翼翼,又稳稳地找好每一步落点,二人就这么一深一浅地向晚霞走去。

    “是天然洞穴!”

    倦鸟归林,远方的玫红色铺到了何安脚下,她看到了藤蔓背后若有若无的容身之地,暗喜起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马上就可以收拾收拾休息下来了。

    昨夜本就过得战战兢兢,又透支了一整天的体力,何安想强迫自己好好休息一夜,好养精蓄锐。

    洞中没有猛兽活动过的痕迹,何安看了一眼野人,莫名觉得有些幸运。

    她照搬之前的经验做遮掩与防备,野人也不再钳着不放了,想动手帮忙。

    但何安并不愿意给他松绑,独自忙碌。

    洞并不大,但容纳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当何安又一次避开野人意图揪住自己衣角的爪子时终于沉不住气了。

    “不要以为自己是个野人就可以为所欲为,想跟着我就跟着我,突袭我算哪门子事?这会还要还揪着我不放……”

    野人伸出的手无声抖动了下,连同庞大的身影一起默默缩到了另一角。

    “咕……咕……”

    肚子尴尬的叫嚣打断了何安无厘头的碎碎念,到饭点了啊。

    何安被迫反应过来,又爬到野人跟前,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何安没有注意到自己无意识地有点神游,盯得野人心中一慌。

    何安松开系着野人的棉袄,对面的人有点懵,只见一通折腾,棉絮在洞中乱飞,她从棉絮里掏出几个野果来。

    “呃,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不会会变魔术……荒郊野外,总要随身带点吃的吧……”何安见野人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有些不自在。

    “分你一半,吃饱了就不要打我主意了,同类不相食。”

    野人捧手接过果子,何安转了转眼球,又把对方的手腕绑了起来,半躺到一边狼吞虎咽。

    野人不动声色,似乎被绑与否无关紧要,慢条斯文地进食。

    何安一愣,下一口也咬得温柔了些。

    夜里虽然很累,但一直绷紧的大脑并不能放松下来,风过林声、生物活动声断断续续钻进耳中,她分不清自己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好像有雨声”,何安想,依旧闭着眼。直到雨声砸进林中的声音变得分明,何安终于确定是下雨了。

    洞穴很快变得潮湿,何安不能再躺着了。好在洞口的遮掩足够严实,雨水并不能野蛮地砸进来,直接把何安浇个透彻。

    她靠着洞穴,蹲坐着,渐渐抵挡不住寒意,伤口的疼痛在冷风中格外明显,在何安的神经上一阵一阵地抽痛。

    “没有关系,雨会停的。”

    何安不断告诉自己,双脚却变得麻木,手指变得冰凉,寒意让她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把头埋进了双臂之中。

    黑暗中好像有什么触碰了她,她记起野人也在淋雨,想了想摸索着把系回去的棉袄松了一半,裹在野人身上。

    野人也醒着,试探性地蹲在她旁边,何安没有拒绝。

    野人的存在并不能遮风挡雨,但一想到旁边还有一个呼吸同样绵延不绝,她觉得自己总会挨到天明。

    何安不记得雨是什么时候停的了,只迷迷糊糊地睡到了天亮,慢慢反应过来自己还在原始社会的大森林中。

    也不知道是几点了,外面没有太阳,何安不想动,就这么缩在洞中。

    她觉得人活着应该吃饭,但无奈浑身没有力气,肚子也没什么饿的自觉。

    何安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幸好没有发烧。

    衣服湿漉漉的,同泡了一夜的伤口伙同起来牵制着何安的行动,她不想跟着潮湿的棉花一起在洞中发霉,迫切地想要阳光照进来。

    窸窸窣窣声中她看到野人凑了过来,野人把双手伸到何安眼前晃悠。

    何安转过头发呆,并不想理睬。

    然而野人不依不挠,拽着何安衣服呜呜啦啦地叨叨着,这动静实在无法忽视。何安迫切希望洞中这个活物能消停会,便替他松了绑。

    野人向洞口挣扎去……

    他四肢有一肢是拖油瓶,向上攀爬的姿势看着实在扭曲,何安莫名觉得好笑。

    “怕不是觉得我靠不住了,想要开溜吧。”

