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谢君意收到了一份大礼。

    她跪在地上,面前的大伴笑脸吟吟地扶她起身:“郡主好些日子没来宫里了,不仅贵妃娘娘想您得紧,就连皇上还念叨着您呢。”

    要说那皇宫里,谢君意讨厌太子夏侯越不错,但最讨厌的还是那个坐在皇位上指点江山的笑面虎。有时候谢君意都反思了一下,自己那么讨厌夏侯越到底是因为夏侯越本人,还是因为那个长得和他很像、心机却比他更甚、夺走了她姑姑却不好好珍惜的狗男人。

    而且每次那个狗男人找她都没什么好事。

    于是谢君意皮笑肉不笑敷衍道:“多谢陛下挂心。”

    果然,大伴下一句就是谢君意不爱听的话。大伴道:“贵妃娘娘最近病得厉害,陛下想让郡主进宫多陪陪贵妃娘娘,开解开解。”

    谢君意一听姑姑生病,脸色一变:“姑姑病了?什么病?你们是怎么照顾姑姑的?”

    大伴提醒道:“郡主,您应该叫贵妃娘娘。”

    谢君意不管什么贵不贵妃的,她只担心姑姑的病。大伴知晓她什么性子,也不生气。

    笑话,世界上敢跟这位生气的,除了皇位上那一位,就只有未来能登上皇位的那位了。

    于是大伴只道:“奴才不知。只是听说贵妃娘娘请了好几次太医了,想来不大好。”

    “我明日就进宫见姑姑。”谢君意拍板道。大伴满意的笑了:“郡主真是体贴,贵妃娘娘知道一定会很开心的。”

    说完大伴就离开了。

    “君意,陛下这次请你入宫恐怕不止是因为你姑姑的病。”叶如玉起身,拍了拍自己腿上的灰尘。

    谢君意自然知道。她虽然不喜欢想得太多,但是她生在不平凡的家族里,注定就不能过上简单的生活。

    “近日母亲为我相看人家的事,陛下应该都知道。他坐不住了。”谢君意道,丝毫没有平时耍宝时侯的不正经模样。

    叶如玉微微点头:“在这些事情上你一向让我很放心。不过我担心的是你姑姑。”叶如玉叹了口气。

    一入皇宫深似海,人人艳羡后宫独宠的谢贵妃也不过如此。

    但哪里有什么独宠,不过是男人平衡利弊作出的判断罢了。

    谢君意抿了抿唇,拳头捏得死死的。

    就是这样她才讨厌皇宫里的人,一个个冷血无情傲慢无礼,随意就能剥夺他人最宝贵的东西。

    气死她了。

    父债子还!

    今天她要狂画五幅……不,十幅裸画摆在东宫门口,让大家看看夏侯越是个什么狗东西。

    谢君意打定了主意,气冲冲的回到房间。

    叶如玉无奈扶额,每当这种时候,就意味着有人要遭殃了。

    半个时辰后。

    谢君意看着自己画的画,满足的笑了。

    一旁的翠翠却仿佛见了鬼一样,她缩在角落,希望谢君意不要看见她。

    但事与愿违。

    “翠翠!”谢君意喊了一声。

    翠翠心里一咯噔,暗叫不好,就听谢君意道:“去把这几幅画摆在东宫门口。”

    东宫?郡主到底知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

    暗卫众多,守卫森严。别说往东宫门口放几幅画,就算是飞一只苍蝇都会被人抓住。

    不,兴许没人比她更知道。因为谢君意的伟大事迹十件有八件都发生在东宫。

    人暗卫不敢对谢君意怎么样,但是对付她一个小小的奴婢那可太简单了。

    翠翠打了个冷颤,两行眼泪立马就下来了:“郡主,翠翠伺候你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想你出生的时候,夫人看我乖巧,让我陪在你身边,如果以后翠翠不在了,您一定不要伤心,不要难过………”

    谢君意:“……”

    又来!

    谢君意摆摆手:“不就让你放几幅画,怎么跟要你命一样?算了算了,就知道你靠不住!把辣椒籽擦擦,本郡主不让你去了。”

    翠翠破涕而笑,她擦掉眼泪高呼:“郡主英明。”

    然后随手把刚刚抹在眼下的辣椒籽擦掉,一脸笑嘻嘻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伤心。

    “出息!”

    谢君意没好气道。

    说完她拍了拍手。

    翠翠好奇的看向谢君意,忽然,一道人影从房梁上窜下来站在谢君意身后。

    她速度极快,只看见房梁上一道影子闪过,再然后就是站在谢君意身后了。

    “这是爹爹给本郡主留下的暗卫,名叫阿七。听说她十分厉害,一个人能打二十个禁卫军呢。”谢君意对翠翠介绍道。

    翠翠一脸崇拜:“好厉害啊!”

    阿七一身黑衣,蒙着面,听见谢君意的话只是微微颔首并不回答,看上去十分高冷。

    谢君意也不生气,只是侧身把桌面的场景亮给阿七看:“阿七,既然你武艺比较高超,那你替本郡主把这几幅画挂到东宫门口。一定要整整齐齐挂好,最好挂到最引人注目的位置。本郡主一定要让夏侯越父债子还!”

