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撵中,红衣少女兴趣盎然,倒对她灿然一笑,看上去十分和善,但她身旁那一身深黄宫装看上去十分庄重的谢贵妃只是轻轻翻起眼皮,睨了她一眼。

    赵飞月仿若被雷电击中,整个人抖起来。

    “您,您是……”

    谢君意莞尔一笑,坏心眼道:“呀,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谢贵妃嘛。”

    赵飞月:“……”

    噩梦!

    绝对是噩梦!

    赵飞月欲哭无泪:“那、那个,我想起我衣裳没收……”

    谢如兰淡淡看去:“坐。”

    仅一个字,赵飞月就如见了天敌一般浑身一抖,猛地一下就坐下了,还正襟危坐,看上去好不乖巧。

    谢君意看得差点笑出声。

    哎,天不怕地不怕连皇帝都不怕的人竟然还怕她姑姑。

    她姑姑真奇女子是也。

    接到谢君意眼神的谢如兰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认命地叹了口气。

    “既是安阳的朋友,就安心坐着吧。”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莫要拘谨。”

    谢君意一把搂住谢如兰的胳膊对赵飞月说:“怕什么,我姑姑又不会吃人。你看看,抱她她也不生气,拉她她也不生气,你怕什么。”

    果然,赵飞月偷偷掀起眼皮,只见那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谢贵妃任那少女东拉西扯,面色无奈却十分宠溺。

    赵飞月心下稍安。

    谢君意见她安心不少才好奇道:“刚刚听你说江小豆,江小豆是谁呀,你不是叫赵飞月嘛?”

    赵飞月回道:“这不能说,豆豆说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你还有其他亲人?”

    “哦,那没有。”

    “赵飞玉你不认识啊?跟你名字好像呢,我还以为你们是姐妹。”

    “哎呀,怎么个个都问我呢。我真不认识,就是那公子塞我进宫的时候跟我说我被人通缉用真名不方便,给我化了个名儿。”赵飞月没好气道:“什么赵飞月赵飞月,我还赵飞燕呢。”

    谢君意觉得她太好玩了:“那你还怕什么。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只要本郡主罩着你,谁也不能伤害你。再说了,若本郡主罩不住你,还有谢贵妃呢,你难道还怕她罩不住你吗?”

    赵飞月闻言想了想好像是这个理儿。

    这善良的郡主都帮她两次了,跟她说一说应该也没什么的,豆豆都知道呢。

    于是赵飞月道:“我上次不是跟你讲我是兰城卖豆腐的吗?”

    “我知道,你还说你是兰城的豆腐西施呢。”谢君意含笑。

    “说来我也是倒霉。两个月前,我那豆腐卖的好好的,忽然来了个地痞流氓说我豆腐吃死了人。我堂堂豆腐西施怎么可能做出有毒的豆腐……顶多、顶多也拉个肚子你说是不是。可是他偏就一口咬定是我的豆腐吃死了人,官府派了好多人来抓我,我就跑啊。”

    赵飞月边说边做“跑”的动作,像说书先生说书似的,语气抑扬顿挫,动作贴切流畅。

    “我跑啊跑啊,就在我快被抓住的时候,我撞到了一个白衣公子,他听闻我的遭遇后说能救我一命,于是就把我塞进宫里了。要我知道在宫里吃饭吃不饱,穿衣服还穿不到件新的,我还不如那时候被抓了砍头去呢。”

    赵飞月双手垂落,叹气不已。

    谢君意闻言,只觉得:“这事情未免太过凑巧。”

    而且又不是大选,能朝皇宫里塞人的必然说皇帝极其亲近之人。

    可皇宫里不是皇子就是太监,哪里来的白衣公子。

    夏侯越倒是喜欢穿白衣……

    谢君意思忖道:“你可知道那白衣公子长什么样?”

    赵飞月闻言想了想,她脑子里就那么点东西,全捣鼓捣鼓说了:“我就记得那公子长得很是阴柔,说话也很温柔。其余的……哎呀,都是萍水相逢,我哪能知道嘛。”

    赵飞月嘴一瘪。

    “早知道就不听那人的话了,皇宫一点都不好。管东管西还管人拉……”

    谢如兰轻飘飘的眼神飘了过来。

    赵飞月猛然惊觉自己说的话有些不文雅,连忙闭上了嘴,讪讪一笑:“我、我什么都没说。”

    长得很阴柔却很温柔,那就不是夏侯越了。不过这个形容,她总觉得和她见过的某个人很像。

    “娘娘,郡主,到紫宸殿了。”翠翠的声音恰时传来。

    太和殿是皇帝宴请外臣及将士们的地方,紫宸殿是谢贵妃为主招待外臣夫人们的地方。

    谢君意挑起窗帘子,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地方。

    “走吧。”谢如兰整理了一下着装,对二人道。

    谢君意点点头。

    门帘掀起,谢如兰首先走下,谢君意紧跟其后。

    待二人都下了,赵飞月才堪堪回过神来,追了上去。

    “谢……”冬心提要音量准备吼出声来。

    谢如兰却轻轻抬手阻止了冬心:“不必,让本宫也听听,那些重臣的夫人私底下是如何八卦的。”

    冬心应是。

    *

    紫宸殿中,各官眷陆陆续续来到。相识的夫人互相窃窃私语,贵女们也是如此,紫宸殿也从一开始的冷清越发热闹起来。

    “齐国大胜,看来这次陛下是高兴极了,竟还特意设下宴席招待我们女眷。”

    “谢将军果真厉害啊。”

    “是厉害啊,不然谢贵妃又怎能数十年恩宠如一日,还不是有谢将军在背后撑腰。”

    “德妃娘娘就不行了,虽有娘家撑腰混了个妃位但是娘家还是不够强大。”

    “这话可不能乱说,仔细人多口杂被他人听见了,那咱们可就遭殃了。”

    德妃坐在左边第一排的位置,往下是她的一对儿女。

    听见官眷的窃窃私语,夏侯燕先是按耐不住了:“母妃!你听听她们说的是什么话!”

