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风愣在原地。

    他仿佛不能思考一样,怔怔的望着谢如兰。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可是你已经快嫁给太子了,如兰也还活着……”

    “若非此事,我也不能断定太子不日被废一事。虽然皇帝与爹爹说是假成亲,但是太子被废焉知不会危及谢家?至于姑姑,对皇帝而言姑姑的死活大概已经不重要了。”

    而谢君意最担心的是,皇帝会不会利用这层姻亲关系去对付谢家。

    谢如兰目光稍冷:“这几年他羽翼渐丰,禁卫军回到他的手中。起码在宫中他已不用再看谢家脸色。”

    谢如风咬着牙,脸色黑得仿佛要滴墨一般:“当年可是他死乞白赖跪在我谢家要求娶你的,如今他怎能如此薄情寡幸!”

    “父亲,已经过去二十年了!人生又有几个二十年,这么多年的利益熏陶早已能够改变一个人了。”谢君意不由得想起幼时的皇帝。

    他也是对她真心诚意好过的。

    兴许是女儿的话让谢如风有些承受不住,他竟身形颤了颤,全靠一旁的柱子支撑自己的身体。

    谢如风从不想以最吝啬的目光去猜忌皇帝,因为他们曾经是知己,是并肩而行的同伴。只是女儿说的也许是对的,时间能改变一个人。

    “但起码他是一位明君。”谢如风道。

    谢君意和谢如兰知道谢如风从来都是以国为先,否则二十年前他就不会弃皇位而独身跑到边疆,一待就是二十年。

    于是二人只是叹了口气,没再多谈。

    谢如风思虑片刻,不想再谈论此事,只是关切地看向谢如兰:“你中的是什么毒?能不能解?”

    谢如兰摇头:“君意和我说是苗疆的毒,其他的她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谢如风闻言看向谢君意:“既然你知道是苗疆的毒,可知解药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曾派人去查,但皇宫太大了,我的人翻了好几遍都没找到。不过如今也许有一线生机。”谢君意道。

    谢如风瞬间领会:“你指的是金轮寺?”

    谢君意点头:“苗疆的毒药不会凭空出现在皇帝手中,他一定是在哪里跟什么人进行了交易。而皇帝一旦出宫,踪迹还是很容易查到的,所以只有通过金轮寺才不容易被人发现。”

    谢如兰忍不住问道:“万一他是叫暗卫去交易的呢?那不就没有出宫的痕迹了吗?”

    “但他最后还是得把毒下到姑姑身上。那种毒药他不会随手放在宫中的。一来是怕被人发现,二来他也怕不知那一天那种毒就到了自己身上。所以他一定会妥善保管。那个隐秘且只有他能去,所以只能在金轮寺。”谢君意肯定万分。

    谢如兰看着这样张扬自信的谢君意就像是从谢君意身上看见了从前的自己一样有些怀念。

    她执起谢君意的手,对她道:“其实姑姑并不在意自己的生命还剩下多少年,君意,姑姑此刻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见到你成亲生子。但这些许遗憾也没有多重要,如果是为了姑姑被皇帝发现,那你以前做的那些事都会功亏一篑。若有那么一天姑姑成为你的累赘,姑姑情愿一死!”

    谢如兰神采奕奕,她的声音中带着温柔,温柔中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谢君意心尖儿一颤,忙挤出一个微笑来:“姑姑且放心,我都有数的。您只管好好活着,剩下的由君意来想办法。”

    谢如风颇为感地望着谢如兰:“我还当你早已被这皇宫磨灭了锐气,没想到你还是当年那个拿着红缨枪争着上战场的谢如兰啊!”

    谢如兰听见谢如风的打趣,忍不住笑了:“哥哥可别笑话我,要是当年你真的允许我拿着红缨枪上战场,说不定你如今的大将军得换个人坐了。”

    谢如风哈哈大笑:“是是是,你个小丫头看上去是比我厉害,起码嘴皮子就比我这个大将军厉害不少!”

    看着谢如风和谢如兰打趣,谢君意却忍不住心底一沉。

    父亲此刻的态度完全表明了他不会掺和皇帝和她之间的事情,甚至他连关乎姑姑性命的事也不掺和。

    父亲到底在想什么?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他和皇帝那虚伪的兄弟之情吗?

    谢君意看不明白。

    不知又过了多久,谢如风扫了眼窗外,已是日落西山。

    于是他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你娘还在等我呢。”

    谢如兰一看时候也不早了,就没有留他:“回吧,你也该回去看看如玉了。”

    于是谢如兰和谢君意就把谢如风送到了门口。

    见谢如风离去的背影,谢君意幽幽叹了口气:“父亲为何执迷不悟?”

    这四个字可把谢如兰逗得噗嗤一笑,眉眼灿烂开来:“你这是在说他顽固?”

    谢君意又叹了口气。

    谢如兰见她愁眉不展,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明明才十几岁怎地就一副老大人模样了?”