    “郡主,这是能说出来的吗?”翠翠连忙去关门,谁知谢君意一点也不在意:“阿七,快去快回,要是被夏侯越的暗卫发现了,本郡主可是会很生气自己的暗卫居然比不上他的!你明白吗?”

    阿七点头。

    谢君意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如一阵风吹了过去。再定睛一看,哪里有阿七,哪里有画。

    谢君意很满意:“不愧是本郡主的暗卫!”

    翠翠再次为太子点了一排蜡。

    宁可得罪小人不能得罪女人,而得罪她们郡主,是太子殿下您的不幸。

    *

    是夜。

    东宫书房的烛火还微微摇曳。

    夏侯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翻着折子,眉心却一晚上没有展平。

    “谭绍私吞军粮,左相与其狼狈为奸。”

    “这哪里是想让孤结亲,分明是想试探孤的底线。”

    夏侯越把手中折子一扔,脸色阴沉。

    小允子在一旁不敢说话,恨不得自己两只耳朵都失聪了。

    但偏偏夏侯越不让小允子隐身,阴冷的目光淡淡看向了他:“你替孤约了谁?”

    小允子垂着头不敢抬:“是、是刑部尚书之女,秦婉。”

    夏侯越面容稍霁,刑部尚书政绩平平,但胜在为人清廉,没有什么太大的污点,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他只是嗯了一声:“你倒是选得好,赏。”

    小允子松了口气:“谢太子殿下。”

    夏侯越似是想起什么,回头。

    小允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口。

    就听夏侯越道:“那秦婉,长相如何?”

    小允子:“……”怎么又扯到长相了?

    小允子斟酌了一下用词,试探性问道:“长相端庄,气质优雅?”

    夏侯越琢磨了一下这两个词。

    长相端庄,气质优雅。听起来像是个知礼懂节的大家闺秀,大家族养出来的女儿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念及,他想到什么又摇了摇头:

    不过也不尽然,同样是大家族养出来的女儿,谢君意就粗鄙野蛮,毫不讲理,空有一身美貌。

    他冷哼一声。

    他是绝对不会喜欢谢君意那种花瓶的!

    “太子殿下不好了!”

    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来的小太监慌张不已。

    小允子听了那声“太子殿下不好了”立刻大喊“大胆!哪里来的小太监,居然敢咒太子殿下!”

    小太监跪在地上,虽然害怕,但是他觉得外面的事情也许更严重,于是继续叫喊:“太子殿下,真的不好了!”

    夏侯越皱起眉头:“出了什么事?”

    小太监想起那场景,抖着身子不敢说,只是支支吾吾道:“太子殿下,您、您还是出去看看吧?”

    夏侯越盯着小太监,小太监更是抖得跟筛子似的。

    夏侯越心下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他甩开袖子大步的往外走。

    小允子看见主子离开,他连忙蹲下问小太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太监凑到他耳边轻声细语两句。小允子脸色大变:“我滴个娘嘞,勇闯奈何桥第一人。”

    却看夏侯越还未走到东宫门外,就看见好几个侍卫站在前面,抬头看着屋檐。

    “发生什么事了?”

    听见夏侯越的声音,侍卫们纷纷跪下:“恭迎殿下。”

    至于发生了什么,他们一个都不敢说。

    夏侯越走到门外,一抬头。

    一向在外不喜形于色的男人脸上少有的震惊。

    谁能告诉他,屋檐上那十幅肌肉裸男画是谁挂的?!

    “殿下息怒!”侍卫齐声道。

    夏侯越简直要气笑了。

    画挂也就挂了,谁能告诉他画上的字是怎么回事?

    什么叫“少羡慕别人,多反思自己”,还每一幅画分配一个字分配得很均匀。

    夏侯越想都不用想,敢在东宫这么乱来的,世界上也只有一个人。

    “谢、君、意!”夏侯越气得咬牙切齿。

    他眼中戾气一闪:“别告诉孤,你打不过谢君意的暗卫?”

    他仿佛自问自答,守卫们噤若寒蝉,都以为太子在责问自己。要不是一道影子落下来,守卫们都要开始请罪了。

    夏侯越的暗卫单膝下跪:“臣无能。”

    夏侯越扫了他一眼,只见他身上的黑衣上被划了三条缝,能看见里面纯白的里衣:“你是无能。”

    暗卫的头低的更低了,有些不甘心:“……那女子说,如果不让她把这些挂东宫,她就要多加一幅殿下的英姿了。”

    很好。

    她很好。

    怒极反笑。夏侯越俊美的脸上扬起一抹笑意,长长的漂亮的鸦羽洒下一片阴翳恰好就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

    “既然安阳郡主行如此大礼,那孤若不回礼就是孤不懂事了。”

    小允子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这么一句,整个人都要吓趴下了。

    安阳郡主,您惹谁不好惹他家殿下?

    东宫挂裸男像,您瞧瞧您干的是人事吗?

    好歹……挂几张美人嘛。

    咳咳。

    小允子偷瞄了一眼夏侯越那沉得仿佛能滴水的脸色,略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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