    何安想,不放心又跟着爬出去,缩在洞口盯着野人。

    野人连爬带滚摘来许多果子,有的何安没有吃过,他又收集了很多枯叶枯枝铺在洞口旁边。

    何安心中一暖。

    下了一夜雨的森林格外的清新,何安只觉得每一阵冷风都想熄灭自己,但出于防备又依然缩在洞口旁边张望。

    张望久了,又觉得野人实在姿势可怜,再望望自己游手好闲,好一副奴隶主作风,莫名生出一阵愧意。

    一连两天天气都不怎么好,何安索性缩在洞里不出去,也随便野人在洞口四周折腾。

    何安没有人说话,无聊时就蹲在洞口旁目光游离地看着野人发呆。

    姿势怪异虽怪异,但从来从容不迫,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久没看到正常人了,何安看着野人也觉得对方狼狈里平生出一种温雅。

    傍晚何安晕晕乎乎时闻到有烟味,下意识警惕了起来,趴在洞口旁寻找来源,只见野人在洞口不远处生起了火,洞边晾干的枯木枯叶被整整齐齐地堆了起来。

    他会钻木取火!

    何安心头一阵激动,爬出了洞口,暗暗告诉自己在学会这项技能前不能甩下野人。

    野人似乎同那夜的雨一起洗去了初见时的鲁莽,洗落出一身的坦然温雅,见何安出来,眉眼含笑,似乎在打招呼。

    狭长眉眼勾出的曲线在天地空旷间融化开,日月为幕布,把野人端坐的轮廓投入周安脑海一角。

    何安愣了下,习惯性地回了一个微笑。

    何安只觉得恢复了点精神,默默坐在火堆旁取暖。火堆里的枯木被堆得整整齐齐,野人断断续续地添火。

    焰火把夕阳铺过来的毯子烧出了个口子,虫鸣声远远近近高高低低。

    第二天清晨,天意外地放晴了,何安觉得身心都愉悦了,爬出洞口,眼睛一时适应不了明媚的天地。

    她一把躺在草地上,闭着眼睛感受阳光...

    再下雨的话这里还是会被淹,又好几天没喝水了,该寻找新的住址了。

    何安坚信,以自己的运气至少得摸索个三天三夜才能找到个盛点水的小沟渠,每天还得爬回洞穴休息,于是做好了打长久战的准备。

    奇怪的是,何安在开启茫茫征途的第一天中午就又遇到了一处山洞。

    彼时她刚好累了想靠个土坡坐会,因为太过惬意她靠着山坡翻了个身,却直接栽进山坡里去了。

    野人坐在旁边一惊,咻地扑过去拉她,两人一起滚进了洞中。

    何安推开野人,扫了一眼所处的环境,好家伙,又是白送的住处。

    她急切地跑出洞,四处转了一圈,不远处就有一条溪流,这下喜上加喜。

    何安不会游泳,去不了岸对面,又折回来看着洞口发呆。

    林木茂密,“土质均匀”,“壁立而不倒塌”,再看着河水曲折,浩浩荡荡,源头不知在何方。

    何安想起中建史中的句子,猜测这里莫不是古时候的黄河流域。

    山洞太小,何安决心挖大点,可她力气小,一点能力微不足道,野人默默顺着她意帮她打造小窝。

    “虽然担忧多了些,但好像也不亏”,长袄穿到何安身上直到膝下,但这么套在野人身上也正正好。何安休息间隙看了一眼还在忙碌的人想,要是他的野人同伴顺着追来,自己小心点防备着些好了。

    一连几天野人除了默默帮忙没什么其他动静,何安没有注意到自己习惯了野人的存在。

    她趁着找柴火空隙默默在林中转悠了半天,找了几根粗木要给野人做拐杖。

    何安急着回去时就要给野人个惊喜,拐杖做得粗糙,榫卯处咣咣当当,她塞了把藤蔓和草叶进去,想,好歹能用。

    她把拐杖混在柴火里一起捧回去,堆在野人身旁。何安这些天试了许多次还是没能钻木起火成功,就把起火的重任交给野人。

    野人傍晚翻到了拐杖,回头看了眼洞中的人,试着撑了撑。

    高度正好。

    洞中光线不好,何安看过来的人的身影轻快多了,心中一阵得意。

    风声穿过来者,她知晓对方的来意,收敛这点得意,捧起手边唯一的书的来。

    “白天在林子里闲得无聊做的,要是有用的话就留着吧,也不差这几根柴火。”

    何安假装看书不想被打扰,没等对方到洞口就冲着外面比划道。

    堵在洞口的影子明显愣了下,转即撑着拐杖就消失了。

    何安有些出乎意料。

    不懂得人情世故的家伙。

    再看看书,根本看不见字。

    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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