    “爹不操心娘不操心,也只能由我这个女儿来操心了。”谢君意罕见带上了几分嗔怪。

    谢如兰的眼神拉得很长很长,直到那渐渐变小的影子消失不见:“有人执着于权势,有人着眼于将来。你爹只是想趁自己还活着把所有战争都打完,让后世不再有硝烟弥漫……”

    谢君意一怔,皱起眉头:

    “可能吗?”

    “我不知道。”

    一问一答后,两人都一时无语。

    许久,谢如兰才淡淡道:“回吧。”

    但刚迈进两步,她忽然偏头看向谢君意:“说起来……”

    谢君意也回眸看她:“怎么了?”

    谢如兰好奇问道:“你不用去接阿七么?那孩子可是很轴的。”

    谢君意如当头一棒,恍然想起:“对哦,还有阿七呢!”

    完了!

    她居然把阿七忘了!

    她转身就往太学跑,边跑边背对着谢如兰挥手道:“姑姑,我去接阿七,您替我准备几个小菜,我可能要招待客人!”

    谢如兰看着谢君意的背影噗地笑出了声:“好!你慢点,别摔了!”

    眸光满是温情。

    *

    此刻太学学堂:

    两个人坐在位置上正大眼瞪小眼。

    “我说,你能放开我了吗?”

    夏侯臻被一身白衣的女子死死扯住了衣领,他一动她就拽,他一说话她就瞪他,把夏侯臻搞得坐立不安。

    阿七板着脸摇了摇头,十分固执道:“主子命令你挡住我,你就得挡住我。”

    又是这句话!

    夏侯臻简直要疯了。

    他欲哭无泪道:“首先,你得搞清楚,她是请求不是命令!其次,她让我挡住你别被别人发现,可你看看,现在周围别说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你还怕谁发现!最后,我的小祖宗诶,您能不能放开我,我脖子都麻了!”

    夏侯臻的眼睛环绕了一圈,试图让她也跟着自己看看空无一人的四周。

    但是阿七只是面无表情的瞪着他,一柄长剑“蹭”地出鞘瞬间抵在了夏侯臻的脖子上,剑刃的寒气伴随着一道冰冷的语气将夏侯臻逼得不敢乱动:“主子有令,违令者死。”

    夏侯臻:“……”

    这丫头咋着这么轴呢!

    “会武功了不起啊……”长剑一动,夏侯臻立马就怂了:“了不起了不起,女侠你最了不起行了吧!”

    长剑终于往外挪了一指,但是仍然处在夏侯臻的危险距离范围内,夏侯臻简直都要哭出来了:“我的小祖宗啊,您行行好吧,我再不走就吃不上御膳房的饭了啊!”

    “女侠啊!我要是吃不上可是得饿到明早的,我这么年轻我还在长身体呢,您就行行好吧。”

    “郡主啊!我真的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帮你的忙了,虽然我付出了真心,但是我收获了西北风和一柄架在我脖子上的长剑,我真的好开心啊!”

    夏侯臻双手作揖,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在那哀嚎着。

    “行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太学改行杀猪了呢。”谢君意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哀嚎遍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夏侯臻和阿七同时看向谢君意。

    夏侯臻跟看到救星似的,破涕为笑:“哎呀,我的郡主啊,您终于回来了!您到底搁哪儿找的奇葩啊,怎么听不懂人话……”

    蹭!

    毫不意外,利剑横来。

    夏侯臻一下子不敢说话了,只能用可怜兮兮地表情看向谢君意,仿佛在求救。

    谢君意似笑非笑:“本郡主方才好像听见某人说再也不帮本郡主的忙了?”

    “错听!您绝对是错听!”

    夏侯臻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胸脯,义正言辞道:“躬逢盛世,吾辈有责。且听郡主谆谆教诲,草民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阿七冷冷的目光看向夏侯臻:“聒噪,拔你舌头。”

    夏侯臻立马就闭嘴了。

    谢君意啧了一声:“真的?”

    夏侯臻不敢说话只能连连点头。

    阿七目光冷冽:“回答,拔你舌头!”

    夏侯臻:“……”

    您就这么觊觎他的舌头吗!

    他弱弱的举起爪子,语气哀怨:“女侠,人言否?”

    谢君意噗嗤一笑。

    哎呀,俩活宝呀!

    不过夏侯臻到底帮了谢君意的忙,阿七这样不合适。于是谢君意朝阿七微微抬首示意她收了剑。

    阿七十分听话,立马剑就入了鞘。

    夏侯臻狠狠松了口气。

    趁此空隙,他连忙小碎步走到谢君意后面躲着,悄悄对谢君意道:“你家这女娃太恐怖了,动不动就拔剑,吓死我了。”

    谢君意好笑极了:“就你这胆子。她就吓唬吓唬你,又不会真伤了你。”

    夏侯臻嘴一撇:“都架我脖子上了,我不信!”

    谢君意失笑摇头:“好了。本郡主请你吃饭行了吧,就当道谢,当成赔罪也行。”

    夏侯臻眼神一亮:“我要吃红烧肘子!”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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