    德妃淡然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小声嘱咐道:“今日是陛下设宴,并非谢贵妃设宴,你安分些莫要给母妃惹麻烦。”

    夏侯燕气得咬牙:“母妃!你怎的如此懦弱,你不是德妃吗?一声令下把她们都杀了不就得了?”

    “妹妹,母妃是父皇的妃子,却不是父皇的妻子。你切莫任性。”

    “那谢贵妃也不是啊!按寻常百姓来说,明明她与母妃都是妾,凭什么在有她的场合我们每次都要退避三舍,搞得像我们多怕她似的。”夏侯燕不满地嘟嚷着。

    夏侯怡变了脸色:“夏侯燕!什么妾不妾的,母妃是妃嫔,谢贵妃是贵妃,你莫要张口胡说。”

    夏侯燕抿了抿唇。

    要是换了以前她早就拂袖而去了,但是因着之前连着挨的几巴掌让她心里有些犯怵。于是她冷哼一声,色厉内荏道:“不说就不说,你们不就是因为谢家才捧着她们,现在安阳好了,安阳还变成了太子妃,你们肯定更要讨好她们了,一群哈巴狗。”

    说到太子妃,她可是听说了的,以前太子哥哥可是钟意秦家姐姐的,没想到凭空出现个安阳郡主……

    夏侯燕想着看向姗姗来迟的一身白色长裙的少女。

    她容貌姣好,身段优美。乖巧地跟在秦夫人身后,低眉顺眼地落了座。

    正巧,秦婉的到来也被许多人看在眼里。

    各夫人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话题,低声私语,但眼神却止不住往秦婉身上飘,那含义不言而喻。

    秦婉的头低得更低了,一片的秦夫人面上不显仍旧微笑吟吟,实则心底很是冒火。

    “你个蠢货!秦家的名声都被你连累了!”秦夫人压低声音怒道。

    秦婉抿抿唇。

    秦夫人却觉得碍眼,在宴会未开前挪到了其他位置和手帕交洛夫人聊上了天。

    秦婉更是孤立无援。

    见状,本已落座的贵女们面面相觑。

    忽地,两个贵女相视一眼,都站起来朝秦婉走去。

    秦婉立刻注意到了。

    来者不善!

    她五指收拢,整个人后知后觉站起身也准备先避一避。

    她刚一转身,一只手就拉住了她的袖子,随后狠狠一扯。

    秦婉踉跄几步,终是跌坐在地。

    鱼龙混杂,喧嚣满天,秦婉还来不及分辨是谁扯落了她,就听一阵奚落声起:“哎呀,这不是咱们的才女嘛,怎么这般狼狈呀?”

    “钱姐姐还不知道吧,前些日子她受了太子殿下的优待和殿下泛舟湖上,如此她便自以为自己得到了太子殿下的喜爱,不仅对安阳郡主不尊敬还偷偷找人跟踪太子殿下的行踪,最后被太子殿下厌弃了呢。”

    “是吗?还有这等事?哎,那这是秦妹妹的不对呀。”

    “谁说不是呢。”

    二人一唱一和,声音刻薄嫉妒,几乎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秦婉身上。让她难堪又无地自容。

    秦婉的手指都掐入了掌心。

    她从未想过,她竟会落入如此境地。

    为何会如此呢?

    “秦妹妹,你这女儿看上去不是个安分的啊。”洛夫人捂着嘴小声对秦夫人道。

    秦夫人面色一僵,随即无奈叹了口气道:“洛姐姐是不知道,我这继女儿自小就极有想法,为人母难,为人继母更难啊!”

    秦夫人并未刻意掩藏声音,这话让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是继女儿,还是个极有想法的。

    那就怪不得秦夫人了。

    秦夫人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角:“不过这也怪我,我过门时婉儿已是知事的年纪,竟只因她不喜我就不敢管教,致使她变成这般,我、我怎么向她过世的母亲交代呀。”

    洛夫人动容道:“这不怪你。”

    “原来秦妹妹的生母早已过世,怪不得这般不守规矩,竟私下勾引太子殿下。”

    贵女用手帕掩住嘴,故作惊讶,但那半遮半掩的眼神却流露出不屑之色。

    而其他人皆掩面嘲笑,笑声不小。

    “就这种货色,也不知道太子殿下看上你什么了。”贵女刻意压低了声音,仅让秦婉听见其中的鄙夷。

    秦婉脸色惨白,下意识咬着唇瓣。

    “是、是太子殿下选中了我,不是我勾、勾引……”

    贵女眼神一利:“你是在炫耀吗?”

    秦婉不敢说话了。

    “她是不是炫耀本郡主不知道,但是你看上去挺嫉妒的。”

    远远的,带着讽刺意味的声音穿过人群传入了方才发出讽刺之声的贵女耳中。

    “谁敢讽刺本小姐!”

    贵女下意识朝向声音源头,看见那张扬明艳的红衣之时,她脸色陡然一白。

    “安、安阳郡主……”

    红衣身旁就是明黄色的宫裙,那种颜色,敢穿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人群自动分成两路,流出中间部分供几人通行。

    在她们走来之时,官眷纷纷跪下,异口同声:“臣妇参见谢贵妃娘娘,参见安阳郡主殿下。”

    谢君意勾唇一笑:“是本郡主,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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